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锦衣卫清点尸体的时候,发现少了康熙王府的小王爷钱阳。

这还得了?

一群人立刻沿着花园小径,往深处搜寻。

终于,在湖边的一座凉亭里,发现了钱阳。

一同被发现的,还有洛国公府的大小姐,冀晚雨。

锦衣卫不敢耽搁,立刻将消息报了上去。康熙王一听,哪里还坐得住,立马带着一群人,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

各府的人也被惊动,纷纷起身出来看热闹。

一时间,这湖边凉亭周围,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

茅清兮推着冀容白,不紧不慢地走过来,停在人群外围。

她抬眼,朝那凉亭中望去。

只见洛国公府的大小姐冀晚雨,衣衫尽湿,发丝凌乱地贴在脸上,正紧紧地依偎在钱阳怀里,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她身上,还披着一件明显是钱阳的袍子。

那袍子宽大无比,将她整个人都裹了起来,更衬得她身形娇小,我见犹怜。

“衡儿!我的儿啊!你可算回来了!”

康熙王一见到自家儿子,立刻连滚带爬地扑了上去,一把鼻涕一把泪地上下检查,

“你没事吧?没受伤吧?快,快传太医!”

冀二夫人也在人群中。

她看着自家女儿,眼神阴鸷得吓人,恨不得把她给活剐了。

其他人的目光则在冀晚雨和钱阳之间来回打转,神色各异。

早先,他们或许对洛国公府的这位大小姐不甚熟悉。

但经过今日之事,想必再没人会忘记她了。

就在今日的花园中,冀晚雨独立花间,竟引得一群彩蝶绕身飞舞。

那景象,当真似月似幻,美不胜收。

当时,所有人都看呆了,连一向见多识广的圣上,都忍不住出言称赞。

钱阳更是看得眼睛都直了,哈喇子都快流下来了。

他还曾大着胆子凑上前去,问冀晚雨叫什么名字。

只是那时,冀晚雨只是羞红了脸,低着头不说话。

眼下,见两人衣衫不整地抱在一起,难免有人小声议论,猜测纷纷:

“这是怎么回事?燕大小姐这是……落水了?”

冀晚雨颤抖着身子想要站起来,却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钱阳眼疾手快,一把将人捞进怀里。

“燕小姐,你没事吧?”

他的声音里,满是掩饰不住的关切和担忧。

“我……我没事。”

冀晚雨摇了摇头,勉强挤出一个虚弱的笑容,声音细若蚊蝇。

她并没有直接回答落水的问题,而是挣扎着从钱阳怀里出来,摇摇晃晃地走到他面前,勉强福了一礼:

“多谢小王爷……救命之恩……若非小王爷……小女子怕是……再也见不到明天的日头了……”

说着,她身子一软,眼看又要倒下去。

钱阳吓了一跳,赶忙再次将人扶住,搂在怀里。

“什么救命不救命的,举手之劳,举手之劳!”

钱阳一边说着,一边挠着后脑勺,眼神却一刻也舍不得从冀晚雨身上移开。

他哪里还记得什么“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古话,只知道自己怀里抱着的是个天仙似的美人儿。

这模样,活脱脱一个被美色迷昏了头脑的纨绔子弟。

康熙王一看自家儿子这神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只要他儿子乐意,别说一个冀晚雨,就是天上的仙女,他也得想办法给他弄下来!

他当即转头去问冀二夫人,却见冀二夫人脸色铁青,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恨不得把冀晚雨给生吞活剥了。

冀二夫人死死盯着冀晚雨,心中怒火翻腾。

这个死丫头,不想嫁给那个半截身子都入了土的蒋侍郎,竟然想出这么个下三滥的法子!

她今天不惜搭上自己的名节清白,在众人面前演这么一出苦肉计,还不是想让蒋家知难而退。

毕竟,出了这档子事,就算蒋侍郎再想娶,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脸面。

冀晚雨的目的,算是达到了。

钱阳却浑然不觉,依旧围着冀晚雨嘘寒问暖,关怀备至。

冀晚雨被他缠得紧了,脸上闪过一丝不耐烦的神色,但她掩饰得极好,没让钱阳瞧出来。

当冀晚雨从人群中走出来时,恰好经过冀二夫人身边。

她微微侧头,唇角勾起一抹得意的冷笑。

这一幕,正好被站在人群外围的冀容白和茅清兮尽收眼底。

“走吧。”冀容白淡淡开口,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他转动轮椅,缓缓离去。

茅清兮推着他,跟在他身后,慢慢消失在夜色之中。“把她带回屋里!”

冀二夫人咬牙切齿,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余光瞥见钱阳那傻小子还眼巴巴地凑上来,那副痴情模样,简直让人作呕:

“晚雨妹妹,你这是怎么了?身子可还好?”

冀二夫人深吸一口气,指甲都快掐进肉里。她强忍着把这蠢货一脚踹开的冲动,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小王爷放心,晚雨她……只是受了点惊吓。我这就让人送她回去,再请个太医来瞧瞧。”

她一边说,一边拼命朝丫鬟们使眼色,示意她们赶紧把冀晚雨这惹祸精弄走。

钱阳这才恋恋不舍地退开,一步三回头,那黏糊劲儿,让冀二夫人恨不得拿针缝上他的眼。

冀晚雨被带回了屋子。

才刚进屋,她就被按在了床榻上。

冀二夫人挥退了下人,房门“砰”的一声关上,将一切喧嚣隔绝在外。

屋内,只剩下了她们两人。

沉默。

令人窒息的沉默。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啪——”

冀二夫人猛地一拍桌子,积压的怒火再也控制不住,如决堤的洪水般倾泻而出。

她几步冲到床边,手指几乎戳到冀晚雨的脸上,声音尖锐得像一把生锈的刀子:

“冀晚雨!你个小娼妇!竟敢当众勾引小王爷?你的脸呢?都丢到狗肚子里去了?!”

冀晚雨缓缓坐起身,单薄的身子微微颤抖,脸色苍白如纸,但她的眼神却异常平静。

她勾了勾嘴角,露出一抹讥讽的笑,轻声问道:

“二婶说的……是哪个?我?还是……二妹?”

她故意停顿了一下,语气中带着一丝玩味:

“若论‘不要脸’……二妹的‘丰功伟绩’,恐怕我拍马也赶不上。”

“你!你……”

冀二夫人气得浑身发抖,脸色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像个调色盘似的。

“好你个冀晚雨,牙尖嘴利!终于露出你的狐狸尾巴了!”

她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恨不得将冀晚雨生吞活剥。

冀晚雨却笑得更欢了,她轻轻拨弄着耳边的碎发,语气轻飘飘的,仿佛在谈论天气一般:

“二婶这话说的,晚雨可担待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