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九章 别再等答案了
每一页都画得并不完美,却极有耐心,许多画纸上都写了密密麻麻的批注,有些句子甚至是自我反驳的过程。
她合上素描本,望着那双略显紧张的眼睛,说道。
“你已经是了!”
“你愿意花时间去说话,那你就是一个讲故事的人!”
“而画画,从来都不需要成为谁!”
“它只需要诚实!”
女孩眼圈一红,低声说。
“我以为您会很遥远的!”
“我也曾经以为自己是遥远的!”宋意站起身,走到画架边,摸了摸未干的颜料。
“直到我明白,自己不是被困在伤痛里,而是活在‘以为’里!”
“你以后会走很远!”她顿了顿,补了一句。
“但记得,不要忘了你一开始为什么握笔!”
那女孩离开时,手里握着宋意写下的一句话—
“你不需要成为谁的希望,你只要不辜负你自己!”
她将那句话一遍遍地读,像是一种洗涤。
而宋意回到画室后,坐回画架前,再次落笔。
这一次,她画的是一张自画像。
不是她过去的脸。
也不是她如今的模样。
她画的是一个没有五官的女子,背对光,立于林中,四周是风的影子,画面沉静无声。
她将最后一笔落下时,心里忽然涌上一句—
“我已经,不再怕任何黑!”
“因为我知道,我可以自己,亮!”
宋意站在画前,手中那支炭笔已经静静垂下许久。
窗外的阳光终于开始偏西,透过落地窗将她的影子拉长,投进整个画室,恍若一座静止的雕像。
她看着那幅自画像,忽然觉得那并不是“她”一个人的轮廓,而是所有在沉默中站起过的女人的影子。
她记得自己第一次拿起画笔,是十六岁那年,母亲得病住院,家里一夜之间像是塌了一半。
她不知该如何把所有人的目光接住,也不知道怎么去填补那个她根本承担不起的空缺。
那时有人说她懂事,说她坚强,说她乖巧得让人心疼。
可她从来不觉得“懂事”是好事。
那不过是无人可依时,只能逼着自己安静的一种伪装。
她那时候画的第一张画,是一只黑鸟停在断枝上,没有翅膀,只有一双像是随时要飞走的眼睛。
宋意将那幅画一直留着,藏在一只发霉的纸箱里,搬了好几次家也没有丢。
她时常会翻出来看一眼—提醒自己,不要忘了,她是怎么走过来的。
她坐在长凳上,将这幅新画重新裱进木框,像是给这一阶段做了一个正式的收口。
她不是一个会轻易说“结束”的人,但她也知道,若不将旧的情绪彻底安放,新的人生便无从展开。
手机响了两声,是王盼盼发来的消息。
【晚上一起吃饭?王思远说要早点回来!】
宋意回了一个“好”,又看了看时间,便起身进了厨房。
她并不擅长做菜,但她喜欢动手的时候,厨房里有烟火气,锅碗瓢盆叮叮当当,那种带着生活节奏的声音,仿佛能把心底最深的孤独也慢慢碾平。
她煮了一锅白粥,又切了几样小菜,桌面铺了新买的亚麻餐布,院子里花开得正盛,风吹动的时候,藤叶贴着窗子轻轻晃动,像是细碎的问候。
门铃响时,她正在擦碗。
王盼盼第一个走进来,一边换鞋一边嚷嚷。
“我今天累死了!开了三个会,还和人吵了一架—我真是越来越佩服你当年怎么忍下来的!”
宋意笑了笑。
“那不是忍,是麻木!”
王思远紧随其后进来,走到她身边,抬手帮她理了理沾上面粉的发丝。
“做饭了?”
“做了粥,你要是不嫌素,就将就吃!”
他眸中含笑。
“你做的,再素也香!”
王盼盼在一旁“啧”了一声,故作嫌弃地扭头。
“你俩这样也太腻了吧?我吃个饭都觉得自己像灯泡!”
宋意端着粥放上桌,回了她一句。
“那你别来!”
“我偏来!”王盼盼坐下。
“你们这地方风景好,空气好,饭还香,我不来谁来?”
三人笑谈之间,饭菜香气氤氲,空气里没有风,却很暖。
饭后,王盼盼走的时候,宋意送她到门口。
她望着夜色低垂下来的天,忽然说了一句。
“你现在是真的稳了!”
宋意愣了下。
“什么?”
“你从前是那种站得住,但风一吹就会抖一下的人!”王盼盼偏头看她。
“可现在你是整个人扎进了地里,就算风大了,也只是弯弯腰,不会断!”
宋意没说话,只是看着她,眼底有光在微微动。
王盼盼没再多说,挥了挥手就走了。
她的车灯拉着一条光驶出胡同,留下的只是一地安静。
宋意转身回屋,王思远正坐在客厅沙发上,翻着一份企划案。
她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靠着他肩膀。
“你累吗?”她轻声问。
“累!”他回得直接。
“但看见你就不累了!”
她笑了一下,没再多说,手指落在他手背上,轻轻地摩挲了一下。
她知道,无论前路还有多少风雨,只要有人在她身边这样静静地坐着,不说话,也不走开,那就够了。
而在康养中心的病房里,温雪梨整整一夜没合眼。
萧晨阳今天没闹,也没发疯,只是盯着窗外看了一整天。
他好像在等什么。
又好像在回忆什么。
晚上的时候,他忽然开口。
“她真的不会回来了,对吧?”
温雪梨一愣,垂着眼轻声说。
“她不会了!”
他没有说话,只是闭上眼,整个人像是被黑暗吞没了一般,连呼吸都显得沉重。
“她已经重新活过了!”温雪梨继续说。
“而你……还活在她死的那天!”
他睁开眼,语气空洞。
“你也活在那天!”
她轻笑一声,笑里没有半分暖意。
“你是疯子,我是鬼!”
“你是梦不醒,我是梦不敢醒!”
“我们都是从她的死里爬出来的残骸!”
萧晨阳忽然伸手,一把掐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她脸色瞬间苍白。
“你想活成她,替她得我?”
“你做梦!”
“你只是我疯的时候的药,清醒的时候的毒!”
“我看着你,我就想吐!”
温雪梨没挣扎,也没吭声,只是任由他掐着,眼神一寸寸沉入漠然。
她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