濟南老梁 作品
381.禽獸農家
科琳娜·丹尼·克姆霍迪瓦早已換好工作服,一頭金色短髮紮得俐落整齊,臉上沒有上妝,清爽而帶著幾分早起的倦意。她手裡拿著一張零件清單,正打算檢查昨日拆卸的轉向架修復狀況,腳步剛踏入貨車旁的空地,卻看見了一個意想不到的畫面──斯卡拉德·霍姆庫斯·羅爾德,隊長,一手拎著白色油漆桶,一手拎著紅色油漆桶,嘴裡哼著不成調的小曲,身邊還立著一架展開的摺梯。
「隊長,你這是做什麼?」科琳娜停下腳步,眨了眨眼睛,像是懷疑自己眼花。
「明天就是復活賽了,我今天把『七則』寫到貨櫃上。」斯卡拉德的聲音聽起來頗為愉快,顯然對這突發其想的舉動相當滿意。
「七則?」科琳娜皺眉,「是什麼東西?」
「《禽獸農家》裡的。」斯卡拉德揚了揚手上的刷子,已經沾了白漆,「很諷刺的東西。」
「我不太清楚。」她搖頭,有點懷疑這是不是又是斯卡拉德某種難以理解的行動藝術。
「寫完了妳一看就知道了。」斯卡拉德說罷,便像個孩子那樣興沖沖地攀上摺梯,一步一步踩得穩穩當當,站定之後就開始在卡車右側貨櫃的深灰色鐵皮上刷起白色字體。
刷子沾了厚厚一層白漆,筆劃雖不工整,卻一筆一劃力道十足。筆跡如刀劃鋼板般鮮明,像是刻在牆上的誓言:
二足皆敵
四足有翼皆友
眾獸不得著衣
眾獸不得臥床
眾獸不得飲酒
眾獸不得殘戮他獸
眾獸平等
當最後一行完成時,斯卡拉德停下手上的動作,雙腳穩穩站在摺梯上,朝下望了一眼:「好,現在換紅色的了。」
「為什麼要換紅油漆?」科琳娜眼神閃過一絲疑問,雙手抱胸。
「原著中,這三句是後面補上的。」斯卡拉德轉頭對她笑了一下,隨即將白漆刷子丟入水桶裡清洗,再從另一桶紅漆裡撈起刷子,蘸滿顏料。
接著,他在白漆所寫的規則後一一補上紅字:
眾獸不得臥床──無床單者勿論
眾獸不得飲酒──未過量者勿論
眾獸不得殘戮他獸──有原由者勿論
三句話補完,他又將刷子收好,穩穩地爬下摺梯,走到貨車尾部,支起一架小型鋁製平台,然後在貨櫃後方刷上一句鮮紅的標語:
眾獸平等,唯別獸較他獸尤平等。
「一類獸比另一類獸還要『平等』?這句話邏輯矛盾啊!」科琳娜盯著那一行字念了出來,眉頭緊皺,臉上的神情幾乎是懷疑自己語文理解出現了問題。
「哈哈,妳若看過後面的《十九並八十四》,就知道邏輯更矛盾了。」斯卡拉德將紅漆桶蓋好,擦擦手上的油漬,笑著轉過身來。
「我沒看過耶。」她有些無奈地說。
「有時間看看吧,都是『反向極樂世間』作品,保證讓妳對人性多幾分理解,對我們車隊的日常更有共鳴。」他說得輕鬆,語氣卻帶著一種不動聲色的憂愁。
斯卡拉德沒多做停留,轉身拿起摺梯和油漆,又繞到貨車左側,在另一面貨櫃上如法炮製,將白字規則與紅字補充完整重寫一次。
他完成這輛貨車的書寫後,沒有片刻休息,徑直走向停在不遠處的另一輛貨車。這輛貨車的側面同樣空曠,等待著被賦予新的意義。斯卡拉德熟練地架好摺梯,沾滿油漆的刷子已然在手。
他先把面板擦拭乾淨,然後像先前一樣,提筆寫下:「四足良,二足惡」。白色大字筆觸厚重、結構平穩,在淨空的貨櫃牆面上顯得格外清楚。寫完一側後,他轉到另一面,準備重複同樣的字句,但落筆之前,思緒微微一頓。筆尖在空中盤旋兩下,彷彿在斟酌什麼,終於落下時,寫出的卻是:「四足良,二足善」。
這幾個單辭並列於貨車左右側,像是左右交錯的旗幟,一正一反、一古一今,在陽光下閃著各自的鋒芒。
皮克拉斯林·維盧斯不知何時已從倉庫裡走出來,手上還拿著半截麵包。他剛剛在「隊長車」的貨櫃上看到斯卡拉德寫下的「七則」標語,便忍不住竊笑。那種又像嚴肅命令、又像黑色幽默的語氣,讓人想不笑都難。此刻見斯卡拉德竟在另一輛車上寫字,自然忍不住湊了上去。
「嘿,你這次寫的是什麼?」他啃了一口麵包,邊問。
「四足良,二足惡……然後又是四足良,二足善?這、這不自相矛盾嗎?」旁邊跟著一起出來的科琳娜皺著眉頭,望著車身上兩側明顯矛盾的字句,一臉困惑。
皮克拉斯林聳聳肩,語氣倒是輕鬆:「這沒什麼好困惑的。豬不能站起來的時候,那當然是『四足良,二足惡』;但當豬學會站起來了,那就變成『四足良,二足善』啦。」
「哈?豬站起來?這是童話還是神話故事啊?」科琳娜表情半真半假,一臉狐疑地看著兩個男人。
皮克拉斯林忍不住笑了:「其實也沒錯啊,從生物學的角度來說,《禽獸農家》可以當成某種童話或神話來讀,裡面那些角色都挺神奇的。」
「也行吧。」斯卡拉德也笑了出來,手裡的筆還沒收回,「反正故事最後怎麼寫的來著……」他語調忽然一變,帶點戲劇張力地朗讀起來:「眾獸一發上前,這壁廂看罷了豬,那壁廂看罷了人,轉回頭又看了豬,亦無法分得哪個為豬哪個為人矣。」
「哈?那群禽獸眼花了吧?還是近視?」科琳娜滿臉不解地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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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因為那些原本說要建立『極樂世間』的傢伙,最後一個比一個還像人類獨裁者。你知道嗎?那些獸最初真以為自己會活在某種『極樂世間』裡。」皮克拉斯林站直身子,拍了拍貨櫃的邊緣。
斯卡拉德咂咂嘴,抬頭看了看車身上的標語,又望向皮克拉斯林:「你要說『老主子爺』想要建立『極樂世間』我信,至於拿破崙……牠從一開始就沒想過這種事啦,也包括斯瑙玻。」
「斯瑙玻?」皮克拉斯林愣了一下,「我記得那頭豬很勇敢吧?還被拿破崙誣陷到處搞破壞,彷彿什麼罪行都能往牠頭上扣。」
「你說得沒錯,牠是挺勇敢的,還帶領攻擊過敵人……不過你回頭看一開始牛奶和蘋果的分配,牠也沒反對。老實說,牠們兩個人……兩頭豬其實就是兩種專制風格的選擇。」斯卡拉德說著,語氣變得略帶嘲諷,「誰當頭目都一樣,變不出花來。你不覺得那頭驢講得很好嗎?『天變地變,窮苦不變。』這才是真話。」
「嗯哼。」科琳娜點點頭,然後認真地說:「比賽結束後,我真的得找這本書來讀讀。到底是什麼故事,讓你們兩個男人念念不忘。」她說著撇了撇嘴,半是調侃、半是感興趣。
「其實啊,」斯卡拉德忽然補充,「除了《禽獸農家》,我建議你也可以順便讀一讀《十九並八十四》和《勇敢的新式人間》。」
科琳娜眨了眨眼,有些疑惑地問:「這兩本書……也是《禽獸農家》的續集嗎?」
斯卡拉德笑了笑,搖搖頭又點點頭:「《十九並八十四》跟《禽獸農家》是同一個作者寫的,雖然不是直接的續集,但你可以把它當成精神上的延續,都是在講權力怎麼改變人。至於《勇敢的新式人間》,那是另一個作者寫的,講的是另一種未來社會。你讀完就知道了,保證印象深刻。」
「小心讀完之後對我們幾個印象會整個改觀。」斯卡拉德舉起雙手,作勢投降。
「我怕是對你印象加深,對他們兩個……」科琳娜嘻嘻笑了起來,眼神閃爍著不懷好意的光芒。
「哎,那我得先洗白。」皮克拉斯林裝模作樣地說道,「希望讀者大人高抬貴手,讓斯瑙玻一條活路。」
三人嘻嘻哈哈地圍著那輛剛寫完標語的貨櫃車轉了一圈,皮克拉斯林這時拍了拍手,道:「好了,字也寫完,車也漆了,準備去倉庫看看裝備吧。之後還要做調校,明天就是復活賽了。」他望向遠方的車庫,眼中有種堅定的計畫感。
他們的話題仍然迴盪在古典文學名著的角色與語錄之間,但同時,每一步也將這支「半戲謔、半正經」的隊伍引領向一個真正的比賽舞台。這些用角色名稱包裝的代號、這些像口號又像預言的標語,不僅讓他們在準備期間多了些笑聲與調侃,也讓這支車隊的存在本身,帶著一種獨特的文化氣息──不似別的隊伍那般純然競技,更像是一齣意識形態與機械轟鳴交錯而成的現代寓言。
而寓言之外,真正的比賽,即將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