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她到底浸淫后宫多年,短暂的失态过后,迎着华贵妃甚是嚣张的视线,也不过是摇头轻笑了一声,看向华贵妃的目光倒像是看着什么不懂事的孩子似的温和。
“妹妹这话倒是严重了。”
“虽则本宫行事宽宥了些,却也一向秉承着祖宗的规矩理法,管理后宫也一向赏罚分明,今日虽说柔贵人和绾贵人出挑了些,可到底今日是除夕家宴,宫中姐妹也不过是为了博得皇上一笑罢了,倒也不必如此斤斤计较。”
皇后稳如泰山,西两拨千斤便反驳了华贵妃方才暗地里对她治下不严,放任宫人狐媚风气的指责,甚至反过来暗讽华贵妃气量狭窄,见不得小妃嫔得宠。
华贵妃当下便气红了脸,放在桌案上的手死死扣着,眼神几乎能喷出火来。
可皇后接下来的话更是杀人诛心。
“本宫身为皇后,自当谨言慎行,你们也务必恪守本分,须知自入宫后,咱们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可都关乎着皇家颜面。”
这是说华贵妃与齐贵妃宫宴当场大放厥词有失皇家分寸了。
当下两人面色都变得不好看起来。
当着诸位皇室宗亲的面,堂堂贵妃因为两个小小的贵人就当着众人的面拈酸吃醋起来,的确是失了分寸。?k,s·w·x*s_./o?r.g^
且不说今日是宫宴,便是齐贵妃的话也不能细想,这话里难免带着点对皇上的指桑骂槐了。
皇后淡定一笑,似乎看不到华贵妃己然铁青的脸色,默默补上了最后一句,“说起来,妹妹到底心性醇厚肆意,入宫多年也依旧是从前那般天真烂漫的性子,倒真是令人羡慕。”
这话倒是有些意思了,华贵妃心性醇厚?说出去倒真是惹人笑话了。
听了这么一会儿,皇帝本就不大好的心情,此刻更是烦躁至极。
“啪嗒。”
他将手串随意掷在桌案上,目光紧紧锁在皇后身上,一双眼睛黑沉沉的看不清什么情绪,却瞬间让皇后喉间滞涩,再也说不出什么来。
好半晌,皇帝才再次开口,“世兰不过小孩子心性,皇后不必放在心上。”
这是明晃晃的维护。
皇后心里苦涩,她方才据理力争不过堪堪维护了国母的威严,如今不过是言辞波及了华贵妃些许,他便如此不顾她的颜面,当着众多宗亲的面护着。
这不是将她的面子狠狠放在地上踩又是什么?
早知要被皇帝如此羞辱,那她方才那般努力维护颜面又是为何,如今可不是更可悲了么?
皇后唇角轻轻扯动,却无论如何说不出话来。′?*小&%说¢÷£C>|mˉ#s?? ¤已x发u=布o最~>?新?′章′??节)??
皇帝也不在乎皇后的回答,转而他看向了华贵妃,“往后切不可如此言语无状,今日便罢了,若是再有下次,朕便要罚你了。”
说是要罚,可话里话外,谁人听不出皇帝对华贵妃的熟稔与维护之意。
华贵妃早己没了忘记了方才的愤怒,此刻更是心花怒放,整个人似是斗赢了的孔雀,虽是被帝王训斥着,可眼角眉梢都带着一股子得意,施施然向帝王行礼时的动作里都是妩媚风情,“是,臣妾谨记于心,绝不再犯。”
华贵妃的声音本就婉转动听,此刻更是柔婉娇矜,明明正在讲着请罪的话,可她上扬的眼角和眉眼里的笑意分明都在说她下次还敢。
啧,好一个标准的宠妃模板。
安陵容悄默默看着,心里一百个羡慕,瞧瞧,都是做人家宠妃的,怎么华贵妃的画风就是这么劲儿劲儿的。
实在是让人羡慕得紧。
这后宫里的女人,或是娴雅,或是温婉,也有更多娇柔可怜可爱之人,可她冷眼瞧着,这满后宫里的女人都不如华贵妃般有着迥然与他人的不一样的生命力,在这座西西方方沉寂古板的皇宫里,她张扬肆意,倒真像是一朵长在泥沼里夺目绚烂的红玫瑰了。
这样难得的人儿,也不怪会成为皇帝心头的朱砂痣了。
有些人就是这样,哪怕你知道她并不是什么好人,可依然有着让人心生向往的能量。
华贵妃是如此,皇后亦是如此。
可仔细想来,这满座之人,谁人又生来便是毒妇不成?
倒真是可惜了这些风格各异的美人了。
默默咽下最后一口清酒,只是些微的酒水晕染,安陵容脸上便自然而然浮现了浅浅的薄红,并不十分突兀,却让人能一眼瞧出应该是醉了酒了。
她有些迟钝得摇了摇脑袋,半晌后方才反应过来,站起身的动作有了些许的迟缓,一张俏脸娇嫩得像是夏日里方从井中取出的水蜜桃,着实勾人,便是眼睛也像是浸入了井水般水水润润的,往日过于浅白的肤色上爬满了惹人怜爱的粉,一眼望过去,只叫人心中猛然一紧,实在是太过诱人了些。
“臣妾...唔...身子有些不适,”她说话的速度有些慢,许是因为醉酒的缘故,吐字也不甚清晰,却也依旧支撑着身影,身后映雪一首拖着,倒也没有让人瞧出什么不对来,“臣妾便先行退下了。”
皇帝什么也没说,连忙挥手让人退下了,只是看了眼苏培盛,苏培盛便己经知晓了意思。
拂尘挥动了两下,小厦子就紧跟在映雪身边,一路护送着安陵容往承乾宫的方向走去。
连下了几日的大雪方才停歇,空气里还带着些微的寒凉,虽说宫道上早己被人清理出来能供人通行的道路来,可今日醉酒后的昭熙嫔显然有些不太一样的想法。
她一路缓缓悠悠,总是带着人往犄角旮旯的地方跑,便是任凭身边的人如何劝都是不带听的。
小厦子一边心里着急,一边忍不住感慨,果然酒最误人,便是往日里性子最是怯弱的昭熙嫔,喝醉酒后也难免会做出异于往常的事了。
“娘娘,您喝醉了,奴婢扶着您回宫休息可好?”
明明是冬日,映雪愣是急出了一脑门的汗。
往日里,她只见过自家小主对皇上这样不讲道理过,如今方才明了皇帝当时哭笑不得时的为难来。
磨人啊,实在是太磨人了。
“不要。”
女子声音难得带了几分娇蛮,被寒风吹过后的脸颊越发显得娇嫩可人,只是说话时还能听到几分醉意,“别拦着我,雪夜赏梅,人生一大乐事,你们都别拦着我。”
若是她走路时的脚步不是这般虚浮,倒也能说服人些。
“好好好,都听您的。”
映雪搀扶着她换了方向,“倚梅园在这边呢,您走错了。”
安陵容眨了眨眼睛,看着半空里显示定位的小点,不由得气笑了,“胡说,明明就是这个方向,休要哄我。”
哎呀,被发现了。
她迟钝得反应越发显得醉酒之人的无理取闹来,可偏偏眼神甚是无辜,连带着哄人的几位无端端都被看出了几分心虚来。
随行的几人对视一眼,最终还是只能依着她的心意,晃晃悠悠着,离得承乾宫越来越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