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划泡汤
先不提燕昭这欠扁的话,隋珠今日只消瞧见他,便是一阵气闷。
到现在为止,隋珠都没有想出一个能让这尊煞神中迷药的法子,心里都要急出毛病来了。
没心思去回击燕昭的嘲讽,隋珠微微撩开眼前的幕篱,看见人群中有个提篮卖花的小姑娘,看着她篮子里鲜妍芬芳的花朵,隋珠忽地心生一计。
“将那小姑娘叫来,我想买些花戴。”
阿葵一听,连忙屁颠去了,几息间便将那卖花的小姑娘带到了隋珠跟前。
“女郎想买什么花,早春时节的花我这里都有……”
小姑娘看着周遭这富贵逼人的阵势,知道是遇上了富贵的主儿,一脸甜笑地摆弄着篮子里的花给中央模样漂亮的女郎看。
隋珠佯装感兴趣地挑拣着篮子里的花,最后拿起了一支栀子和一支玉兰。
“你们来闻闻看哪一支更香……”
闻言,两丫头上前轻嗅,都说是栀子更甚一筹。
隋珠并没有拍板决定,而是将两支花又拿回了幕篱中轻嗅了几下,趁机将提前带着的迷药药粉撒在栀子和玉兰花的花蕊上,很随意地对着燕昭喊道:“燕叔叔你是男子,你来闻闻,你说哪个好闻我便戴哪个……”
将两支花递到燕昭面前,冷风阵阵的曲陵江畔,隋珠紧张地手心都出了汗。
她不擅长撒谎骗人,心虚就已经很要命了,加上这临时想出来的粗劣法子,隋珠其实心中挺没有把握的。
但燕昭应该不会想到她会把迷药撒在花身上吧?
忐忑地举着两支花,隋珠藏在幕篱后的眼睛里盛满了期待。
燕昭握着刀的手不自觉摩挲了几下刀柄,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性动作。
没有让隋珠举得太久,燕昭似笑非笑地走过来,将两支花接了过来。
他神色莫测地端详了两支花几息,没有像两个小丫头一样去嗅,而是幽幽笑道:“县主会是缺钱的人?不过两支花而已,一篮子都买了又如何?”
说罢,抛给卖花的小姑娘一块碎银子道:“这花都要了!”
然后,慢条斯理地将栀子和玉兰放回篮子里,目光戏谑地去看哪幕篱中险些咬碎了一口银牙的女郎。
“多谢县主,多谢县主……”
小姑娘一听燕昭的话,虽没看清马车上川阳王府的徽章,这下也知道了眼前女郎的身份,从花篮中拾起那块银子,面色大喜道。
“你!”
见是这一副光景,逃跑的计划也泡汤了,隋珠气得想说些什么,但意识到这样会显得自己很奇怪,立即住了嘴。
摸着手心里的小瓷瓶,隋珠都想着要不直接朝着燕昭面上撒,让他睡个几天几夜算了,然想到燕昭的身法,她怕是没挨着人就被拿住了,岂不是得不偿失?
咬咬牙,隋珠按捺住了蠢蠢欲动的心思,哀叹自己太没用。
燕昭看着丫头将小姑娘的花接过来,县主气得跳脚的模样,心里思绪万千。
燕昭虽是武夫,但心思却出奇地细腻,在他看来,县主今日能愿意来相看崔家郎君,本就是个很奇怪的事情。
他看人一向很准,这位县主并不是个会摇摆的软弱性子,但又答应了相看,这本身就很奇怪,又出了让他闻花的古怪行为,燕昭实在是很难不怀疑。
那小子是不是已经到了紫都?
一双鹰目下意识往四周扫了扫,不经意在某处停留了一瞬,又飞快地撤了回来。
不远处,一颗足有几十年树龄的垂丝柳树下,寒霁看着燕昭的反应,脸色有些不好。
很明显,那人太警觉,两人的计划失败了。
还想继续看,只见那人鹰目忽然扫过来,寒霁心头一凛,连忙退到了柳树后面。
这个绊脚石真碍事!
寒霁暗骂一声,想着还是采用自己的法子算了。
在树后藏了一阵,待寒霁再出来时,看见的便只有女郎登上江中画舫的背影了。
怎么回事?
暗中窥视着,少年像一条蛇般潜伏着。
见燕昭不中招,隋珠便恼火地便想打道回府,但还没转个身,就听到燕昭打趣道:“县主不是来相看的吗?人家崔家郎君可是已经等着了……”
一句话将隋珠的火浇了下来,察觉到清漪诧异地看过来,隋珠心头一惊,差点就让人察觉到了端倪。
“就去了。”
看着江心渐渐靠过来的画舫,隋珠恨恨登上了船。
无碍,她会拒绝那什么崔家郎君。
川阳王府和右相都是朱门大户的人家,画舫自然也是绮丽奢华,隋珠一踏上画舫,便看见守在船舱外的小厮大声给她问了一声安,好像是在警醒着谁。
阿葵和清漪两个丫头尽职守在外面,耐心等待着县主相看。
隋珠走进去,眼前光线一黑,幕篱晃动了一瞬,她看见了在不远处矮几旁背对着她坐的一身玉色广袖衣袍的郎君。
想着只是来走个过场,两人并不会有什么更进一步的发展,隋珠并没有摘掉幕篱,施施然跪坐于崔家郎君对面。
“崔郎君久等了……”
隋珠坐在男子对面,淡声道。
隔着幕篱,隋珠看不清崔家郎君的模样,崔家郎君亦是如此。
不过两人都不甚在意,因为此刻不仅是隋珠一人抗拒这次相看。
“贵主,崔某在说话前要先说一声抱歉……”
男子清润温雅的声音响起,里面盛着淡淡的歉意。
隋珠一听这话音,心里顿时有了几分猜测。
“为何抱歉?”
明知故问,隋珠声音和缓。
这次相看,若问题不出在她身上,看父王还能说什么。
莫名有些熟悉的声音响起,崔陵瞥了一眼对面带着幕篱的女郎,心下诧异了一霎,很快又回归了正轨。
“不想欺瞒贵主,崔某已心有所属,此番过来,只是家中长辈的意思,不好违逆,贵主可否……”
“可。”
甚至没等崔家郎君说完,隋珠便压抑不住兴奋应了下来。
崔陵怔了一下,实在是没想到事情那么顺利,这位贵主果然如传闻中的性情温婉好说话。
听了这声和和气气的应允,崔陵心头微喜,心中大石落下。
“贵主心怀广大,崔某万分感念。”
两人各怀心思地虚与委蛇了一番,一前一后出了画舫的内舱。
出来的时候,两家的仆从都没有想到事情会进展地如此之快,看着主子貌似很融洽和谐地走出来,还以为事情成了,纷纷扬起了笑,就差向主子道一声恭喜了。
关于这些仆从心里的小心思,隋珠和那位崔郎君都是不晓得的,他们只知道麻烦摆脱了,自己该回去向家里交差了。
“贵主慢走。”
临下画舫时,崔陵客气地在隋珠身后礼貌道了句,隋珠自然是不能失礼的,回头就行一个叉手礼道:“崔郎君也是。”
正巧,江上风大,隋珠微微颔首时,一阵强风袭来,将她面前的幕篱大幅度吹起,刚擡起头的崔陵又正巧将和安公主的玉面收入眼中。
二月的江风不算温暖,也正是如此,将崔陵的心吹得冰凉。
他呆呆地看着那张和上元夜分毫不差的芙蓉面,心中惊骇如海浪翻涌。
他眼睁睁地看着佳人转身离去,在女使浩浩荡荡地簇拥下离了江岸,头也不回地坐上了那驾带着川阳王府玉徽的马车,马蹄声哒哒地离去了。
“郎君,是否与贵主成了?”
崔陵身畔的随侍终于敢问出口了,他面上带着促狭的笑,将自家主子看着和安公主发怔的一幕收入眼底,心里的猜测更确定了。
一脸喜气地擡起头,看见地却是主子发青的脸色。
“成个屁成!”
随侍只听见,他那一向雅人深致、端方有礼的郎君,张嘴就是一句粗话,把他听得傻了半天。
“郎君你……”
随侍阿墨嗫喏了一句,心里暗自猜想着是不是主子中邪了。
“快回去。”
闹了这个乌龙,崔陵还有什么好心情,只想着赶紧回去告知阿爷,寻找补救之法了。
是夜,月华如水。
隋珠不出意料被召来了听风院,被询问着白日的相看结果。
“心有所属?”
听着长女一板一眼的答复,李承安像吞了一只苍蝇,语气不悦地重复了一遍。
“确是如此,崔家郎君亲口所言。”
李承安瞥了眼长女平静的脸色,忽而又问了一句:“那你对崔家小子意下如何?”
隋珠敛着眉眼,一眼也未曾往李承安那边瞥去,听到这句废话,隋珠都懒得敷衍。
“不如何。”
不带丝毫感情的,隋珠木木说完这几个字。
她连那崔家郎君生的什么模样都不晓得,能如何?
李承安看着木头一样始终不为所动的长女,心里有种无能为力的泄气感。
但想想,他又怎么能让长女对一个心有所属的郎君有什么想法呢?
可崔浔那老东西不是说他儿子没有心上人吗?
当真是晦气!
“罢了,天晚了,回去歇息吧。”
摆了摆手,李承安终于放了长女离开。
隋珠一刻都不想对着她的父王,道了一声告退,便急匆匆回了蒹葭院。
费了一天的神,隋珠早早地便有了睡意,但在快进入梦乡的前一刻,隋珠都在想下次要怎么将燕昭给药倒……
殊不知,她今夜的思考都是多余的,因为明日夜里,那个她日思夜想的少年便会突破川阳王府的枷锁来寻她。
嘟嘟嘟,今天三章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