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刑那日,他也去瞧热闹,行刑官一声令下,银白的刀光闪烁,刽子手手起刀落,午门的血,蜿蜿蜒蜒流了一地,数十个圆滚滚的脑袋,就那么滚啊滚,滚啊滚。
那些人头,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有熟悉有陌生的。
有些面容惊恐,有些神情平静,有些痛苦扭曲。
他至今还记得,滚到他脚下,那颗二品大员的脑袋,一双睁得大大的,死死盯着他,死不瞑目的眼。
忽然,那颗脑袋上的脸变得模糊,他再定睛一看,上面的面容渐渐清晰,变成了一张熟悉的脸。
那是,他的脸!
左院判脚下一软,跪倒在地,后背冷汗涔涔。
左院判突如其来的一跪,让现场的众人都觉得惊讶。
他们还以为,左院判等人会坚决耍赖到底呢!
没想到本该最坚持的左院判是最先低头的。
就连沈濯,都微微有些讶然地挑了挑眉,侧目望着左院判。
他不知道左院判的心理活动,不知道他脑补了多少可怕情节。
他只要结果。
而今,这结果喜人。
除了薛太医外的其他几个太医更是一脸懵圈。?求,书.帮. !免\费?阅·读^
说好的一起反抗,法不责众。
他怎么就率先跪了呢?
还跪得这么干净利落。
几个太医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是该跟着左院判一起跪,还是要继续坚持顽抗。
“下官,下官知错。”
本来只是吓得脚软,可跪下后,左院判突然觉得,第一步迈出后,后面的也就顺理成章了。
跪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无名小卒,似乎也没么难了。
他调整了下心态,调转方向,朝慕攸宁的方向“哐哐哐”磕了三个响头。
“宁公子,下官愿赌服输,黄金万两,下官回到京城后一定想办法给你送上,请你原谅下官方才的不敬之罪。”
慕攸宁好奇左院判的转变,但不妨碍她对他的表现很满意,“左院判果然是个识时务之人呐,那本公子就大发慈悲,允许你打个欠条,等回到京城后再给钱。”
说完,她的目光又转向其他几名太医。
“左院判己经充分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并且愿赌服输,那你们呢?”
左院判服输,跪也跪了,头也磕了。
其他几人又侧头去看胡太医。
胡太医是他除左院判外他们几人中官职最高,资历最老的。_小-说`C¨m′s! .无/错.内\容~
他们要不要一起跪,就看胡太医了。
不过,他们的迟疑,再一次选一个出头鸟,哦不,是领头人的行为,无疑变相地表明了他们的态度。
胡太医沉着脸,抿了抿唇,他不想跪,可上座沈濯淡淡的目光扫过来,他顿时觉得自己的脊背弯了弯。
他似乎体会到左院判方才的压力有多大了。
他的膝盖,弯了弯,跪,还是不跪。
就在胡太医准备妥协同左院判一起跪下给慕攸宁磕头时,院外突然响起一道男子的声音。
“哟,今晚这么热闹,是举办庆功宴吗?既是庆功宴,怎么少的了本殿呢?”
众人循声望去,就看到一身穿紫袍,雍容贵气的年轻男子手持一把折扇站在院门口,故作潇洒地扇着风,眼带笑意地望着众人。
来人正是景逸骁。
“参见骁王殿下!”
现场众人纷纷下跪朝景逸骁行礼。
唯独沈濯和慕攸宁,谷子墨安然端坐在位子上,巍然不动。
“免礼。”
“本王听你们方才在说什么愿赌服输,难不成有人私设赌局,拿禹州百姓的性命做赌注?”
景逸骁说着,将目光落在慕攸宁身上,话却是对着胡太医等人说的,“胡太医,你给本王说说看。”
胡太医看了看坐在上首面无表情的沈濯,又看了看同样笑意不达眼底的景逸骁,心中游移片刻,最终咬了咬牙,将慕攸宁当日如何刺激他们,如何与他们约定并签下军令状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景逸骁。
当日在场的还有禹州诸多官员,胡太医并没有添油加醋,但言语措辞之间,多是偏向他们这些太医。
“......殿下,我们当时都己经决定不跟宁木一般计较,可他,他竟然骂我们是孬种,我们也是气不过,这才脑子一昏,答应了他那样的条件。”
“下官们本想着禹州瘟疫事关重大,且治疗起来困难重重,若宁木治不好,那也在情理之中,届时我们几个也不至于真的跟一个小辈计较。”
“若他有这个能力治瘟疫,这一纸军令状也是一种激励他的手段,总而言之,并无坏处.......”
禹州通判等人都要听麻了。
好家伙,这胡太医还挺敢说,左院判都没他这么敢说。当着首辅大人和骁王殿下,还有他们这么多人证们面前,硬生生要给他们自己安上一份功劳。
胆儿,挺肥的!
“是,这样吗?”
景逸骁听完,笑着去看其他几个太医与慕攸宁。
其他几个太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咬了咬牙,点头道,“是,的确如此。”
景逸骁又挑眉望着慕攸宁,慕攸宁冷笑一声,“骁王殿下,我不管你是真不知道我与几位太医之间的军令状是怎么回事,还是假不知道,我只知道,你的出现,耽误我收钱了!”
这段时间她忙着治疗瘟疫,没时间教训景逸骁,他却找上门来刷存在感,看来,以前的小打小闹,没让他长记性。
况且,这一个月来慕攸宁就没有听到过景逸骁踏进禹州城的消息。
沈濯他们在她去城南隔离区的第二日就来了,配合着她的安排,有条不紊地安排官员进行抗疫工作,亲自去了几个隔离区,安抚百姓,给百姓信心度过艰难时光。
而景逸骁,名义上代表楚安帝出行视察工作,却从始至终没有出现在禹州百姓面前过,期间只派了个贴身侍卫跟在沈濯身边,说好听点是代表他。
若说他一点儿不清楚禹州这边的情况,慕攸宁是不信的。
否则,他怎么会这么巧,在他们举行庆功宴时出现?
景逸骁感觉皇子尊严被冒犯,气的手指着慕攸宁道,“你,你敢对本王如此不敬!”
慕攸宁嗤笑一声,“对你不敬又如何,你倒是说说,你除了投了个好胎,做了皇子,一出生就拥有一个好身份外,你有什么值得别人尊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