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盛怀宁是在一觉醒来的第二日,脑子才清醒了,也想起来自己昨夜话中的端倪。
她自己挑起话头想试探谢离去江南的意图,谁想到试探到最后得了结果她慌了神,还一不小心自己把自己卖了。
真是遭罪。
盛怀宁心中腹诽着,心里忐忑不安了一日,也没等来谢离的“问罪。”
难道是还没发现她的不对劲?
盛怀宁心中侥幸着,又等了一日,仍不见传出什么消息来,才算松了口气。
看来是当真没发现什么不对劲。
如是想着,她庆幸的同时,又似乎生出一分道不明的意味。
这意味并不是高兴,反倒掺杂了几分涩意,又说不出是什么不对劲。
盛怀宁摇摇头,将心中的思绪摒弃,她想着自己这些天是太闲散了,才总生出这些奇奇怪怪的念头。
恰在此时,院子外的婢女通传说燕筠带着小侄儿来了,盛怀宁顺势站起身迎了上去。
小侄儿见了她就咿呀咿呀地喊着,她逗弄着小侄儿玩了一会,与燕筠一同落座。
“嫂嫂今日怎么来了?”
“待在院子里无事,你前些天一直养病,澜君整日闹要来看姑姑,想着这两天你见好了,我就带他过来了。”
燕筠落座和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盛怀宁瞧见她手腕上的镯子,忽然想起那日郊外,遇见的那个人。
白国公府的世子。
“嫂嫂。”
她敛眉喊了一句,燕筠不明所以地看她。
“你还记得……大哥手上戴过一个玉扳指,后来澜君喜欢抓着玩,当时你和大哥就去打了个一模一样的,如今……还放着吗?”
盛怀宁一向少在燕筠面前提起盛之珩,怕因此惹她伤怀,但那日的事盘旋在她心中始终不能平静,盛怀宁想更一步去确认什么。
为什么盛之珩的玉扳指会到了白柘手上,当时盛家遍寻崖底而找不到人,是不是因为……其实盛之珩没死?
只端是想到这个可能,盛怀宁就迫不及待地想去确认。
燕筠一愣,随即点头道。
“倒是还在,就是……只怕要等会着人翻找翻找了。”
盛澜君再大一点就不喜欢抓着那个玉扳指玩了,燕筠又怕摆在面前触景伤情,早早找人收拾起来了。
“宁儿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心中的猜想不能确定,盛怀宁怕是一场空欢喜,加上白柘卷进去刺杀太后的事,太过复杂,她不想让燕筠多担心,便摇头道。
“只是阿娘昨日说想起大哥了,念叨着这个玉扳指,我想着拿去……”
“好,那我这会就着人回去找。”
听说是盛夫人念叨着,燕筠登时站起来道。
“有劳嫂嫂。”
盛怀宁亲自送了燕筠和盛澜君出去,果然没一会,婢女就从燕筠的院子里将玉扳指送了过来。
“回去转告夫人,我用过就归还。”
“是。”
婢女应声离开,盛怀宁回过神,仔细看着手中的玉扳指。
当时是盛之珩找了最好的能工巧匠打出来的,和盛之珩手上戴的那个几乎别无二致,再看到这个玉扳指的第一眼,盛怀宁就确定了。
白柘手上的那个,的确是盛之珩的。
白柘为何会有盛之珩分玉扳指?
他是不是……见过盛之珩?
盛怀宁的呼吸陡然急促起来,她站起身下意识要往外走,又被自己的理智劝住。
她和白柘能在长街遇见第一次,就必定能遇见第二次。
反倒这会如果她贸然去白家找他,落在外人眼中未免太惹眼。
但盛怀宁心中念着此事,决定先派暗卫去探探消息。
暗卫的动作很快,当天晚上就带回来了消息。
“什么?”
“属下去白家的时候,被白世子发现了,而且去查白世子往事的那些暗卫,也探不到什么消息。”
那就是白柘早猜到她会回去打探消息,早早着人做好了防备。
盛怀宁擡手挥退了暗卫,思忖片刻,着人往宫中递了信。
她如果没记错,白家是有个在宫中做妃嫔的女儿。
宫里的消息很快,第二日一早,皇后就着人过来带盛怀宁入宫了。
进了坤宁宫,皇后见她行礼过,喊退了下人问她。
“怎么突然想着来宫里了?”
“有件事,想问问姑母。”
盛怀宁压低了声音。
“你说。”
盛怀宁少有问到她这的时候,皇后微微一愣,点头。
“白淑妃娘娘的母家,姑母了解多少?”
“白国公府?”
“正是。”
“白国公府我倒知道的不是很多,因为白家一向在朝堂上很是中立低调,但又多少得皇上信任,皇上将城郊的领兵权交给了白家,也算是个重臣之家。”
“世子白柘呢?”
“世子更是深居简出,从小到大几乎都少露面于人前。”
“为何?”
她看着白柘也就二十上下的样子,和盛之珩差不多的年纪,寻常的贵公子都正是或策马扬鞭,或读书求功名的时候,为何整日少露面于人前?
“白世子有心疾,平日里不能久走,又怕出来受着惊吓,引得心疾发作,整日就留在府中休养用药。”
这事似乎知道的人不多,至少盛怀宁从来没听旁人说过。
她对这位白世子,在今日之前,甚少听说过。
“既然有心疾,为何还能接管城郊兵士操练?”
这样先天的心疾一不小心就极容易出事。
“去年的时候,听说忽然好了。”
盛怀宁攥着椅柄的手骤然收紧。
“去年?”
“嗯,去年,听说找着个神医,将世子的心疾治好了,才把城郊的领兵权交到了他手里,毕竟白国公这几年身体也不大好,本来家中就只有这么个病秧子世子,还以为这国公的爵位是世袭不了了,没想到……”
皇后并未留意她的不对劲,自顾自说着。
去年,去年……
为什么是去年?
先天性的心疾,当真还有治好的可能吗?
难道真就这么巧,给白家遇见了个神医?
盛怀宁心中对此有所怀疑。
“宁儿?想什么呢?”
皇后晃了晃她的手,问道。
“没什么,旁的呢?”
盛怀宁回过神应了一声。
“旁的倒没什么了。”
“这一年多,可有听说白家世子……有什么性情大变的时候?”
盛怀宁心中浮起个几乎不可能的猜想,斟酌着问。
“性情大变?那倒是没有,白世子一直是那副样子,倒没听接触过他的人说有什么不对呢?宁儿突然问这些做什么?”
皇后疑惑地看着她。
“只是前几天在街上遇见了白家世子,觉得跟传闻里的不太一样,有些好奇罢了。”
盛怀宁不动声色岔开话题。
“对了,姑母。
前些天行刺太后的刺客,最后抓着了吗?”
“听说还没呢,皇上发了好一通脾气。”
皇后压低声音说。
看来那夜的刺客,当真就是白柘了。
盛怀宁点点头,刚要再问些什么,就听见皇后道。
“姑母听说……你最近和太子走的很近?可有此事?”
“姑母从哪听得的这些流言。”
盛怀宁下意识心虚了一下,继而若无其事地摇头。
“还想瞒着姑母。”
皇后轻瞥她一眼。
“我且问你,你崴着脚的那日,是谁把你从山中送下来的?那夜你又去了哪?”
“只是偶然……当时只有太子殿下在,人家总也不能把我丢在那不管。”
盛怀宁拉着皇后的衣袖撒娇。
“姑母总爱听这些流言,我哪有什么心思和别人走得近啊。”
皇后宠溺一笑,轻轻点了一下她的额头。
“只是问问,姑母又没说不行。”
“不过太子这人……姑母不好多说,宁儿心中有数便是。”
皇后瞧着她眼中那点藏的小心思,顿时开口。
“什么好说不好说的,姑母想哪去了,当真只是偶然,我和太子……并不相熟。”
盛怀宁张口辩解。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皇后扬眉看她一眼,显然不信。
“不过说起来,姑母知道……先后娘娘吗?”
提起了谢离,盛怀宁顿时想起他那藏的颇深的身世。
她之前亦想从此处入手调查谢离和先后,但是关于先后的消息都被人抹的干干净净,什么都查不到,只知道她是江南世家的,但也不知道到底是哪家。
在盛怀宁零碎的记忆里,谢子瑾那时在江南一直住在城主府,她知道他身份非比寻常,他只说自己是江南人,但也从未见过他去过江南的哪处人家。
今日赶着时候,便想问问皇后是不是多少知道点什么。
“先后……皇宫中已经不许提了。”
皇后左右看过,压低了声音。
“为何?不是都说皇上对先后……甚是喜欢吗?”
“宫中传的是如此,但我偶然听到伺候在先后身边的嬷嬷说过,当时先后去世前,和皇上产生了好一番争执,摔了好些东西,两人冷战了足有月余,到先后诞下皇嗣,也就是太子,就撒手人寰了。
先后去了之后,皇上有一段时间很是消沉,对太子也不像现在这样好。
后来有次太子被贼人下毒,去了半条命,皇上像是忽然悔悟过来了一样,不日不夜地守着,等太子好了,又是封地又是储君位的,是到那时候……才算真正好起来。”
皇后说着叹了口气。
她嫁进帝王家是为消除帝王对盛家的猜疑,但嫁进来之后才发现,皇帝始终是皇帝,他心狠,多疑,盛家也不曾因为这个后位得一分好。
这满宫若说皇上真对谁有几分感情,那也只有太子这个儿子。
盛怀宁却心知真相不是如此,但这话说出来到底不妥当,她只点头道。
“那先后……后来为何不允提及了?”
“也没明面上说不准,但是皇上将先后身边伺候的宫人都遣散了,后来的人都不知道多少这位先后的消息,所以渐渐的也就没人提了。”
更多的也是怕触及这位皇上的伤疤。
“那先后的家世呢?”
“只听说出自江南的某世家,具体是哪也无人知道呢。”
皇后摇摇头,叹息一声。
谢离都并非皇帝的亲生儿子了,那……所谓先后和皇帝感情甚笃,还能相信吗?
盛怀宁自然觉得是假的。
毕竟谢癸是那样擅长虚伪做戏的人。
“宁儿这会怎么突然问了这么多先后的问题?”
皇后狐疑地看着她。
“该不会是因为太子……”
“姑母想哪去了。”
盛怀宁摇头否认。
“我和太子只见过那么几面,除了最开始救下盛家之后几乎没有交集,问先后娘娘的事跟太子无关,临江楼也是太子请我上去喝酒的,我可没有……”
“还有临江楼的事?”
皇后的声音传过来,盛怀宁话说到一半,顿时语塞。
“只是……”
“皇上驾到。”
门外的喊声响起,皇后和盛怀宁都肃了神色,二人对视一眼,起身行礼。
“臣妾/臣女给皇上请安。”
皇上见了盛怀宁显然也很是惊讶,和蔼地喊了一句宁儿。
“皇姑父。”
盛怀宁亦是颔首应声。
“既然皇姑父来了,臣女也不久留,先行告退。”
“去吧。”
皇上摆手让她离开。
盛怀宁一路退出了坤宁宫,刚走出去,迎面撞上了一个人。
“太子殿下。”
盛怀宁显然没想到会在这遇见谢离。
想起自己方才还在屋内和皇后讨论着这位谢太子,她顿时一阵心虚,眼神下意识四处飘着要行礼离开。
“孤方才随着父皇过来,隔了老远就听见盛小姐在和皇后娘娘谈及孤的事。”
谢离饶有兴趣地看着盛怀宁,她心里一咯噔,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孤倒不知,盛小姐对孤的事情如此关心。”
“臣女只是……”
盛怀宁张口欲要辩解。
谢离深知从这张嘴里说出的话,是死的能说成活的,当下赶在盛怀宁前面开口。
“不仅关心,孤瞧着盛小姐信口胡诌的本事也见长。”
盛怀宁瑟缩了一下,擡起细白的脖颈看他。
“殿下此言何意?”
说是跟皇帝来的,那前后应当听到的也不多吧,她多少骗着改几句话……
“和孤只见过几面,除了救下盛家几乎从无交集?”
谢离往前逼近一步,一双漂亮的桃花眼里溢出几分玩味。
盛怀宁心虚地又往后退一步。
“那前些天,谁在凉城县和孤断的案,谁在刑部跟孤一起看的江二,护国寺之中,又是谁,背了盛小姐下来,还带去了东宫?”
“臣女……”
盛怀宁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无言可辩。
谢离却并不打算放过她,继续又道。
“问阿娘的事也和孤无关,那盛小姐之前,为何去云姑姑那?”
盛怀宁抿了唇不语,索性谢离听了全场,不管她现在怎么狡辩也无用。
反正谢离听了就听了,也不能把她怎么样。
见她一副无所谓又不在乎的样子,谢离勾唇,低下头对上她的视线。
二人身后是一片秋海棠,树上的落叶晃悠悠飘下来落在二人肩头。
谢离看着她轻笑一声。
“盛小姐真是健忘,在皇后娘娘面前装着糊涂,却忘了临江楼里到底谁喊谁上去饮的酒?”
“殿下宽宏大量,这些小事也要和臣女计较?”
盛怀宁梗着脖子问他。
“当然要计较。”
谢离悠悠落下一句,看着她白皙的玉容,一双凤眸映在光亮下显出浅浅的光泽,让人移不开眼,他目光一暗,接着道。
“毕竟那日临江楼里,盛小姐喝醉了酒,抱着孤哭诉着自己的委屈,死活不松手,最后孤只能抱着盛小姐亲自送去了盛府,还差点被盛府的侍卫发现。
孤长这么大还未曾做过什么梁上君子,仅此一次的事,当然要计较。”
啪的一声,盛怀宁脑中的弦一松,脚下踉跄了一下差点跌倒,不可置信地擡起头。
这是她?
ps:今天是谢·瞎编大王·离在线骗老婆~
pps:大家在催的相认也在推进了,预估是在这个太后遇刺和白府的副线中会相认~
然后还有一件事想问一问大家的意见,现在在想写一点关于江南之前认识跟相爱的事,大家觉得是到后面开副本再去一趟江南,然后在故地重游里回忆一些往事呢,还是把往事放在番外单开呢~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