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吻也会有下次
隔着几道墙是人声鼎沸的夜市，叫卖声、笑谈声清晰地传到耳边，但巷道里空无一人，凝固得连一丝风吹草动都没有。
顾允珩左手扣在沈烁腰际，右手捏住他的后颈，没什么章法，却汹涌热烈地吻住他，吮吸、撕咬，摇摇欲坠的那点理智在尝到他的味道后，彻底土崩瓦解。
沈烁被吻得往后仰，脖颈扬直了，他无意间碰了下顾允珩搭在他腰间的手，下一秒，指缝就被撑开，顾允珩和他十指相扣，把他的手心拢紧，滚烫的体温强势地包裹他。
顾允珩将他奉为圭臬的一成不变的人生置之脑后，也摒弃那些可预料的沉重包袱，他撬开他的唇缝，尽可能地攻略城池，唇舌的研磨带着狠劲儿，他着了魔似的攫取他的味道，掠夺他的呼吸。
他的心像一颗黄油融化在了37度的体温交换中。
几分钟后。
顾允珩放开沈烁，却还维持着呼吸相融的距离，彼此的心跳和喘息都有点急，如擂鼓般落在耳朵里。
顾允珩垂眸，擡起沈烁的脸。
沈烁的眼眸像是氤氲着水汽的山间湖泊，他仰头看着他，微微喘着气，瞳仁很亮，眼眶有些红了，眼尾挑着的那抹弧度却愈加明显，像是一种肆无忌惮的撺掇。
此时此刻，顾允珩不再觉得沈烁勾人的眼睛是一种危险，他只希望这样的目光永远只落在自己身上。
“顾导，不说点什么？”
沈烁舔了下润湿的唇。
顾允珩神色随即一暗。
他喉结尖儿滚了两下，拇指轻柔地磨着沈烁的下巴。
思虑良久后。
他认真地说，“给我一个机会。”
“沈烁，我想重新认识你。”
没有一开始根深蒂固的偏见，没有自欺欺人的抵抗，他想试着好好对他。
“一直以来，我觉得我的人生不需要爱情，到现在，我也不知道怎么喜欢一个人，我说错过很多话，做错过很多事，”顾允珩松开紧攥的手，只轻轻握住沈烁的手心，“沈烁，忘掉那些不愉快，再给我一点时间。”
沈烁眼睛弯着，眼里那点水汽被盛夏的燥热吞噬了，他想说出一句调侃的话，可手心被轻柔捏着，他能从那力度上感受到一丝不易察觉的小心。
这让他一时无法开口。
“老大！老大！”
“真在里面吗？黑成这个样子，老大往这里面跑什么啊？”
“不知道啊，光把相机丢给我，自己一头就扎进来了。”
程海领着摄像组一群老爷们儿找了进来，他嗓门儿大，明明还在拐角那头，听着却像是已走到身边。
手机电筒的光亮照射过来。
“欸！老大！”程海拐个弯儿第一眼看到了顾允珩，原本还兴冲冲的，看到沈烁又有一瞬的楞神，他乐了，“沈烁，你也在里面啊，你和老大在这儿黑黢黢的……不可能拍片儿吧？”
“再说这相机也没带呀。”
沈烁也不恼，规矩道：“遇到狗仔了，追了进来。”
程海惊了声，不再开玩笑，而是紧张地问，“人有没有抓到？港城的无良娱记最喜欢煽风点火，被他们逮住，啥都能给你编出来。”
“抓到了，拿了存储器。”沈烁把存储器递给顾允珩，平静地说，“顾导，你处理一下吧。”
顾允珩接过去，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眼里写着犹疑。
毕竟刚才他说的那番话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沈烁望向他，却跟个没事儿人一样。
他朝顾允珩伸出手，随意地问，“我的柠檬茶？”
顾允珩一怔，很轻地笑了。
“刚才没买到，出去了我给你买。”
两人往出口走。
留下呆愣在原地的一众老爷儿们。
摄像组的人没有程海了解顾允珩，纷纷上来问他，“这是啥情况啊？刚刚那是顾导不？我好像看他笑了，是我眼花了吗？”
“不止笑了，他说话那语气我也没听过，是我听岔劈了？”
“程导，他俩人咋回事啊？前几天在片场不是还不对付吗？”
程海哪儿清楚啊，他挠了挠发量告急的脑袋，“行了行了，你们别问我，我也只比你们早看出来一两个小时而已。”
“你们谁胆大的直接上去问不就行了？”
众人纷纷摇头。
沈烁和顾允珩回了酒店。
房间门口。
“明天还有一整天的拍摄，早点休息。”顾允珩站在一侧，看着沈烁拿出房卡，打开门。
“你也是。”沈烁冲他挥了下手。
沈烁正要进去，顾允珩忽然拉住他的手，问，“你戴去的帽子呢？”
沈烁这才发觉帽子丢了，他想了会儿，“应该是追那个狗仔的时候跑掉了。”
“鞋子差点被踩掉，帽子也丢了，看来不能再去人多的地方了，”顾允珩笑着，“下次得挑个人少的，最好只有我们两个人。”
沈烁挑起眉梢，勾唇笑道：“做饭有下次，出去玩也有下次，顾导，还有什么有下次？”
顾允珩垂着眸，纤长的睫毛跟着垂下来，幽暗的瞳孔便微微掩着，即便如此，那烧灼的欲望也要溢出来了。
“接吻也会有下次。”他说。
空旷的走廊安静得针落可闻，隐隐约约可以听见加快的心跳，不知道是谁的，又或者两个人都有。
顾允珩俯身靠过来，沈烁眨了眨眼，半阖着眼睛，但预料的唇上的触感却并未到来，顾允珩只温柔地亲了两下他的眼睛，蜻蜓点水般，一次是眼皮，一次是他眼下那颗小小的痣。
沈烁关上门，没有直接往里走，而是背贴着门，呼了两口气。
柠檬茶加的冰很多，这会儿握在手心还冻得厉害，他把柠檬茶放在柜台上，用冰凉的手碰了下自己的脸，有些发热。
“烁哥，你回来啦，”简言在里侧听到声音，啃着西瓜走了出来，“怎么样？夜市好玩吗？”
沈烁摇了下头，又点了下头。
简言不懂，“啥意思啊？到底好不好玩儿？”
沈烁没有回答，他看向他手里拿着的西瓜，“西瓜哪里来的？”
简言反应过来，“啊对了！烁哥，你要吃嘛？还有好大一块，我马上给你切。”
他往厨房走，“西瓜是纪前辈给的，他来找你对台词，发现你不在就把我叫去了，对了差不多一个小时，转头送了我半个西瓜。”
“赚了赚了……”
简言把西瓜切成块，放到瓷碗里，又放了一个银叉子，这才端出来。
沈烁坐在沙发上，吃了一块。
简言发现什么，猛然凑近了，问，“烁哥，你的嘴唇怎么好像有点红？还有点肿？”
“咳咳咳~”
沈烁差点被一块西瓜呛到。
他擡起头，正想着该怎么解释，简言转头质问道：“你是不是在夜市吃麻辣小龙虾了？”
沈烁提起的心又落下去，他放心地吃了两块西瓜。
“啊啊啊，真是这样？”简言不干了，“你怎么不给我带一份儿？我也好想吃好想吃的啊…”
沈烁拍拍他的肩，“过两天带你去，所有口味一样来一份。”
简言眼前一亮，“倒也不用这么多，随便来两份儿就行……”
他坐在沈烁旁边玩手机。
沈烁瞧他心无城府的模样，忍不住问：“纪枫叫你上去只是对台词吗？没有干别的事？”
“没有啊，”简言逛着微博，“就是对对台词，我念一句，他念一句，挺无聊的。”
“他没跟你说点别的？”
“没有吧，”简言说，“没啥印象了。”
沈烁收回视线，忽而被简言一声惊呼吓到了。
“烁哥烁哥，热搜爆了个词条，有传言说薄昂进去了，你快看！”
简言把手机递给沈烁，沈烁皱着眉打开词条，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薄昂被手铐铐着的模糊照，上面还有一行阐述文字。
沈烁刚要看，结果网页直接404了，无论再怎么刷新都打不开。
简言拿过手机，想找其他的链接进去，发现连词条都没了，“烁哥，这……看不了了。”
“到底是真是假呀？”
“是真的，”沈烁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要是假的，没人敢这样写，就算写了，薄家也不会大费周章撤热搜。”
“对哦，他怎么说进去就进去了？”简言盯着手机空白屏，“不过要是真进去了也好，我们肯定能少很多麻烦，谁让他自己作！”
这点沈烁自然是赞同的，不过他也知道薄昂不可能进去太久，出来后还指不定闹出什么动静。
顾允珩回到房间，先冲了个澡。
出来后，他拿着相机走到电脑面前，取出存储器的同时，想到了口袋里那枚狗仔的存储器，他拿出来果断掰成两节，扔到了垃圾桶里。
他把自己的存储器连接到电脑上，把今晚拍的照片一一导入。
中心广场的夜市实在太拥挤了，其实并不是他想要的效果，所以他拍了几张还不错的照片后，就不再执着于给电影取景。
而是单纯地拍了拍沈烁。
第一张，沈烁吃章鱼小丸子被烫到了，正一脸怨气看着剩下几个小丸子。
第二张，沈烁在好奇地在看糖人师傅表演捏糖人。
第三张是沈烁以为顾允珩跟丢了，从拥挤的人流中回过头来找他。
这些照片都是顾允珩随意拍的，没什么构图，也不讲色彩，完全不符合他的审美理念，但他就是很喜欢。
顾允珩就这么看着，晚上发生的事走马观花般在他脑海里闪现。
他自诩不是一个怯懦的人，不管什么事，什么人，他只要认定了，就会倾尽一切。
手机在这时候响了，顾允珩拿起来，眉心一拧，“喂，妈。”
“允珩，睡了吗？”
“没有，妈，什么事你说吧。”
顾允珩很少和家里人通话，一旦联系，必然是真的有事。
“你在港城的戏还有多久结束？你也知道你爸最近精力比不得以前了，他盼着你早点回来帮他处理公司的事。”
“快了，最多一两周时间。”
顾允珩安慰道：“妈，放心，答应你们的事我会做到，这部电影拍完之后，我会全权接手公司，不会再拍电影了。”
连慧叹了口气说，“那就好，允珩，希望你不要恨我和你爸，好几代的家业总得传承下去，你弟弟不是这块料子，只能交给你了。”
“这是我应该做的。”
顾允珩早十年，特别不愿意接手公司，只想拍他自己的东西。
他和家里决裂，一个人跑去国外，吃了很多苦，拍了好几年，拍完了第一部电影。
光是他自己的能力足够他在影视行业干一辈子了，他完全可以不依靠顾氏，只是随着年龄增大，他才慢慢理解维持整个顾氏的不易。
他闷头拍电影，更像是一种逃避。
于是顾允珩开始试着接触公司业务，在拍摄的间隙也会处理公司的事，到现在，已经有能力接手公司。
“妈，还有什么事吗？”对方迟迟没有挂掉电话，顾允珩问。
“还有个事，”连慧犹豫道：“允珩啊，你也老大不小了，薄家那个二姑娘你不喜欢也没事，妈还认识几个女孩子，也是搞影视的，各方面……”
“妈！”顾允珩拦住她，“这件事我心里有数，你不用替我考虑了。”
“有……有数，是什么意思？”连慧嗓音颤抖着。
以前她和顾允珩提过这个问题，每次都被他搪塞过去，连和薄二小姐假意联姻也是她出的主意，连慧希望他们借此真的发生点什么，她实在担心顾允珩会像他自己说过的那样，一个人过完一辈子。
顾允珩看着电脑屏幕，照片中沈烁在翻涌的人潮里，淡淡望过来一眼，好像在和他对视。
“有人了。”顾允珩说，“有个人，我想跟他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