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面见太子
◎他这是在以公子要挟她!◎
暖日辉映,倾洒在洁白嶙峋的假山之上,发出灼目的白光,清风盈袖,激得那水面上泛起涟漪。
江鎏轻笑一声,“萧王谬赞了。”
他和萧策自小一块长大,对这位年长自己几岁的王侯自是熟悉非常,若非他没有几分雷霆手段和作为,怎会在当年便坐稳这个虎视眈眈的位置。
如今整个朝堂一半都已归于他麾下,权倾朝野,说一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不为过。
“殿下这自谦推让的本事,当真如当年无一二致。”
江鎏好看的眉眼微扬,幽深的眸里带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自小他跟着萧策一同长大,在外人眼里,是年纪小、蛮横无理的他尤爱缠着这位懂事稳重的“哥哥”,甚至在其练功时也不惜跳上擂台胡搅蛮缠,最后害他在大雨中跪了一夜。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在外人眼里放荡不羁、仗着父亲大理寺卿身份而胡作非为的江家独子江鎏,年少时干的那些荒唐混账事,十有八九是为这眼前的萧王殿下怂恿为之。
跟着他偷了父亲的兵符、一同在皇宫里打了陛下最宠爱的公主、甚至如今的太子殿下也曾被他俩关在荒芜别院里一天一夜,当时被发现时,小太子已经奄奄一息,而所有的罪过皆被他一人抗下,差点被他爹打个半死。
直至后来,若不是当年因被他蒙骗而害死了人,恐怕他一辈子都会觉得这萧王殿下是真心待他如亲生弟弟般的体贴兄长……
陈年旧忆走远,江鎏继续道:“那位太史如今已关押至皇家别院,在下先恭贺殿下除去一心头大患了。”
柳依依心脏难以遏制的猛得一颤,太史大人!公子!
公子怎会被关押至皇家别院?
少女有些惊慌,她蹙紧了眉,仔仔听着两人接下来的谈话。
岂料,适才因惊诧不经意抵住了假山,细碎的声响陡然传入武艺高强的萧策耳中。
“谁!”
萧策嗓音一声冷喝,狭长犀利的双眸紧紧囚着传出声响的那处。
两人对视一眼,而后沉着气朝那处敛步迈去。
柳依依心已提到了嗓子眼儿,若是她被这两个混蛋发现了,等待她的只能是死路!
可她不敢率先起身开跑,萧策那人武艺高强,用不了几下,她便会被抓回来。
如今,她只能待在远处赌一把!赌萧策和江鎏并不确定假山之后有人。
两人继续移着步子,江鎏将手探到袖中藏有的匕首,剑拔弩张,蓄势待发。
葱郁的绿丛挡住了少女的身姿,此刻三人仅一步之遥,若两人再行一步,便能发现缩在角落的娇小身姿。
刹时,一只灰黑而又斑斓的小雀自假山之中筑出的巢xue里,叽喳着扑闪着飞了出去。
“叽!”
小雀登时传出一声凄惨的尖鸣,之后便直直坠到了地上,萧策修长的指漫不经心摩挲着拇指上戴着的鎏金暗戒。
“没有分寸的畜生。”
江鎏低骂一声,随即一脚将其踢进了葱郁草丛中央。
好巧不巧,落到了柳依依的面前,看着眼前死不瞑目,鲜红的血渍浸满雀羽的小雀,少女紧捂住嘴,不敢稍动一下。
只闻萧策轻笑一声,“江少卿,你的恭贺还是留着吧。”
男人狭长双眸里浮现浓浓的阴翳,和孤淮凛争了这么些年,倘若他当真如此轻易被打败,他们也不会有着这般孽缘。
“走吧,江少卿,时辰不早了。”萧策微微颔首,微擡起手掌以示先行。
细碎的脚步声渐渐走远,直直再也听不见声响,柳依依终于放下了紧捂住柔唇的柔夷。
她吐了口气,这才发觉自己全身早已发软。
可她没有时间松懈,公子到底怎么了?怎会被关到皇家别院去。
她现在得赶紧出宫。
才将准备起身,少女的眼前却是赫然多了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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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影。
高大的身形挡住了面前的日光,一大团阴翳将她完全笼罩在这一处假山之间,而背后是冷硬凹凸的假山,她已退无可退。
少女水泠泠的清眸闪过一丝慌乱,如蝶翼般的羽睫无可避免的微颤了颤,难道是萧策?!
莫非方才他早已发现了她,只是在跟她玩猫抓老鼠的游戏!
少女紧低垂着头,心已跳到了嗓子眼,不敢擡头望半分。
脚边小雀的血浸进了云白的地板,刺鼻的血腥气阵阵扑入鼻尖,柳依依已是吓得忘了呼吸。
登时,她却是听到头顶那人唤了一声,“柳姑娘。”
这声音……是宋既!
柳依依呼吸急喘,“是你啊,吓死我了。”
“宋侍卫,你怎么走近了才出声。”
少女擡起玉稠藕缎般的柔夷拍了拍胸口,嘴里发出的埋怨却是带着些娇憨。
宋既敛了敛眸,道:“是在下唐突了。”
他奉公子之命在皇宫内找寻眼前的少女,找了大半天却是不见人影,待遇到两个鬼鬼祟祟惊慌失措的太监,仔细盘问才知道她在几个太监底下经历了何事,之后顺着方向一路找寻,竟是在这花园假山处找到了人。
适才从远看,小小一团翠绿笼在葱郁草丛里,险些未分辨出来,走近了些,他才确认这青丝散乱,一身狼狈的少女便是柳依依。
“柳姑娘,你……”
宋既将眸光顿在了心有余悸的少女身上,此刻那张美到极致的面儿也是灰扑扑的,不知从哪儿碰了些灰,而素日里那副明媚朝盈的泠泠水眸也是泛了些微红,想是因为恐惧和害怕哭过一番。
“你没事吧?”
柳依依稍一怔愣,她自然知道宋既此言为何意,他是在问她与几个太监纠缠一番,有没有事。
然她现在已没有心思在意这个,“宋侍卫,公子出事了。”
少女站了起来,却是因蹲了良久,腿脚有些发麻,不可避免朝一旁跌去。
宋既眼疾手快下意识伸出手扶了一把,因着这支撑,少女稳住了脚步。
男子眸光落在了他大掌与少女藕臂相接的位置,有些绵软的烫人。
因长年习武,他的手布满了老茧,他自小和各种兵器打交道,从未近距离触碰过如此软绵柔腻的东西,掌下的温热透过薄薄的春衫源源不断灼着他的掌心。
待反应过来,宋既眸里闪过一丝慌乱,连忙收回了手,“抱歉。”
“多谢,”柳依依道了一声,紧接着问道:“宋侍卫,你知道公子因何缘由被关押吗?”
公子素来清正端方,守礼重道,不可能会做任何触犯大邺律法之事,如此一介良辰怎么突然被关押起来。
只见宋既摇了摇头,“不知。”
“事发突然,公子被带走之前只托付我一定要找到你,并将你安全送回兰台,其他的,公子皆没说。”
“但……”宋既眸光自满是凝重与急切的少女身上移过,继续道:“听闻长乐公主身中剧毒,公子被关押……许是跟此事有关。”
面无表情的男子一字一句清晰传入了少女的耳中,柳依依面色有些发白,微张着粉嫩的唇儿早已忘了呼吸。
公子绝不可能下毒谋人性命,长乐公主中毒一事定和公子毫无干系,公子他是被栽赃陷害了!
柳依依擡起了头,盈盈清透的杏眸里满是坚定和冷凝,“公子是被陷害了!”
明媚的日光辉映在少女那张白腻透粉而有些狼狈的面容上,熠熠生辉。
“长乐公主醒了吗?”
长乐公主现在是整个事件的关键,若是她醒了便有机会证明公子的清白。
有人下毒,那必定会有蛛丝马迹,若仔细查探一番,定能发现些踪迹。
“不知,”
宋既瞧着少女有些凝重和自责的神情,又继续道:“柳姑娘,公子命我将你安全送回兰台,可见,公子是有分寸的。”
半晌,柳依依终是点了点头,宋既说的没错,公子一向聪明过人,事事运筹帷幄,想必这件事他定也能化险为夷,她现在能做的,便是听公子的话,在兰台好好等他回来。
想到此,柳依依抿了抿唇,道:“走吧,宋侍卫,我们回兰台。”
……
深夜,青云居清夜无尘,月色如银。
柳依依辗转反侧,半分未眠,庄严肃穆的兰台早已陷入幽僻宁静之中,明晃翡丽的灯火早已熄尽,独留清冽的月光辉映而下,就连平日里叽喳欢奏的虫鸣声今日也消失殆尽。
清冽凉风习习,柳依依裹了件外衫踱步至小院凉亭处。
凝着这凝雪霜的明月,少女第一次体验到思念的滋味。
以往这个时候,公子都还在书房办公,将至子时才会回房歇息。
可今日,他尚在皇宫,也不知睡了没……
蓦地,一道黑影猛得自浓浓夜色中跃出,直奔那立着的一道玲珑纤细身影而去。
“唔!”
来不及叫出声,柳依依已被蒙着面的黑衣人一掌劈晕。
再次醒来时,柳依依是在一间极为宽敞明亮的房间里。
她忍着颈脖的痛立起了身,明翡的灯光潋滟,她看清了立在两侧敛声屏气的带刀侍卫。
侍卫身着银金盔甲,握剑姿势整齐划一,好不威严凛人。
而顺着火红花绒毛毯铺着的台阶而上,摆放着的是一极盛气凌人的紫檀雕业龙纹钳罗垫罗汉榻。
这极尽奢华的大殿内灯火阑珊,金璧瑞兽,正中央置着的九嵚鎏金花丝镶炉鼎上香烟缭绕。
直觉使然,少女觉得此地非同一般,而其主人地位定也尊贵非凡。
思绪飘远间,厚重的门扉蓦然传来“吱呀”一声,柳依依回头一看。
只见一身着暗金紫鎏纹丝直缀的俊逸男子款款而入。
男子仪态非凡,身躯凛凛,含墨带星的姿容也是绝滟,俊美的面似仙人鬼斧神工一般。
可这副面上却是含着晦暗不明的恣意,不似温和,也不似萧策的乖张暴戾,而是一种叫人完全看不透的深邃。
但直觉使然,柳依依觉得定要小心此人。
见男子一入,身旁立着的侍卫纷纷卑躬屈膝,尽显卑谦。
叶扶楹自一入门起,便清清楚楚瞧见了尚坐在毛毯上肤如雪,发如墨的少女。
明眸皓齿,姣花照水。
男子好看的唇角挂起一抹恣意的冷笑,这便是他的苓儿瞒着他、死死不肯说出口的丫鬟——孤太史的贴身侍女柳依依。
今日一见,他似也理解了琨玉秋霜的孤大人为何要将其藏得如此严实。
东宫和太史府,一向除了公事,井水不犯河水,倘若今朝不是为了那必有与孤大人合作的事,他也不会派人深夜去兰台将这丫鬟“请”过来。
“孤有件事,需你配合。”
语罢,叶扶楹一掀袍,坐在了那罗汉榻上。
柳依依好看的眉眼眯了眯,能自称“孤”的,在整个大邺,只怕只有那东宫太子殿下。
少女扶坐起身,行了个礼,“奴婢拜见太子殿下。”
“哼,”叶扶楹冷笑一声,这丫鬟倒确实不如一般丫鬟的蠢笨,是个有脑子的主。
“起来吧。”
叶扶楹眸光带了几分探究落在底下正屈身行着礼的少女,“孤大人如今被关押在皇宫深处的别院,你知道吧?”
柳依依望了眼座上的凛凛男子,点了点头,“奴婢已知晓。”
“不知方才殿下需要奴婢配合的所为何事?”
少女紧蹙着眉,她一个小丫鬟自是什么都做不了,太子深夜将她掳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而眼前这个男人又提到了公子,所以,那配合之事只能和公子有关。
正思肘间,座上的男子传来低沉磁性的嗓音,“孤听闻孤大人是尤为看重你,兰台被毁的古籍文献皆修复于你手?”
“是。”
“孤想来,你是有几分能耐在身上的,若是在这东宫,也能坐上一阶宫女的位置。而孤大人自身高山景行,不磷不缁,如此品性着实令孤心生佩服,可唯一不足的是,便是有些曲高和寡。”
说罢,叶扶楹深邃的幽眸落在底下立着的少女身上,话已到此,他想这丫鬟是听得明白自己言外之意。
孤淮凛聪明过人,确有逸群之姿,不日前经他提醒的民间私铸银钱一案,确有了几分意想不到的突破和进展。
顺藤摸瓜往下查下去,还扯出了几项冤假错案,还有那依傍律法漏洞而大兴的诡市!
不仅兜售违禁之物,更是进行人畜无道的交易。
而一切皆明里暗里指着刘中丞和那大理寺的方向,而在这的背后,便是那狼子野心的萧策。
如此强劲的对手,靠他一人自然是不可撼动,他有意与孤淮凛合作,可几番皆都遭到拒绝,如今,只能从这个丫鬟入手突破。
室内一片寂静,清淡的熏香逸散在空气中,直钻人肺腑。
柳依依凝着眸儿久久怵愣着,太子这意思是,他要她去劝公子投诚于他麾下,不仅如此,还以身份地位诱惑她出卖背叛公子!
少女蹙紧了眉,兰台素来独立于百官之外,从不参与朝廷纷争,只悉心专撰手中史册基业。
太子殿下因这事会找上她,只能说明他曾在公子那遭到拒绝。公子拒绝了他,那她又怎可去替太子作说客?况且,她怎么可能背叛公子!
见少女迟迟不给答复,叶扶楹也不着急,轻描淡写道:“孤大人如今身处别院,由专人看守,怕是难以洗清冤屈啊……”
话音刚落,果然少女猛得擡起了眼儿,清透的秋眸里流转的满是紧张。
他这是在以公子要挟她!
只见叶扶楹唇角微勾,阴恻恻道:“柳姑娘可要好好考虑清楚啊。”
久久,就在他以为这丫鬟要同意之即,却是蓦地听到了令他也不禁微诧的言辞。
“太子殿下,”
柳依依吸了口气,眸里若含星光,流光溢彩,“恕奴婢不能解了太子这郁事,兰台向来独立百官,不磷不缁,而公子接任太史令以来,更是恪守礼律,廉洁奉公,做到不负君宠也不负百姓之望,如今奴婢若是前去游说,不仅是驳了君恩,也是有愧于天下。”
擡头望了一眼已尽是阴翳和冷鸷的男子,柳依依继续道:“而奴婢一介草民,若非得公子收留,怕早已尸骨无存,奴婢绝不会背叛孤大人!”
说罢,她叩跪下去,道:“请太子恕罪!”
少女言之凿凿,因着这浸人心魄的凝重和坚定,那道柔弱纤细的身姿在此刻看起来竟一点儿也不弱小。
她已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公子不与太子为伍,定是有着必不可行的缘由,而她也绝不可能做背叛公子之事。
即使没有太子的帮助,公子也能凭自己证明清白,若是自己不幸被太子杀了,她想,公子也一定会为她讨个公道。
少女已闭上了双眸,然等待良久,却也未等来男人的裁决,只闻一串极低的笑传来。
“怎么?你以为孤会杀了你?”
柳依依稍一怔愣,太子这副神情,不杀她?
“柳依依,孤倒也没看错你。”叶扶楹俊眸微挑,冷道。
苓儿恳求他放过她时,已告诉了他事情的原委,可恳求半天苓儿也不肯说出半分这女子的长相身份,可对于他而言,找个人并非难事。
这女子见过了苓儿,也知晓了那荒芜别院内的秘密,甚至有可能听闻了他和苓儿的床榻之愉,他怎能留她?
本是抱着必杀此人的决心,可谁料,查到此人竟是孤淮凛身边尤为看重的贴身侍女。
可这些都比不上,已完全褪下、霜雪凝华尽展的苓儿以最虔诚的姿态,最勾人摄魂的模样,用那柔嫩如花瓣般的粉唇在他精壮上辗转,蜻蜓点水,直至包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