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统(2)
三日后,李祺勾唇带笑看着手中的信,阳桑郡在一旁偏着头,想要看看信中写了什么,可还没有瞟到,信就被李祺叠好,擡眼望去,对上了一双冷眼。
阳桑郡嘴角抽搐,快速离李祺三步远。
“天子如何说?”最后还是阳桑郡主动打破尴尬。
“拿你祭旗。”李祺满脸冷漠,蓝玉愣住,但瞧着李祺手指敲打着书信,偶尔摩挲着信封上的字,明白李祺心情现在是不错。
蓝玉上前钳制住阳桑郡,“得罪了,金阳王。”
阳桑郡苍白着一张脸,心脏狂跳,被蓝玉压着忘记了反抗,良久之后才颤抖着嘴唇开口,“我母亲无罪,天子可否饶我母亲一命?”
他明白自己莽撞。
可母亲被救出来那一刻,压抑在他心底多年的仇恨就像种子破牙,飞速长成大树,他等不了,他没办法与杀害他父亲,囚禁他母亲的仇人面对面。
造成如今局面他该死,可他希望临死前能为母亲求一条生路。
“你害得金阳百姓饱受战乱之苦,一死都难以谢罪,居然还敢对天子提要求?”李祺身子后仰靠着椅背,死死盯着阳桑郡,眼中满是憎恨。
“即使没有我,金阳亦会被搅入时局内,只是早晚问题而已,为何将一切罪责放于我身上?为何上天要这般折磨我?这个位子非我所想,身为儿子,救自己的母亲有何错?”阳桑郡愤怒地控诉着。
“身为子女你没有错,可身为金阳王,百姓是你的子女,你是如何对待他们的。”
“你虽然被迫身居高位,但是你却没有尽到庇护百姓的职责。你不想要这个位子,可以,等一切平稳之后,自有有能力的人接管。可最危急之时,你却放弃了你的职责,陷他们于水深火热之地。”
“我——”阳桑郡想起几日前若不是李祺带兵前来,酆都城内怕是都是尸体。
“你既然在这个位置上,不管是不是自愿,至少还在金阳王这个位子上时,以大局为重,以百姓性命为重。”
掷地有声,话重重砸在阳桑郡的心上,心中一阵酸涩,阳桑郡跪在地上,咬紧牙,想逼回眼中的泪水,他早已后悔,可是后悔有何用,一切灾难都已经造成了。
李祺一挥手,蓝玉松开阳桑郡的手,“文阳夫人已经被天子在沂垠安排了住所,身边有人伺候,你不必担心。”
阳桑郡猛然擡头看着李祺,眼中的泪水划过脸颊,嘴角也洋气笑意。
“而你,”李祺顿了下,阳桑郡心一咯噔,眼神黯淡,“无论摄政王要拿我祭旗还是立威,我都接受。”
“你就在这扎屁股的位子上忍着不耐烦坐好,管好手下的人,在把金阳交给天子前,将酆都恢复好。”李祺淡淡说着,再次展开书信,“若是金阳还给天子后,天子不喜——”
一记冷光射向阳桑郡,“届时在惩治你不迟。”
李祺拿起信站起身走出殿内,蓝玉扶起阳桑郡,“金阳王你说说你,你被我家王爷记恨上了。”
“我——”
“你晚几日收拾那大奸臣我家王爷也不会这般生气,我家王爷是准备北上时去见天子一面的。”
阳桑郡愣住,所以自己不仅莽撞害了金阳,还毁了摄政王和天子相见的好日子。
他这么一闹,百姓不仅过不好元日,世间最尊贵的两人也过不好元日。
他摸着自己的脖子,能保住真是奇迹。
蓝玉拍了拍阳桑郡的肩膀,“定是天子求情,不然王爷定是要扒你一层皮,而不是就这样吓吓你。”
阳桑郡脸一皱,随即眼神坚定,“我一定好好当好这个金阳王,把金阳发展得更好交给天子。”
当沂国在迎接新的一年事,金阳正在大战。
在李祺的带领下与郈鲁苦战三月,将其逼到了赤燕国,郈鲁与手下的五万兵力得赤燕国收留。
金阳国土被收回,李祺并未乘胜追击。
赤燕国疆域极大,郈鲁一旦进入,犹如大海捞针。
等金阳恢复平静,经过短暂的休养生息后,虎贲军再次往北而去。
阳怀玉看着宫内的树从白雪压枝到绿芽初生,到现在生长的十分茂密,这几个月他与李祺都是书信来往。
对他的思念早已经深入骨髓。
“天子,这几日你都没有休息好,先回寝殿休息吧。”
这几日阳怀玉忙着看益安几城的发展近况,每日都是深夜才睡,睡上两个时辰又起来上朝,见他疲惫的样子,明英忍不住开口劝道。
阳怀玉揉了揉眉心,“无妨,国父的课还是要去上的。”
擡腿欲走,一个宫人跑来,跪在地上,“禀天子,国父说要带小世子去集市,今日的课便停了。”
明英欢喜上前,“天子就回椒华殿休息吧。”
阳怀玉闻言也心情愉悦,笑了起来,“走吧,就当给自己的奖励。”
人还是喜欢摆烂的。
阳怀玉回到寝殿脱掉外袍就扑倒床上,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明英带着宫人退了出去,等到太阳快落山时,明英带着一封信往椒华殿去,准备叫醒阳怀玉。
在殿外明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那人也正朝着椒华殿而去。
他愣了一会儿,准备离开却被人叫住,“小英子。”
明英拿着书信的手背到身后,走上前行礼,“摄政王。”
一旁的蓝玉十分开心,却被明英一个眼神警告。
“手上拿的是什么?”
明英垂首不敢擡头,放在身后的书信又藏了藏。
李祺看了一眼蓝玉,蓝玉十分为难,沉默了一会儿,可最后还是上前从明英手中把信和一个锦盒抢了过来。
“蓝玉。”明英伸手欲抢。
蓝玉钳住明英的手腕,将他禁锢在自己的怀中,另外一只手将信和锦盒递给李祺,李祺拿过便转身朝着殿内走去。
明英一拳打在蓝玉身上。
“哎哟。”蓝玉假装被打伤,可怜兮兮望着明英。
明英依旧恶狠狠瞪着蓝玉。
蓝玉揽着明英往外走去,“哎呀,那是什么东西值得你那般护着?”
明英冷笑,阴森森说道:“昊国太子的书信。”
蓝玉脸上的笑一下僵住,猛地回头看向李祺,心中能不能把东西抢回来。
可在他看去时,殿门正巧关闭。
砰。
声音很轻,可在他耳中就是一道惊雷。
蓝玉低头看着明英,“怎么办?”
“自求多福吧。”明英挑眉,不再搭理蓝玉。
蓝玉真是恨不得一开始不要叫做明英,等李祺进殿后再与明英相聚。
现在好了,撞破昊国太子与天子有书信往来,李祺的气肯定不会撒在天子身上,那只有他们承担了。蓝玉盯着明英,突然恶向胆边生,将怀中的明英箍紧。
不管了,死之前怎么也要满足一下自己。
明英疑惑擡头就看见一双森然的眸子,后背发凉,“你要做什么?”
椒华殿内,李祺打开锦盒,拿出锦盒内的物品,将锦盒往身后一扔。
床上的人受惊动了一下,可□□两声又睡了过去。
李祺盯着床上的人也不着急,拆开信封,坐到床边,将锦盒里面的东西放在枕边,手摸上思念依旧的脸,眼中的思念倾泻而出。
若阳怀玉此刻睁开眼,定会溺死在那双深情的眼中。
阳怀玉做了一个梦,梦中李祺大胜而归,骑着战马回到沂垠,他出宫去迎他回来了,然后他们在人前不管不顾相拥,亲吻,但是不少人出来指责他们。
四面涌出的咒骂声让他害怕,让他很难受,唐崇生从人群中站出来讲述自己苦心教导他,让他好好成为一位君王,最后问他要天子之位还是要李祺。他皱紧眉头,拉住李祺的手,一旁的李祺也低声问他,“要我吗?”
他内心十分难受,一边是每日教导他的国父,一边是他深爱的人,人是既要有要,可有时候必须做出抉择。
他看了一眼对他很失望的唐崇生,握紧李祺的手,死死按住,“嗯。”
下一刻身下传来的疼痛和内心突生的舒适让他眼前景象震荡,他迷糊醒来,睁开眼看着在他眼前晃动的人。
“你——”一张口声音嘶哑。
身上的人俯身而下,抵住他的头,“昊国太子送了信来,这是第几封?”
语气平淡。
阳怀玉却知平静的海面下是有多危险。
阳怀玉脸上扬起笑,环住李祺的脖颈,主动献一吻,可李祺依旧盯着他不说话。
他将手慢慢往下滑去,放在李祺的腰上,随后挪到后面,按住李祺的脊椎骨。
“可能有什么国事,他是太子,我是国君,我们保持友好的联系就算是和平共处,对吧?”
李祺清醒的眼眸中燃起欲望,可他依旧不动,喘着粗气靠近阳怀玉。
“信中确实只提到昊国国事。”
他听见身下之人长舒了一口气,可当他从枕头边拿出一只凌霄花藤,藤上有三朵凌霄花,阳怀玉瞳孔微震。
“怀玉,你告诉我他送你这花是什么意思?”
阳怀玉不曾想到,这人居然要打破砂锅问到底,自己都煮熟了,乖乖送到他嘴里面,他还想着信封的事,心想反正他不知道,随便说说吧!
“那是,啊,”阳怀玉被李祺狠狠一撞,涨红了脸弓起身抱着李祺,耳边传来李祺假装狠厉的话,“你若骗我,今夜定不要你好过。”
语罢阳怀玉又被压回床上,肩和胯骨被李祺的手死死钳着,而李祺攻势猛烈,撞得他思绪都乱了。
阳怀玉真是恨死自己原来秀文采,偏要和伍君诺做什么诗。
“还没想好如何回答我吗?”李祺看着身下人,这时候居然还在想别的,是在想那昊国太子吗?
他们比自己早遇到,即使知道阳怀玉心悦着自己,但每每思及此,李祺心中还是有些吃味,他不想阳怀玉心中念着他,想着他。
此刻更不能让他继续想着。
李祺按着阳怀玉胯骨的手滑到阳怀玉尾骨,用力擡起,“不,啊,昭明,我,啊你,”
李祺常年征战的将军,习武之人,腰上的力又勇又猛,对阳怀玉的攻势只有越战越勇,阳怀玉疼得浑身发颤,摇晃的视线让他看不清眼前人的神情,但他知道李祺是在惩罚自己。
“那花是何意?”
心中哀叹,再不讲的话怕是没好日子活了。
“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花!”
能明显感受到那人僵了一下。
阳怀玉心道,完蛋了,他怕是要抽身离去。
而李祺接下来的动作让他知道自己想多了。
第二日他醒来不知天日,身体疼得厉害,耳旁似有什么东西,伸手去拿,却被人阻止,“别摘,簪着好看。”
声音极具诱惑。
阳怀玉转过头,疑惑地看着李祺,披散的乌发如锦缎一般,耳旁是一朵金黄色的凌霄花,阳怀玉先是一愣,随即笑了起来,明白自己耳边也是戴了一朵凌霄花。
“昊国太子送的东西很有趣味,倒是添了一份情趣。”
阳怀玉暗暗决定,以后还是不要让小五送东西来了。
可如今是要先讨好眼前之人,阳怀玉挪动着酸软的身子,靠着李祺的肩膀,手环住李祺的腰,“你回来待多久?”
李祺垂眸,望着头顶将人搂在怀里,知他想要跳开话题,他亦不想再聊伍君诺,最后顺了他的心,“最多一月。”
阳怀玉抓住李祺的手,仰着头与他对视,“休养些时日吧,如今奔往北方,会不会过于疲劳?”
“北方雪翼王所领的是主力,虎贲军北上只是协助,你这边只需要提供军资和粮草即可,可也不需太过担忧,狄陶已经筹备好,运送一批粮草过去了。”
李祺靠近阳怀玉,对着他的唇轻轻一吻,“你放心,我会尽快把属于你的疆土拿回来。”
阳怀玉盯着眼中心里全是他的人,动情地吻上李祺,面对阳怀玉的主动,李祺极其受用。
朝堂上,唐崇生看着空空的宝座叹了口气,大手一挥,“若没事都退下吧。”
百官们彼此看看,最近除了金阳和赤燕国的事情,确实没有什么大事。
金阳的事情,摄政王已经解决了,赤燕国的事情需要从长计议,总不能让摄政王立即去赤燕国拿下赤燕王,长途跋涉的马儿都要喝水,他们总不能催促着摄政王马不停蹄上战场吧。
那可真是太黑心了。
面对不上朝的天子,他们也不敢说什么,摄政王刚打了胜仗,回来同天子喝了一夜酒,他们若是要苛责,那真是不人道。
百官们一言不发退了朝。
明英看着离去的背影,高悬的心终于放了下去,没想到这么简单骗过了百官,好在阳怀玉平日勤政爱民,若是他是个暴君,是个闲散的主,今日百官可得在殿里闹翻了天。
然而接下来的一个月,阳怀玉上朝三天必要休息一日,连唐崇生的课都要缺席。
“国父,珺叔叔没来,今日我们去集市吧。”公良佑扒着唐崇生的手臂,一双圆眼全是期待。
唐崇生爱怜地摸着公良佑的脑袋,“今日去田间,看看新长的庄稼。”
“好。”公良贤兴奋地跳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