苒城(6)
唐珺对着一个空房间指了指,就朝着一个亮灯的房间走去,看着一旁的安山,“帮王爷收拾一下就去休息吧。”
说完进房间对着李祺露出一个微笑,便关上了房门,收拾好唐珺,放在床上才松了口气,坐在床边,准备喝口水,却瞥见屋外有个黑影。
打开门,靠在门框边,嘴角勾笑审视着门外廊下的人,“怎么了,还不去睡?”
李祺回首神情地望着唐珺,缓缓道:“等你。”
唐珺慵懒的身子一僵,暗骂这人鬼魅。
“等我做什么,我要是蒙头就睡,不出来看你你就等一夜?”唐珺走到李祺身边,灯下美人不如月下之人,似幻似真。
李祺抚摸着唐珺的脸,幽幽道:“也不是不可以。”
话音刚落,说着动情话的嘴就贴上了唐珺的唇,湿湿热热的触感,惹得唐珺浑身战栗,多久了?自己贴上去李祺就要推开,上次自己引诱他,他都把持住了,今夜怎么倒是主动了。
唐珺攀上李祺的肩膀,迎了上去加深了这个吻,突然感觉一阵眩晕,整个人被李祺压在柱子上,李祺刚还温柔的动作变得粗鲁,像是害怕自己的宝贝被谁抢走一样,唐珺感觉嘴角都被李祺咬破了,感觉到了一丝血腥味。
唐珺勾着李祺的脖颈,摸着后颈,嘴上温柔的回应着他,安抚着他的情绪,李祺睁开眼看着眼前的人,抵着他的额头,结束了这个急躁的吻,胸膛不断起伏,喘着粗气,低着头看着唐珺欺负的胸脯出神。
唐珺盯着李祺微红的双唇,问道:“怎么了?”
他感觉到了李祺有心事。
一直没有等到李祺的回复,唐珺也不催他,而是陪着他。
夜风袭来,刚才帮唐佑洗漱时,唐珺脱掉了外袍,此时感到一丝凉意,李祺将唐珺的身体拥入怀中,摸着唐珺的后背,看着高悬的圆月。
“没事,就是想你。”
唐珺拽着李祺的袖子,心道这人怎么突然说起情话了。
“回去睡吧。”
李祺将人送进屋子,站在床边的唐珺回头看了一眼李祺,笑意不明,李祺摸着唐珺的头嘱咐道:“睡吧。”
唐珺微蹙眉头躺倒床上,李祺帮他捏了被角,吹熄了蜡烛,便关门出去了,寂静的黑夜中,唐珺听着那脚步声往隔壁走去,然后是开门关门声,整个院子就只能听见风声。
这人就把自己放过了?
唐珺笑着叹了口气,闭眼睡去。
第二日。
“秦婆婆,我要吃蛋饼。”
唐佑指着桌上的蛋饼,仰头看着身侧的秦妈,秦妈拿起公筷,给唐佑夹起一块。
“他们俩一起出门的?”
“这个老奴确实没有注意。”
秦妈端起唐佑的粥碗,用勺子舀起来散热,多次以后感觉凉了不少,便又放回唐佑面前。
明英和蓝玉来到饭桌时,只见到了杨将臣夫夫和唐佑秦妈。
杨将臣眼尖看到明英红着脸,问道:“怎么了,这小脸像偷了姑娘家胭脂一样。”
明英并没有回答杨将臣的话,而是白了蓝玉一眼,本来说好分开睡的,可是这人一早便出现在自己床上,刚才还...还臭不要脸亲了他一口。
“对了,你知不知道你家公子去哪里了?”
杨将臣换了一个问题。
“天玑禅院。”
“一大早去静心?”
明英眼神一凛,“去看任通判。”
杨将臣心道完了,一转头,果不其然楚旭升生气地看着他。
“阿旭,我...”
“等会儿,我们也去看看吧。”
“嗯嗯,吃完饭,我们一起去。”
杨将臣顺着楚旭升的话。
看了一眼坐下的明英和蓝玉。
罢了罢了,以后还是少说点明英和唐珺吧,一说就错。
天微亮唐珺就出门了,专门吩咐秦妈照顾唐佑和客人用早饭,但是没有告知他去了何处,秦妈作为仆人也不宜多问主子的事情。
唐珺一步一步从山脚爬到山上,进入天玑禅院,天玑住持将他领到供奉任启臻灵牌的禅院后就离开了,留下他一人。
唐珺坐在蒲团上,看着那块方方正正的灵牌,心中不是滋味,不知怎地泪水就忍不住往下流,突然笑出了声,“我现在才来瞧你,你会不会不开心?”
假装轻松,理着袖子,又拍着皮靴,“不开心就忍着吧,我还不开心呢?说好要一直陪着彼此的。”
当初他装神弄鬼,任启臻指着他的鼻子骂,说他骗人,可后来这人跟着自己,倒是比他更会骗人了。
“你现在倒是舒服了,把苒城的建设全都丢给我们了,凭什么呀,啊,凭什么丢给我们,你倒是起来呀,起来继续干,我说让你六十岁退休,你忘记你说的啥了?你说八十岁你还要继续,你现在才多大呀,二十一岁,你他妈的这么年轻就不干活了,你起来呀——”
唐珺勾着身子,头抵在地上,想到任启臻躺在棺材里面那苍白的面容,豆大的泪水一颗颗滴在地上,唐珺闭眼狠狠地以头撞地。
“怪我,是我,都是我的错,为什么要让你去。是我,是我蠢了,有人害你,我却没有能力查不来是谁。我他妈就是一个蠢蛋。”
一拳打在地上,关节处都渗出了血。
这个世界有太多无奈了。
他们有太多无奈了,任启臻从小跟着父亲学艺,十五岁便能独自勘验,十六岁来到苒城,他有理想,他费劲心力设计出了大坝结构,可是他没有看到自己的心血成真,他还没有看到苒城百姓过上更好的生活。
立着的三根香都要燃尽了,埋着头的人就像是睡着了一般,闷不出声。
当立不住的香灰断了后,唐珺擡起头,手在脸上胡乱抹了几把,抽了抽鼻子,用手遮住眼睛,止住要流出来的眼泪。
“我会好好将我们的计划一一实行。”
“你放心,我不会为你伤心很久的,人嘛,都是向前看的,对吧。”
“不过,你要允许我伤心一段时间。”
“我就在你这里哭一会儿,你可别托梦告诉其他人,不然以后我来了,可不放过你。”
唐珺愣愣望着灵牌,好像看着那灵牌就可以看到那人一般。
“咚——咚——”
雄厚的钟声,唐珺回神,看着灵牌笑道:“要开始新一天的工作了。”
说着准备起身,头感觉有些晕,腿有些发麻,唐珺打趣道:“瞧瞧,还这么年轻,身体就这般差,以后可得好好锻炼一下,不然就要早几年来找你了。”
语气轻松,就像是在与好友聊天一般。
唐珺站起身走到灵牌前,点燃三根香,默默插好,打开房门,禅院的师父们已经开始做早课了。
唐珺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悠悠地往山下走去。
天玑住持来到禅院中,推开门看着立着的六炷香,什么也没说,盘腿坐在蒲团上,闭眼念起了往生经。
七七四十九天,一天都不可少。
一直蒙头往山脚走的唐珺突然忍不住往回看去,看到一个闪过的黑影,以为自己眼花了,但是那人的身影他很熟悉,他站在原地不动,一直望着身影消失的地方,听到一声叹息声,就瞧见李祺从小道走了出来,一步一步朝着唐珺走来。
“你怎么来了?”
唐珺笑着问道。
“你一直跟着我?”
李祺站在高唐珺一阶上,低头看着那微红的双眼。
“我没事了,别担心。”
唐珺上前一步,拉住李祺的手,朝着他微微一笑,“走吧,今天带你下乡,体验乡间一日游。”
从山脚到山上有五百级阶梯,若是你有心事,慢悠悠从山脚顺阶而上,观两旁松柏之状,闻山林间青鸟之啼叫,思索心之所念,行至殿前一切烦扰皆可解,此所谓豁然开朗。
晌午时分,农田里面都没有什么人了,早起干活的人都纷纷回家吃饭,吃完饭休息一会儿,等这阵晒人的太阳偏了,农人在一个接一个回到肥沃的土地上,挥洒着汗水。
可还是有零星几人在农田旁挥着锄头,家中的妇人手上挎着竹篮,顺着田埂走向自己家男人,为他送去午饭。
“孩他爹,吃饭,吃完再干活。”
男人一手捏着锄头,擡头看着自家的婆娘,擡手抹了一把脖子上的汗,扛起锄头走到田埂边。
妇人将竹篮中拿出饼塞到男人手中,又接着端出两个相对的碗,妇人揭开上面的碗,只见
男子瞥了一眼篮子,将饼放回篮子里面。
“唉,你这人——”
妇人看着男人的动作,又把碗塞到他手中,把筷子递了过去。男人接过筷子,端起饭碗走向旁边的一个简陋木棚,四根柱子一个顶,里面两根四角凳。
“嘿,你这人吃饭还要挑地方。”
妇人拎起竹篮也走到木棚里去。
“有福,谁不会享。”
半天不吭声的男人终于说了一句话。
“得得得,你会享福。”
妇人又从篮子里面端出一碗汤放在另外一根凳上,“过晌也不知道回来,还要我大老远给你送过来。”
“这饼热的好吃,让你先吃你还不吃。”
妇人站在阴凉下擡袖擦了额头渗出的汗水,“别说,这里确实舒服,城主真是聪明。”
“你多吃点,这饼也别留着,下午你干活累,吃饱才有力气,下午我在让虎子娃给你送。”
虎子娘看着又一声不吭,只愣愣吃饭的人。
“不是我说,你急个啥,这饭要慢慢吃,活要慢慢做,哪能一口吃个大胖子。”
“如今小麦要种下去了。”
说完继续扒拉着碗中的饭,虎子娘站在一旁扇着风,看着一块一块农田,等着虎子爹把饭吃完她好带着碗回家。
远眺发现不远处有两个身影,穿着不似农人,指着身影道:“那两个人是谁呀?”
虎子爹擡头望过去,距离太远看不清,两人行走的速度也比较慢,好像在聊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