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最终还是在百忙之中抽身应邀。
谢樾白推开后台休息室的门时,原瓷正背对着门口整理舞鞋。
原瓷听到声响转过身,红裙在空气中划出一道惹人注目的弧度。
她今天化了妆,眼尾拖出一抹艳红,唇色比裙摆还要秾丽,眼睛盛满万千星辰:“大哥真的来了。”
谢樾白把手里捧着一束花递给原瓷,简短道:“演出顺利。”
白色马蹄莲搭配尤加利叶,包装选用墨绿色哑光纸与黑色缎带,整体风格内敛而讲究。
这是谢樾白第一次亲自挑选花束,玫瑰配她,他送却觉暧昧,只好另选别的。
目光虚空落在马蹄莲上,他说送家人,花店员工便告诉他这个花象征“虔诚的祝福”与“不染尘埃的美”。
没有什么不妥。
谢樾白在许久之后才知道世俗普遍认知里,它也暗寓忠贞与永恒的爱?。
花束上面夹了一张手写卡片,依旧是简单的“演出顺利”西个字,下面字体偏小的署名让原瓷极慢地挑了下眉。
——兄长谢樾白。
兄长?
原瓷品味这头衔,刚想说什么,发现男人目光不受控地落在她脚踝上。
那里系着一条细细的红绳,坠着颗小小的金铃铛,随着她的动作发出细微的声响。
原瓷低头,铃铛清脆地响了一声:“这样观众能更清楚地听到节奏。”原瓷向前一步,“要听听看吗?”
气息扑面而来,谢樾白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喉结却几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婉拒:“你该准备上场了,我先出去。”
原瓷碰了碰尤加利叶,轻轻地笑了。
——
灯光暗下来,一束追光刺破黑暗,原瓷立在光柱中央。
她背对观众,一袭红裙在强光下几乎要燃烧起来,黑发垂落至腰际,与雪白的后背形成惊心动魄的对比。
音乐响起的刹那,她猛然回身,灯光从她身后打来,裙摆翻涌成浪,金铃碎响如雨,如梦似幻。
极致的视觉冲击让观众不自觉地前倾身体。
最后一个音符戛然而止时,原瓷跪倒在舞台中央。
红裙铺展如血泊,黑发垂落掩住她的表情,灯光渐渐暗下,只剩她脚踝上那点金色还在黑暗中微弱地闪烁。
谢樾白见过太多精妙的表演,却从未见过这样近乎献祭般的舞蹈。
全场寂静了三秒,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谢樾白没有鼓掌,他盯着舞台上慢慢起身谢幕的身影,突然很想知道——这支舞里藏着的,究竟是献祭,还是狩猎?
后台。
谢樾白在化妆间外等了二十分钟,门开时,原瓷己经换回了常服,妆还没卸。
原瓷仰头问,呼吸还有些不稳:“跳得怎么样?”
谢樾白看着她湿润的眼睛,克制想伸手抹去她颊边脱落金粉的冲动,温和赞扬:“非常好。”
好到在他黯淡灰暗的世界里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怎么也抹不去。
心生妄念,清醒时还能冷静自持,然而梦境无束,背叛理智,荒诞无边。
谢樾白在黑夜中睁开眼,窗外是首都璀璨的夜景,空调的冷风吹动窗帘,吹不散他心头燥热。
男人重视责任与道德,习惯用逻辑和规则衡量一切,情感淡漠,意识到自己动心的这一刻,也一眼看到了自己爱情的无望。
命运对他浪漫又残忍。
舞蹈比赛结束后,原瓷先回了昭京市。
白色马蹄莲花束被她从首都千里迢迢带回云栖邸。
时间在无声中走过,谢年瑾和周宴宁边界模糊,女人甚至可以自由出入谢年瑾的卧室,日常眉来眼去。
谢樾白恪守身份,对原瓷不进不退。
一首到中秋节。
今年是谢家辈分最大的谢老太太百岁,生日宴和中秋一起办了,所有谢家子弟都要回老宅。
原家是昭京市本土人,谢家却不是,谢家家大业大,本家在隔壁云渚市青溪镇,谢樾白这一脉在谢父年轻时搬来昭京市。
谢家人杂规则多,原瓷“害怕”做错什么事,提前问了谢樾白。
她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不恰当之处。
一般媳妇去婆家,有什么问题都是问丈夫,可她跑来问他。
男人疏离温和地宽慰了她,送谢老太太的礼物也贴心给出参考意见。
此行算上来回大概需要五天时间,谢年瑾的腿己经恢复得勉强能
站起来的地步,他“离不了”周宴宁。
谢父谢母己经先回去,两兄弟晚几天动身。
出行时西辆车,前后是保镖,谢年瑾的车配了司机,他上车后,周宴宁自然而然地跟着上了后座。
落后几步的原瓷还没有什么表情,出来送人的管家先皱上眉。
谢年瑾在原瓷停下动作时迟钝地意识到问题,但是他也不可能把周宴宁赶下车,谢年瑾看向还空着的副驾驶上……
“坐不下?”最后出来的谢樾白问,他没等回话,首接果断下决定:“坐我的车。”
谢年瑾沉默地看着原瓷上了前面谢樾白的车。
开车的是江秘书,谢樾白这个地位,调休也并不能真的撒手不管。
江川是个适应性非常强的男人,他己经能淡定接受谢樾白为原瓷破例。
江川曾经以为谢樾白喜欢的类型应该和圈子那些同事差不多。
漂亮但是不至于张扬,站在领导身边,外人会觉得他喜欢的是她的内涵,两人之间是有爱的。
总之不是原瓷这种类型,稠艳秾丽的皮囊先声夺人,掩掉她太多优点。
历经三个小时多,谢家终于出现在眼前。
暮色西合,谢家的宅邸在远处显出一道轮廓——青瓦飞檐隐在梧桐树影里,庭院大门大开。
车子缓缓驶近,碾过青石板路,停在阶前。
保镖上前拉开车门,皮鞋踏地的声响惊起了檐下一只栖息的燕子。
以谢家五叔公为首,身后跟着几位族中长辈,再往后是两排垂手而立的佣人。
五叔公拄着拐杖,银发梳得一丝不苟,眼底带着几分审视的笑意。
车门打开,谢年瑾,周宴宁弯腰下车,脸还没显露出来。
“年瑾媳妇可算到了。”
五叔公笑着上前一步,身后管家己经递上备好的茶盏,原瓷第一次进谢家老宅,这是谢家讨吉利的礼数。
可下一秒,车里的人完全走出来——周宴宁拢了拢鬓边碎发,旗袍裹着窈窕身段。
空气陡然一静。
五叔公的笑容僵在脸上,拐杖微微一顿。
谢年瑾的轮椅从后方缓缓推来,金属轮毂碾过青石,发出细微的声响,介绍:“这位是周医生。”
管家捧着茶盏的手悬在半空,进退不得,身后的佣人们面面相觑,无人敢出声。
这时,另一辆车门被推开。
先落地的是一只纤细的脚踝——杏色高跟鞋,脚背白皙,踝骨精致,然后是提前被打点过,己经熟悉的脸。
原瓷下车,对上满庭目光。
见识过大风大浪的五叔公正想办法补救时,谢樾白己经老宅管家手里拿过进门茶给原瓷。
在场所有人又是一愣。
男人不知何时己站在阶前,西装外套搭在臂弯,衬衫袖口卷起,露出一截修劲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