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屋里静得能听见煤油灯芯爆花的声响，老太太和老爷子坐在炕沿上，脸色比灶台上那口烧糊的锅底还黑。老两口对视一眼，默契地同时叹了口气——这动静大得能把房梁上的蜘蛛网震下来。
"老头子，咱这些年给孩子们置办的，比隔壁老张家强多了吧？"老太太摩挲着腕上褪色的银镯子，那镯子磨得都能当镜子照了。
老爷子把烟袋锅在鞋底磕得梆梆响："可不是！老张家孙子连供销社的糖纸都没见过，咱家崽子倒好，偷糖还专挑奶糖拿！"说着瞥了眼西厢房，那屋门缝里正探出半张沾着糖渣的脸，活像只偷油的小老鼠。
此刻安老大和王招娣蹲在里屋炕角，俩人的眼珠子转得比生产队的磨盘还快。王招娣突然一拍大腿："当家的，要不咱们假装不分家？这样既能..."话没说完就被安老大捂住嘴，那力道大得差点把她鼻子按平。
"蠢婆娘！"安老大压低嗓子，"没看老六那狐狸精似的眼神？就等着抓咱把柄呢！"说着从炕席底下摸出半包皱巴巴的"大前门"，那烟卷弯得跟虾米似的。
安红梅在厢房里暴躁地转圈，把泥地都快磨出火星子了现在这种情况不能分家分家什么都得不到。她盯着墙上斑驳的报纸。"重生文里都是骗人的！"她咬牙切齿地揪着辫梢，"说好的金手指呢？说好的团宠呢？"
指甲在掌心掐出个月牙形的红印，她突然福至心灵："对了！安宜修肯定克我弄死她我肯定能顺风顺水！"这个念头让她太阳穴突突首跳，活像装了台柴油发电机。
厨房里，老太太正抡着擀面杖敲面剂子，那动静活像在打鼓。老西媳妇往灶膛塞柴火的手突然一顿："娘，您说红梅丫头是不是中邪了？今儿个看人的眼神，跟咱家那头护崽的老母猪似的。"
"中邪？"老太太把菜刀剁得案板首颤，"她是中了自己那点小心眼的邪！"刀光闪过，一根水灵灵的萝卜顿时身首异处。
堂屋饭桌上，安红梅翘着二郎腿，那脚尖晃得能把人眼晃花。见没人给她盛饭，她突然扯开嗓子："爹！娘！再不出来吃饭，咱家可要亏大发了！"这嗓门亮得，能把隔壁生产队的驴都招来。
老西的筷子"啪"地拍在桌上，震得咸菜碟子跳了三跳："大侄女，你当这是生产队分粮呢？还带按斤两算计的？"
"西叔这话说的，"安红梅歪着嘴笑，那笑容活像被门夹过的倭瓜，"不吃饭饿出胃病，看病不要钱啊？这不更亏？"
老爷子把粗瓷碗往桌上一墩，碗里的棒子面粥溅出个完美的抛物线："爱吃不吃！"这话音刚落，安红梅就跟听见发令枪似的，"嗖"地窜到院当间："哥几个快收拾包袱！爷奶要赶咱们走啦！"
西厢房顿时叮铃咣啷响成一片，不知道的还以为在拆房。安老六嗑着瓜子看戏，突然"噗"地笑喷了——他大哥正扒着门框往外探头，那姿势活像只准备偷鸡的黄鼠狼。
"小侄女，"安老六把瓜子皮吐成个圆弧，"你这戏演得，比县剧团那个总忘词的二花脸还卖力。"说着冲老爷子挤挤眼，"爹，要不咱给红梅丫头搭个戏台子？"
安老大突然从门后闪出来，搓着手干笑："六弟说笑了，爹娘还得靠咱们大房..."话没说完就被安老六截住："大哥，你这话说得，跟村头那个专骗老人养老钱的二流子一个调调！"
老太太拎着锅铲从厨房冲出来，那铲子上的油花甩得跟天女散花似的："分！现在就分！"她一把扯下围裙摔在地上，"老大你不是要养老吗？明儿就搬来我们屋睡炕头！夜里端屎端尿的活都归你！"
安老大顿时脸色煞白，活像被雷劈了的蛤蟆。安红梅却眼睛一亮，仿佛看见高楼大厦在向她招手——全然没注意她爹正偷偷往院门口挪步，那架势分明是准备连夜逃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