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穿堂,烛火摇曳。
胤禛指间那串十八子紫檀佛珠转得飞快,颗颗珠子在灯下泛着冷光。他盯着案上摊开的密折,眸色渐深。
"苏培盛。"他忽然开口,声音压得极低,"磨墨。"
苏培盛连忙弓着腰上前,砚台里的墨汁渐渐晕开,漆黑如这深不见底的夜。
胤禛提笔蘸墨,狼毫在宣纸上划出凌厉的痕迹——
"费扬古大人亲启:"?
信写得很短,却字字如刀。待墨迹干透,胤禛将信笺折好,蜡封上重重按下私印。
"找可靠的人送出去。"他指尖在信封上点了点,"若走漏半点风声......"
"奴才明白。"苏培盛双手接过,额角己渗出细汗。
胤禛又捻了捻佛珠,忽然道:"再去寻几个会解毒的大夫,要嘴严的。"
苏培盛一愣:"爷,您这是......?"
烛光下,胤禛的侧脸半明半暗。他缓缓抬眸,眼底闪过一丝锐利:"解毒“胤禛心想等皇阿玛好了以后肯定会提防太子。到时候他们这些兄弟们轻轻一推太子被废,不过是时间问题。"指间的珠子"咔"地一顿,"皇阿玛......总要另择储君。"
话未说尽,意思却再明白不过。
苏培盛心头猛跳,连忙低头:"奴才这就去办。"
待书房门关上,胤禛独自立于窗前。院中海棠被风吹得簌簌作响,他摩挲着腕间的佛珠,眸光晦暗不明。
——?若真到了那一日,子嗣......便是最大的筹码。
翌日寅时,太和殿前己跪满了文武百官。晨雾未散,青石板上凝着露水,浸湿了朝服下摆。
李德全手持明黄圣旨,在丹陛前站定,尖细的嗓音刺破凝滞的空气——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自即日起,废除男子不可剃发之令。凡我大清子民,不分满汉,皆可随意留发。钦此。"
话音未落,殿前顿时哗然。汉臣们面面相觑,有几个老臣己经红了眼眶。礼部尚书张英颤巍巍抬头,正对上胤礽似笑非笑的眼神。
"太子爷......"他喉头滚动,终是重重叩首,"臣,领旨谢恩。"
退朝时,午门的日晷才刚映出辰时的刻痕。几个汉官凑在一处,其中一人突然扯下官帽——
半截花白的发辫"啪"地落在青砖上。
下朝后,胤礽快步回到毓庆宫,一进门就迫不及待地掏出通讯玉符,指尖轻点,玉符泛起微光。
"媳妇!"他眉眼带笑,声音里是掩不住的雀跃,"今儿个我下旨废除剃发令了,往后你想我留什么发式都成!"
玉符那头沉默了一瞬,随即传来宜修无奈的声音:"......殿下,您是一国储君,说话能不能稳重些?"
胤礽浑不在意地往软榻上一靠:"在你面前要什么稳重?媳妇,你得多疼疼我......"
"......"宜修深吸一口气,"行,晚上给你奖励。现在好好用膳歇会儿,皇上快醒了。"
胤礽眼睛一亮,正要再讨些甜头,却听宜修继续道:"玻璃方子和羊毛织法我己命人送去老九府上了,具体事宜......"她顿了顿,声音忽然压低,"晚上细说。"
玉符光芒熄灭,胤礽意犹未尽地摩挲着玉符边缘。忽听得外间传来更漏声,他连忙起身:"小桌子!(何柱被胤礽发现是老八的暗线己经被扔去西北种树了)传膳!"
匆匆用过午膳,胤礽便抱着奏折来到康熙榻前。明黄的帐幔低垂,隐约可见帝王沉睡的轮廓。他轻手轻脚地放下折子,坐在脚踏上批阅起来。
朱笔划过纸面的沙沙声持续到日影西斜。胤礽揉了揉发酸的手腕,盯着堆积如山的奏折,忽然眯起眼睛:"明日叫老三、老五、老七还有孤的皇叔都来......"他轻哼一声,"总不能白养着这些兄弟。"
窗外暮色渐沉,胤礽屈指敲着案几。算着日子,皇阿玛这副身子至少还得"病"上半年。想到这儿,他忽然烦躁起来——宜修还在宫外,他们的孩子还没影儿,再这么熬下去......
"小桌子!"胤礽猛地站起身,"传钦天监!"
不过半刻钟,钦天监监正就气喘吁吁地跪在了殿前。胤礽把玩着玉佩,状似随意道:"选几个最近的吉日,孤要成婚冲喜。"
老监正抖着手接过两个八字,龟甲铜钱摆了一案。待香炉里的檀香燃过三巡,才颤声道:"半月后廿八日、两月后的初九、或是半年后的.....
."
"知道了。"胤礽挥退众人,指尖轻轻点着玉符,唇角勾起一抹笑。今晚,定要哄得宜修答应那最近的吉日——横竖皇阿玛"病着",这冲喜的由头,不用白不用。
暮色西合,乾清宫的鎏金宫灯次第亮起。胤礽替康熙掖了掖被角,又细细叮嘱了李德全几句,这才转身离去。
刚踏出殿门,他的脚步便不自觉地快了起来。廊下的宫灯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后面追着跑的小太监气喘吁吁:"殿下!您慢些——"
可胤礽哪里慢得下来?一想到宜修在等他,心里就像揣了只雀儿,扑棱棱地要往外飞。
毓庆宫的朱漆大门近在眼前。胤礽三步并作两步跨过门槛,果然看见宜修正坐在膳桌前,烛光映着她含笑的眉眼,连满桌珍馐都失了颜色。
"回来了?"宜修起身相迎,话音未落就被胤礽一把揽入怀中。熟悉的馨香萦绕鼻尖,他满足地蹭了蹭她的发顶:"想你了。"
净手更衣后,胤礽刚落座,碗里就多了块剔了刺的鱼肉。宜修又夹了块蜜汁火方:"尝尝这个,我新学的。"
"你亲手做的?"胤礽眼睛一亮,忙不迭送入口中,含糊道,"好吃!不过以后别累着自己,让小厨房准备些点心......"
宜修抿唇一笑,又盛了碗山药羹推过去:"你才是,议事到这么晚,饿坏了吧?"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殿内暖意融融。胤礽忽然想起什么,放下筷子:"对了,今日我叫了钦天监......"
"嗯?"宜修抬眸,却见胤礽神秘地眨眨眼:"待会儿细说。"
烛花"啪"地爆了个喜蕊。胤礽又给宜修夹了箸时蔬:"明日我让御膳房添些新菜式,老吃这些该腻了。"
"你呀......"宜修摇头失笑,却还是将他爱吃的八宝鸭往他面前推了推。
窗外月色如水,殿内饭菜飘香。两人絮絮说着家常,偶尔相视一笑,倒真像是相伴多年的寻常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