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 48 章

◎亲吻◎

陈昱带着大队人马提前回宫,动静不可谓不大,很快惊动了太后。派人一问之后她才知,猎场中驸马遇刺坠崖、中郎将为救弟身死、柔嘉受惊患病的惊险事情,当即派了碧彤领着宫人,携带大箱小匣前来吊唁问候。

碧彤先去了灵堂。她还记得当初她搜集的殷府信息。印象里这位中郎将与驸马不亲,但既然是因救护驸马而死,又是公主的妹婿,碧彤还是沉痛地拜祭了一番,又叹息着安慰薛琼,“夫人还请节哀,保重身体。”

“多谢女官,叩谢太后娘娘。”薛琼口中念叨着俯身,内心与表情却都一片麻木。她懂的,碧彤只为那千娇百宠的公主而来,她这个公主堂妹,无足轻重。

一会儿碧彤去了南华院,那便是只闻公主笑,何闻寡妇哭。

多么讽刺,又多么虚伪。

碧彤转身又同漠然站于一边的殷烈道,“太后娘娘体恤大将军,赏赐了冰块玉器等物,可用于中郎将葬礼。请大将军节哀。”

葬礼二字,刺的薛琼心尖一痛,一时间只觉鲜血淋漓。

为何她在这边为夫君肝肠寸断,而她却在那边与夫君情意绵绵呢?

为何死的是殷弘,而不是殷绪?

为何她受尽宠爱,而她却什么都没有?

殷烈沉寂地拱手,嗓音干涩喑哑,令人闻之不忍,“多谢太后娘娘。”

碧彤悲悯地看他一眼,“公主与驸马亦受了伤,奴婢便转去探望探望。”

殷烈再度拱手,“女使慢走。”

碧彤命宫人留下小部分物件,交给殷府管家,接着几人拿着更多更贵重的物品,在家仆的带领下,进了南华院。

顾嬷嬷闻声出来接着碧彤,脸上半是忧心半是喜悦,“碧彤来啦,公主见了你,一定高兴得什么病都没了。”

碧桐亦笑着叹气,“太后娘娘听说公主与驸马出事,急得饭都吃不下。我先看看公主。”

两人一同进入卧房。此时柔嘉正睡着,身上发着汗,额头搭了降温的巾子,秀眉轻轻蹙起。殷绪心疼地守在一边,恨不能替她去受这罪。

碧彤给殷绪行了礼,忧虑地看着柔嘉绯红的笑脸,道,“奴婢看看公主。”

殷绪起身让到一边。碧彤坐过去,摸了摸柔嘉的脸,已经不那么烫了;又伸入领口摸了摸她后背,摸到一手湿润。

能发汗,便是要退热了。碧彤稍稍安心,转头一一问过柔嘉的饮食与用药,确认都稳妥了,这才放心,又转向殷绪,“驸马呢?可好些了?”

殷绪仍皱眉望着柔嘉,道,“已好多了。”

知他一贯寡言,知夏解释道,“太医已来看过了,说没有大碍。左臂已换过药,就待右臂骨头长好。”

那太医一出了南华院,就被请去了东英院,可谓十分忙碌。

碧彤长出一口气,道,“这次你们遭逢大难,后头必有大福气。”

顾嬷嬷一想到柔嘉受过得罪便心里难受,道,“可不是么,公主驸马都是有后福的人。”

两人一来一往说了几句话,柔嘉渐渐转醒,闭眼轻唤了一声,“碧彤姐姐。”

碧彤听她嗓音沙哑,心疼得红了眼眶,低柔又坚定地应了一声,“公主,奴婢在。”

柔嘉倍觉安心,缓缓睁开眼睫,见春立即递了水过来。

碧彤揭下柔嘉额头的布巾,又扶柔嘉起身,将水喂到她唇边,安慰道,“太后娘娘已知猎场的事了,公主别怕,太后娘娘会为您与驸马主持公道。”

这件事背后的主谋是皇帝,虽然知道太后并不能真正地为她与殷绪主持公道,柔嘉仍是觉得十分感动,又有些歉疚,“柔嘉不孝,令太后娘娘担心了。”

“公主哪的话,”碧彤轻轻一笑,“亲人之间,本就该彼此关怀。”

她转身示意手捧匣子的宫人上前,将带来的赏赐一一向柔嘉展示,“太后娘娘心疼公主与驸马,令奴婢带来了些东西,给你们补补身子。”

柔嘉看过去,入目的都是珍贵的滋补之物,有极其难得地百年老参、鹿茸,也有番邦进贡的海参、燕窝……

柔嘉微微欠身,“替我谢过太后娘娘。”

碧彤走后,柔嘉又命婢女们给自己擦身,换了一套干净的寝衣,仍倚靠在床上。

殷绪进来,坐到她身边,低头问,“还睡么?”

柔嘉摇头,又问他,“药可换了么?”

殷绪点头。婢女们笑看两人小声说话,轻轻退下,将时间留给他们。

柔嘉轻轻依偎过去,将头枕在他肩上,低声道,“太后娘娘说会为我们主持公道,必然会命皇帝严惩刺杀你的人。虽抓不住背后真凶,但有她看着,皇帝一段时间内,都不敢轻举妄动了。”

“不说这些了。”见这人都病着,还忍不住为自己操心,殷绪心中柔软又无奈,道,“头不疼么?”

柔嘉难得任性地噘了噘嘴巴,委屈又可怜兮兮地道,“有点儿。”

殷绪压低薄削的唇,忍不住怜惜地吻她光洁额头,一下仍不够,又吻一下,触感温热而温柔。

若之前他亲她额心,尚可解释为双手不便,只能以唇为她试温,如今这便是实打实的亲吻了。

柔嘉脸上的绯色更甚,后退地坐直了身子,长睫轻颤,视线闪躲,不敢正眼看他。

殷绪见她模样,心跳更是鼓噪,呼吸失控起来。他稳了稳心神,朝她伸出手,“过来。”

明明是伸手就能抓住扯过的距离,但殷绪没有动手,只想让她主动过来,又轻声保证道,“我不做什么了。”

否则这种情况下惹火烧身,苦的是他自己。

柔嘉羞怯,一时没有动作。殷绪也不催,只伸着手默默等着她,片刻后柔嘉终于妥协,又乖乖依靠过去。

殷绪单手揽着她,低声问,“下午想做什么?”

柔嘉缓缓摇头,柔软发丝摩擦着殷绪硬朗的下颚,带来丝丝痒意,“不知道。”

他们两个一个生病,一个受伤;一个不能下床,一个无法练武,确实很难消磨时间。

殷绪想了想,也无法从自己乏善可陈的生活中,找出什么适合柔嘉的消遣来。

柔嘉询问道,“那便说说话?”

“嗯,”殷绪低柔,“说什么?”

柔嘉略一思索,“你可有喜欢什么花?”

殷绪沉默,如同没有喜爱的食物一样,他自然也没有什么喜爱的花。

柔嘉不是健谈的人,却觉得能这样与殷绪轻声说说话,是极欢喜的事情。她轻软道,“梅兰竹菊乃花中四君子,莲花亭亭玉立香远益清,牡丹国色天香。每种花都有自己的美丽之处,驸马不妨多看看。”

“我想起来了,”殷绪又想亲她了,但他努力忍住,笃定道,“我喜爱海棠。”

他喜爱她所喜爱的海棠,亦是如她一般美丽的海棠。

柔嘉想到,她曾向他介绍凝秀殿的海棠。他记得她说过的话,也喜爱着她所喜爱的花。

柔嘉喜悦得眼睛弯成了月牙,忍了忍,没忍住,仰头亲在他唇角,而后坐直身子,又不好意思了。

殷绪忽然被亲,唇角的柔软一触即分,却让他脸色和身体一起紧绷起来,眨了眨眼,眼神晦暗地看向了柔嘉。

说是看不太确切,倒像是对猎物地盯。柔嘉蜷了蜷手指,下意识不安,看着他小心道,“你……不会生气了罢?”

又或者,有些……忍不住了?但她不是故意……引诱的。

她还病着,又那么纯真。殷绪轻咳一声,低下眼睛,放柔了声音,“没有。我去给你找本书看。”

他起身离开了。留下柔嘉松了一口气,又隐约怅然若失。

悠闲的下午便在看书中度过,柔嘉未再发热,这让南华院上下都喜悦一片。

晚上,柔嘉与殷绪正用晚膳的时候,薛琼踏入了南华院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