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一日过去,安红梅拎着从县城采购的大包小裹回到村里。青石板路上浮着薄薄夕照,正撞见会计家闺女背着竹篓在篱笆边割猪草。她故意把装着时兴衣裳的布袋子抖得哗啦作响,新涂的薄薄的唇膏在暮色里泛着油光:"都说你爹娘当眼珠子疼你,怎的还在这儿做粗活?"尾音打着旋儿落在对方补丁摞补丁的粗布衫上。
这个总穿得灰扑扑的安燕燕,偏偏生着张清水芙蓉似的脸。安红梅指甲掐进掌心,想起前日媒婆在井台边嚼舌根,说燕燕绣活好又勤快,求亲的都快踏破门槛。她忽地掀开挎包,五颜六色的玻璃纸在风里簌簌作响:"瞧见没?上海百货公司的口红,还有的确良衬衫。要我说,你这张脸蛋与其晒在日头底下,不如找个男人嫁了..."
话音在喉咙里打了个结。安红梅盯着少女被汗水浸透的后颈,突然想起前年自己说亲时,媒人那句"三十斤粮票娶个破落户"。村里这些姑娘,安宜修仗着读过几天书鼻孔朝天,最扎眼的还是这个安燕燕——分明都是吃红薯饭长大的,偏她割猪草都像在溪边浣纱。
暮色渐浓时,安红梅倚着村口歪脖枣树盘算。但凡谁过得比她好,她便恨不得将那人拽入泥潭,就像现在盘算着该如何将安燕燕也拖下深渊。
宜修望着安红梅阴鸷的侧脸,前世记忆如潮水漫过心头。那些不属于她的画面里,这个被妒火灼烧的女人竟因一丝嫉恨,撺掇村二流子对燕燕下手。当无赖将昏迷的少女拖向草垛时,被路过的人发现救了下来。虽然二流子被枪毙了,但燕燕的清白名声早己在唾沫星子里湮灭。
可那株被暴雨打折的野蔷薇,偏在石缝里开出了花。记忆中的燕燕背着碎花包袱去了北山姥姥家,在青砖小院里跟着赤脚大夫碾药配剂,煤油灯下自学完高中课程。恢复高考那年,她以全县第三的成绩考上了首都医科大学,后来因为医术非常好被外派出国进修,后来回国后靠自己的医术研发了很多平价药,帮助了很多人。这人可敬可佩的人一生都该顺遂的。
此刻望着溪边浣衣的少女,唇角泛起冷意。既然有人总爱往他人命途撒蒺藜,这次定要教那毒蛇反噬自身。
神识扫过安红梅腰间鼓胀的药包时,安宜修唇角掠过冷意。她在想如何把药让大房自食恶果。她倚着老槐树摩挲腰间银针,望向东厢房雕花窗棂后晃动的身影——大房那窝毒蛇正盘踞在阴影里吐信。
安家长房当真是从根子上烂透了。前世记忆里,安红梅胞弟十二岁就敢因孩童冲撞,生生溺死邻家三岁稚子;其妹安红杏在学校因为人家长得漂亮就各种80那些女孩子,弄的都不敢去上学因为看上了一个长得帅的男孩子,为了那个男孩子找二流子jian污了那个女孩子,后来那个女孩子受不了流言蜚语首接跳河而死。最可怖当属他们长兄,那披着和善外衣的豺狼,七年间用举报信葬送了多少清白人家。
此刻檐下传来瓷盏碎裂声,安宜修指尖银针泛着幽蓝。她故意将誊抄着禁书诗句的纸笺塞进药包夹层,鼠尾草香气裹着当归粉末簌簌飘落。明日公社干部来查私藏违禁品时,这包掺着"反诗"的毒药自会指向大房——毕竟整个安家谁不知晓,红梅她爹最爱显摆从抄家物资里私藏的狼毫笔。
夜风卷着枯叶掠过祠堂匾额,安宜修望着星空,以前的她也是让人憎恨的吧。对于安老大家这些食人血肉长大的恶鬼,合该尝尝自己种下的苦果。当她们把无辜的人们推进黑暗里时,可曾想过那些冤魂正攥着她们的脚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