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捕
锦衣卫直接上了门来，一个个凶神恶煞，活像是要吃人一样。
房间里，秦凌霄拿着才刚刚剥开的青橘，整个人都还有点发懵，外头，少言周苒还有二叔三叔等人提着扫帚扁担地就冲了进来，那活像是要打群架的样子，直接将秦凌霄给护在了身后。
秦凌霄彻底震惊了一下，锦衣卫的头头也呆了一下。
周苒拿着棍子直接站在前面，满脸凶相地看着这些锦衣卫。
“你们想抓凌霄拿出证据！不然今天凌霄绝不会跟你们走的！”
“就是！无缘无故你们凭什么冲上来拿人！”
周苒跟少言气得不行，其他几个弟弟虽然不说话但也一副同仇敌忾的模样怒视着眼前的这些人。
他们身后秦凌霄看着这幕，心里突然不由得发暖起来。
犹记得当初他刚刚在这个世界醒来的时候，家里的人哪个对他不是避如蛇蝎，连少言都恨不得他死快一点，但是现在，这些曾经最恨他的人，却义无反顾地站在他的面前将它护住。
不止有他们，还有秦庄闫跟周文书也急忙赶了过来。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秦庄闫大步上前，满脸全是凝肃：“做什么都在做什么？！”
锦衣卫头头看他来了，不由得狠狠闭眼，暗暗叹一口气，他转身面对秦庄闫拱了下手：“秦老先生，我等奉命来请大将军去锦衣卫里走一趟，还请老先生跟诸位行个方便。”
“指挥使，跟他们客气做什么锦衣卫办事哪需要……”
“闭嘴！”指挥使突然怒斥身边的人，那凶狠的样子，恨不得立即把他给宰了似的。
秦庄闫寸步不让，甚至于他还跟周文书并肩而立，将所有的“孩子”全都给挡在了身后。
“不知我这孙儿是犯了什么事，值得锦衣卫这么大张旗鼓地来拿人？”秦庄闫一脸冷然威仪丝毫不减：“没有理由就上门抓人，纵然锦衣卫权势滔天，却也要给个说法才是吧。”
那指挥使不知是想起什么，不但对秦家人都还算客气，对秦庄闫也没有丝毫的不敬，他拱了拱手坦白地道：“外头有传，大将军并非秦凌霄本人，而是不知哪来的孤魂野鬼夺舍了这身体，故而皇上叫我们来请秦将军回去问一问话。”
孤魂野鬼……！
秦凌霄心里狠狠一震，随后而来的就是一股说不出的复杂。
他从刚刚醒来的时候就一直担心的问题，终于还是在今天来了，而且还是闹得这样的大，连皇帝都惊动了。
认，他死路一条，不认，他又要如何脱身？
但有个很明显的问题，眼下就放在这里。
秦凌霄如果“拘捕”那就是彻彻底底地坐实了外头的留言。
“我跟你们走。”秦凌霄突然开口：“别吓到其他人。”
“凌霄！”
“大哥！你不能跟他们走！”
在场的人，几乎全都急了，连周文书也跟着拧起了眉。
秦凌霄点了点头，安抚众人，又转而朝那指挥使看去：“在跟你们走之前，我有个东西，希望指挥使能帮我转交给皇上。”
指挥使也不为难，只擡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秦凌霄道了一声多谢，便转身在桌边提笔在桌上写了首诗，他吹干笔墨，将纸递给指挥使转身就朝门边走去。
“凌霄……”
周苒等人还不放心地想喊住他。
秦凌霄似没听见，他暗暗呼一口气，捏紧了手里握着的那个青橘。
他知道，他这一去，就是一场豪赌，赌赢了，从此天下太平，赌输了，也就是要命一条。
一切，都只能看天意。
秦凌霄如此想着，院子里，拱门边，卫澜渊的身影就出现了。
他站在门下，手里提着一篮子的青橘，眼看着锦衣卫已经上门的局面，他的脸色阴沉得十分可怕，甚至于就因为他这样的反应，还让锦衣卫们下意识地忌惮起来，生怕他会动手。
然而，秦凌霄突然朝卫澜渊走了过去。
他眼睑微擡，就静静地看着跟前这个还冒出自己几厘米的男人。
他这是第一次觉得，这个以前被他一直当做弟弟的男人，突然变得伟岸起来，就是手里提着的那蓝青橘跟他此刻这叫人忌惮的气场太不符了。
“给我买的？”秦凌霄挑眉，看着那篮子里的青橘。
卫澜渊没看他身后的锦衣卫，也没问这是怎么回事，他回来的路上就已经听到消息了，此刻听到秦凌霄这话，卫澜渊嗯了一声道：“你这几日胃口不好，总容易犯恶心，就想给你换换味道。”
“可惜了，吃不了。”
“能吃。”卫澜渊异常坚定：“我等你回来。”
等你回来。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却突然变得犹如千斤重。
这句话上辈子他退伍前曾听到过很多次，但是渐渐地，回来的人越来越少，活着的人也变得更少。
“卫澜渊，你信我吗？”
他突然急切地想要一个答案，他想要知道有人相信他不是夺舍不是恶灵……
“我信你。”卫澜渊没有迟疑，简单的话却说得那么掷地有声：“我相信你，我等你回来，我们成亲。”
是跟你、跟秦霄成亲。
但是这话卫澜渊不敢说得过白，他怕锦衣卫会听得出来，怕会害了秦凌霄。
秦凌霄被他这话砸的心里微重，一时间也没反应过来，等他要答话时，身后的锦衣卫催促了起来。
他……连答应卫澜渊都没做到。
早上巳时（十点）街道上已经有了不少的人，街边商铺也都跟着相继开了门的营业，也是此刻，不少人都看到了。
那大将军府上，皇上眼前的新贵秦凌霄秦大将军，被锦衣卫的人给带走了。
锦衣卫抓人，那几乎都是有去无回。
所以这秦大将军，当真是像外头传的那样，是夺舍夺体重生的恶灵吗？
不止百姓们跟着议论纷纷，朝堂上为了此事众人也争吵不休。然而最叫人意外的是，自从丧子之后便不再上朝几乎辞官的卫老国公，今日会突然穿上朝服，进了大殿。
皇帝高坐上方，原本满是阴霾的脸色也跟着震惊了几分，他立即做人赐座，生怕卫老国公在大殿气得摔倒。
对于皇帝的善心，卫老国公只是摇头。
“皇上，老臣今日前来，只是有几句话非说不可，还望皇上原谅老臣失仪。”
皇帝任性，疑心也重，但其实对卫老国公这样的肱骨老臣还比较客气。
“老国公有话，但说便是。”
卫老国公拱了拱手：“老臣听得宫外有不少人都在传，说秦大将军，非是本人，而是被恶灵夺舍重生，这等谣传，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老臣恳请皇上定要重判此案才是！”
“老国公这话未免可笑了吧，悠悠众口，如何重判？更何况，此事未必就是谣传，事出必有因，空xue未必没有风啊。”
“是啊，这秦大将军前后诧差异太大，实在叫人难以置信。”
“就是，说是失忆了才会性情大变，怎么可能会变得这么离谱。”
“对对对，这一切看来完全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朝堂上不少人都低声附和认定了秦凌霄是夺舍重生的。
这些话不大不小落在卫老国公的耳朵里，让他忍了又忍……
忍不住了，老国公彻底暴走了。
“对你先人的头！！！”卫老国公直接气得口吐芬芳：“人家失忆了，你们还不许他像张白纸一样重新做人！你们是也失忆过吗！什么狗屁夺舍哪那么多的夺舍，真要有什么恶灵夺舍这天下早就他娘的乱了套！亏你们一个个都是读书人还在朝为官，这见识却比那些乡野村夫还要不如！他娘的！你们简直愧对你们身上穿得这身官服！这衣服可是让你们为民请命，造福百姓，可他娘的不是让你们跟着瞎起哄瞎凑热闹的！你们要真的官家饭吃多了闲得蛋疼，那就脱下这身衣服去给老百姓插插秧，别一天到晚没事地瞎叨叨！”
卫老国公年纪大了，说话的声音也大，那一声声的喝骂几乎传遍了整个大殿的角落，直气得刚才开口的不少官员面红耳赤，而没开口的则直接憋笑，还憋得肩膀发抖。
“卫国公！朝堂之上岂容你如此污言秽语！”
“污言秽语吗？我看是忠言逆耳戳到你们的痛处了吧！”老卫国公怒斥：“你们一个个得天下太平就闲得没事净找事做！秦凌霄十八岁就投身入伍报效朝廷守卫边关，跟着南郡王一起打得北狄节节败退俯首称臣！你们呢？你们都做了什么？一个个的就只会在窝里横，守着那一亩三分地尽干些缺德事！当年！那焰陵王要不是遇上你们这样的猪队友他也不会年纪轻轻就战死沙场！我南郡大好河山也不会割地陪了云川昌州付尧等三大城池出去！现在你们又想旧事重演！还不许我说话了！”
卫老国公话音很快，说得又气，朝廷上的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上方的皇帝率先变了脸色。
他眸光阴鸷满是震惊不已地盯着卫老国公。
卫老国公丝毫不察，却是越说越气，最后还补了一句：“当年要是老夫人在京城！可不会叫你们这些烂芝麻得手逼得焰陵王带伤出兵，当初我没能保得下他，今日可不会叫你们再用同样的手段坑害秦大将军！我南郡的将军可经不起你们这样的折腾！”
“卫国公，你说话注意分寸！”
“怎么样说话难听有本事你咬老夫啊！”
上方，皇帝突然站起身来，他额边青筋暴起，眼角明显透着血丝。
“卫国公，你刚才……说焰陵王……”
皇帝的声音明显发颤。
卫老国公一怔，立即朝皇帝抱拳：“皇上，当年焰陵王杜耀临便是如同今日一般，叫人冤枉，最后被逼无奈才带伤奔赴的战场。”
“他……”皇帝呼吸急了。
他当年并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回。
卫国公却突然擡头看他，又说：“今日秦大将军蒙冤受屈，与当年焰陵王所经历的，一模一样，臣无能，当初未能及时回京保住焰陵王的性命。”
“他……当年蒙受冤屈……”
皇帝几乎……说不出话来。
他当初根本就不知道这个事，他当初其实……被软禁起来了。
可就因为如此，他变得极端消极疑心愈发地重。
他在被人软禁的寝宫，强要了焰陵王，将一切的不平全都怪罪到了焰陵王的身上。他轻信了别人的教唆以为焰陵背叛他跟皇弟有染，他……逼着焰陵王拿出诚意，打一个漂亮的翻身仗出来。
可是……没有人告诉他，那时候的焰陵王也在遭受这样的事情。
“皇上，焰陵王当初被逼出兵战死沙场，已经够叫军中将士伤心了，秦大将军虽不像焰陵王那样自少时便征战沙场守卫南郡，可他对北狄一事确实有功，倘若就因为一些莫须有的事情而误杀了秦大将军，岂不是要寒尽军中将士们的心吗？皇上，请三思啊！”
一个焰陵王，一个大将军，倘若都是因这些莫须有的事情而死，那以后是不是哪个将军遭人嫉妒便可以此来迫害他呢？
只不过卫老国公的这话，皇帝没有听到。
他想起，二十多年前，焰陵王离开时深深看着自己的眼。
他问当时还是皇子的皇帝：“云毅，你、不后悔吗？”
皇帝当时是如何答的？
他想起了，他当时只是反问：“你不敢证明你没有背叛我吗？”
这是皇帝对焰陵王说的最后一句话。
焰陵王没有回答，而是直接转身离开了寝宫，就拖着他受伤后又被皇帝强要过的身体，毫无眷念地踏了出去。
三天后，他在寝宫听到了王弟送来的消息，焰陵王带着大军出发了。
半年后，他被解禁了，但是……却听到了焰陵王战死沙场的消息。
最让皇帝接受不了的是，据说焰陵王死时其实早已身怀六甲，而孩子……产于马背却被万马践踏，尸骨无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