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水流 作品

第361章 陌路归人

第三百六十一章 陌路归人

她和几个旧日画友、评论人、策展人一起搭建了一个匿名投稿系统,让那些不敢自荐、不敢暴露身份的年轻人也能被看见。

她亲自挑选第一批试展作品,没有评语,没有打分,只写了一句话:

“这是一场没有目标的抵达!”

当她把这些准备交到基金会秘书手里时,对方迟疑了一下。

“你确定不挂你的名字?”

她轻声一笑。

“不用!”

“这不是我的项目!”

“这是我们每一个‘曾经不被看见的人’的项目!”

她没有再看那一堆文稿。

只是站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盛夏的阳光落在对面的屋檐上,照得整条街都在发光。

她知道,这条路她还会走很久。

不会走得飞快,也不必走得远。

她只希望自己每一步,都踩在土上。

都算数。

初春的京北,空气还透着清冷的潮意。

宋意站在阳台,披着毛衣,手里握着一杯温水。

她的眼神落在院中新开的一树白梅上,眉眼带着某种从未有过的静缓。

王思远走进来时,她正低头摸了摸腹部—那里还看不出变化,可她知道,从此刻开始,那里已经多了一个生命的重量。

“冷吗?”他走过来,将一件更厚的披风盖到她肩上。

她侧头望他,眼底浮着一点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光。

“我今天去医院查了!”

王思远看着她,不言而喻。

她轻轻点头,手指落在那温水杯上,声音淡而绵:“我怀孕了!”

王思远那一刻没说话,只是伸手环住她的肩,低头在她额前轻轻一吻。

“谢谢你!”

“是我该说谢谢!”

他抱着她的手收得更紧:“我们终于,开始拥有属于我们的‘后来’了!”

王盼盼是在两天后得知消息的。

她第一反应是震惊:“真的假的?姐,你确定不是肠胃不舒服?”

宋意笑着点头:“是确定!”

王盼盼沉默了一秒,忽然眼圈就红了。

“你终于……真的活过来了!”

“不是为了谁,也不是为了报复什么!”

“你现在是在为‘自己’活!”

“是一个从死亡走出来的人,现在要真正走向未来了!”

她那天晚上一口气订了三套孕妇餐样本,还叫了设计师来修改室内布局,说要把二楼那间空书房改成婴儿房,忙得连王思远都劝不住。

宋意在沙发上看着王盼盼指挥装修图,忽然心里升起一阵说不出的温热。

她这一生,从未奢望过什么完整。

可现在,她开始想象未来。

不是幻想,而是真真切切的“以后”。

她知道,自己走到了这一程,已经不再是她一个人的战斗了。

而另一边,京北的康养中心。

在得知宋意怀孕的那一晚,萧晨阳大脑里的最后一丝秩序也彻底崩塌。

那消息是护士在病房外闲聊时无意中说漏的,一句“听说王三少家的宋小姐怀孕了”,让萧晨阳几近失控。

他像是疯了一样冲出病房,光脚跑过长廊,撞翻了三台设备,在值班医生的注射下才被控制住。

那一晚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整整七日,他像被抽空了灵魂的空壳,躺在床上,眼睛睁着却看不见人,医生称之为“自主性意识钝化”,属于极端精神崩溃症状。

温雪梨看着他,眼里没有再有痛苦,也没有哀求。

她终于明白了。

他这辈子,从来没有“爱”过谁。

他只有“愧疚”,有“控制欲”,有无法被填满的自我毁灭冲动。

而她,以为自己能以替身之名博得哪怕一点点目光,结果只是用这张脸永远困在了另一个女人的回音里。

那天夜里,她没有告别。

只是悄悄整理了自己的东西,剪去了留了三年的长发,穿上最简单的粗布衣,坐上一辆远离京北的火车。

她去了西北一个名为“清觉庵”的寺庙,剃发为尼。

她给萧晨阳留了一封信:

【晨阳:

我走了。

不是恨你。

是我终于知道,我不是她,也不该再为她偿还你们之间的错。

我曾以为自己可以成为你的什么,可原来我只是让你离她更远的影子。

你痛苦,你疯了,可你不该拖我一起下地狱。

我也曾做错很多事,我对她做的,确实该报应。

现在,我替自己忏悔。

不为了你。

为了我自己!】

她也寄了一封信给宋意。

那封信到达王宅时,王盼盼亲自拆开,读到最后时沉默不语,将信递给宋意。

信很短。

【对不起。

你不该受那些伤。

我曾以为你是我的敌人,其实你只是被推上战场的牺牲者。

我不求你原谅,只希望你以后好好活着。

愿你此生平安喜乐!】

宋意看完,合上信纸,没有说话。

她将信放进抽屉,那是她为过去所有“告别”留的地方。

她轻声对自己说:“我不恨了!”

“她已经为自己承担了结局!”

“而我,也终于学会放下!”

与此同时,王思远那边也在暗中收网。

他用了整整一年时间,布线、搜证、追踪,终于将萧家多年来在金融、地产、医疗领域里的非法操作全部掌握在手。

这一夜,数份厚重的资料被递交至监察部门。

三天后,萧家高层接连被抓,资产冻结,通报批捕名单上,赫然写着“萧慧贞”三个字。

萧母在别墅中被捕时,仍试图辩解:“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家族!”

可回应她的,是沉默的银手铐,是她一手打造的牢笼,终于反扣在了自己身上。

她被关进看守所时,第一次意识到:

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她曾以为萧晨阳是她的骄傲,是她掌控下最完美的棋子。

可现在他疯了、废了,终日坐在精神病院的窗前,对着空气喃喃自语,喊着“诗韵别走”。

她曾以为权势能护她一生,结果只换来一场众叛亲离。

她在牢房里日夜坐着,脑海里反复回荡着宋意曾在她面前低声恳求留下孩子时说的话:

“他是我唯一的光!”

她那时只冷冷一笑:“光不会照进你这种人身上!”

可现在,她才知道,光真的照了。

只是没照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