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真龙
◎“你、你答应我,以后不能每天都这样。”◎
只见程鸣转过身睨了一眼,而后眸光紧紧凝在了那昏暗的天穹之上,周身萦绕的悲悯和怅惘溢于言表。
“待明日见了你们自然便知晓了。”
“民妇斗胆问一句程副将,你初次见我们,便愿意将如此惊天机密全盘托出?你不怕......”柳依依问道。
却见程鸣转过身来,眉间有些隐晦不明,“你说的不错,然你们二人已沦落如此境地,‘畏罪潜逃’也要千里迢迢来到此地,为的不就是拨开这迷雾吗?”
“我在此地等候多年,却无一人甘愿为当年之事踏入境地,也无一人能堪此大任,”程鸣看着孤淮凛,拱手行礼,满是郑重和凛然。
“孤大人,风雪湮没铮铮铁史,而今唯一的希望便尽数寄托在你一人身上了!”
孤淮凛垂首回礼,“程副将,而今朝堂沉疴,大厦将倾,在下定不妄接任太史令!此生定将当年真相昭告天下!”
“好!”程鸣满意的笑了,却又带着些释怀,仿佛背负了数年的东西在此刻终于得以松懈。
他道:“近来孤大人与孤夫人便暂居于此吧,条件虽简陋了些,但此地旁人不敢靠近,官府之人不会找到你。”
孤淮凛微微颔首,“多谢。”
话音落下,程鸣领着人推开院门走了进去,甫一入内却见清雅典致,摆设虽是简单,但却无不透露着秀丽。
一股清单的木香扑面而来,而今烛火清晰,被男子紧紧护着的少女已被放了下来,程鸣总算得以再次清清楚楚看清她的面目。
其精致的眉眼,相似的轮廓颌线……
与街市上见时如初一般的令他有些恍惚,似真的极为相似多年前的那位故人。
柳依依已注意到其人看自己的目光有些失神还有些感慨,她移开眼,却见一名女子有些怯懦缩在门后注意着进来的两人。
程鸣唤了一声,“阿秀。”
那女子看见程鸣,总算安心了些,只见转过了身,道:“她是阿秀,是我几年前在山中捡回来的。”
说罢又朝着那怯弱无措的女子,道:“这两位是我的......”
男子稍顿,看了一眼身后的两人又继续道:“我的好友,你不用怕。”
只见那女子面上的惊恐总算褪去几分,却是举起手来比划着,清澈的眸极尽认真。
程鸣解释道:“阿秀她不会说话,两位多担待。”
暮色已极深,微凉的夜风顺着门缝拂入,程鸣迎着人走到一件里屋,“委屈二位暂住于此了。”
孤淮凛颔首致意,又牵着人儿的葇夷素手跟着男子步进木屋。
......
烛火潋滟,劈里啪啦的燃烧着,而万籁俱寂的山野之上,能听见窗外传来的阵阵蝉鸣蛙叫声。
孤淮凛推开门进来之时,却见小姑娘一双盈盈的眼儿紧紧凝着半开的窗扉,暗香携风飞入,有些淡淡的香味。
然此刻孤淮凛有些分不清此刻氤氲周身的甜馨是花儿的味道还是小姑娘身上自带的甜糯。
他微微一笑,尚带着些湿意便径直走向看得入迷的少女,骨节分明的大掌稍稍一揽,便将这柔腻软玉抱进了怀里。
突然而至的热墙令正观察两只小团雀的少女稍稍一惊,随后将是自然靠在了男子怀里,软软唤了一声,“夫君。”
少女的嗓音甜糯的不像话,男子眸一深,啄了一口那莹彻粉腻的面颊,“娘子,在看什么?”
“唔夫君你看,”小姑娘乖乖指给他看,“那里有两只小雀在吃东西。”
孤淮凛看过去,只见小小的一只雀儿极是饱满,光洁的羽毛柔滑发亮。
“夫君。”柳依依转过身来,凝着男子。
“嗯?”
“你说是不是那阿秀养的?”
男子微凉意的指撚着人儿的莹彻粉腻,柔柔应着,“小雀能生长的这模样,应当是那位姑娘好生养着的。”
然说着,却见小姑娘垂下了眼,浓长的羽睫微颤,莹白的贝齿也紧紧咬着下唇。
孤淮凛眸一紧,知道小姑娘这是有些话要与他说,但是又有些开不了口。
他将人抱了起来,坐在自己腿间,柔柔问着,“怎么了娘子?”
“唔,”小姑娘似还有些犹豫,盈盈清透的眼儿内含异色,似还在考量。
“嗯?”
只见小姑娘软软的吐了口气,擡起眼看向了他,但仍是有些惆怅,道:“夫君,我有些话想和你说,但是我不知道我是不是错的。”
孤淮凛吻了一下小姑娘的嫩唇,“娘子,你不会有错的,告诉夫君,嗯?”
男子深邃的桃花眼静静的凝着她,眼里仅有她一人,这道幽深里其中氤氲着的沉稳令柳依依总算安心。
“就是,就是我今日进入之时,发现那阿秀有些不太对劲。”柳依依顿了顿,又道:“就是她的眼神虽是无措澄澈的,但其中却让我觉得她不是,不是那般简单之人。”
“还有这深山里的团雀,总让我感觉在哪里见过,可我又实在想不起来了。”
见男子眸色微蹙,柳依依以为男子不信她,又阖了阖唇,然还未说出什么,却见男子以唇封缄,蜻蜓点水微碰一下,随即揉了揉她的头,沉沉道。
“娘子,我相信你的,你不用解释,我永远都相信你的。”
“那你会不会觉得我疑神疑鬼?”
然男子却是厉了神色,“为何又这般说自己?”
暖黄烛灯下,柳依依能看清这近在咫尺的俊美天颜,精致如画的眉眼、昳丽无双但却又时常泛着清冽疏离的桃花眸、其下便是那殷红性感的薄唇了......
就这般简单的看着,柳依依竟是有些心跳加速了,脸儿也止不住的发烫,她垂下了头,道:“那我下次不这样说了。”
偏生男子似乎极是喜欢欣赏她这般的窘态,甚至用着那极其惑人的磁性嗓音,又让她叫他夫君。
她能感受到不客观的阴翳又在不断逼近,甚至骇人的厉害。
擡眼一看,过着那眼眸幽深的如若潭渊,诱人深入沉沦。
柳依依骇得忘了眨眼,知道他这般模样又是想要狠狠欺她一番了。
她伸出手抵着,想拉开两人的距离,嘴里抗议:“不行不行!”
瞧见小姑娘怵惕怯懦的模样,孤淮凛笑出了声,“娘子,不行什么?”
说罢,便抱着人躺了下去,将人儿毛茸茸的脑袋枕在自己臂膀上。
柳依依涨红了脸,往里侧缩着,甜糯的嗓音翁着传出,“没什么没什么,睡觉吧。”
然男子仍在笑着,自身后贴了上来,骇人的阴翳烫硌细柳,登时,柳依依惊得全身僵直了些。
纵然成婚以来,两人已是亲密接触数次,可她这夫君真的太过骇人了,太凶了。
她如今也是难以想象,那极不相符的尺寸为何能......
越是想,柳依依越是烧得厉害,她紧紧闭上了眼,强迫自己将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画面尽数甩出去。
然正此时,男子竟是抱得更紧了,燥热的大掌遂莹彻而入,将脂玉婷俏尽数掌控。
“孤淮凛。”
柳依依抵不过,唤了一声男子的名讳,不过稍稍,便是堕入馥郁的清冽之气。
孤淮凛将小姑娘抱坐在腿上,细细的吻着,吻着吻着,便是变得强势又霸道。
狠狠控着人的细柳,狠狠掠夺着人儿的香息。
“唔孤淮凛。”
少女溢出一声,便是又被噙住了唇舌。
湿糯的狠狠搅弄阭蚀,旖/旎之音不断溢出。
娟娟白雪绛薄绡,粉融香汗。
……
线线疾风间,柳依依不断安慰着自己,自己应体谅些。
然待男子又是沉着狼光擒住玉稠藕缎时,小姑娘霎时将方才的劝解抛之脑后,软软哭出了声。
“呜呜。”
她那骇人的夫君终是停了,小姑娘擡起眼,糯糯哼唧着,“孤淮凛,你,你答应我,以后不能每天都这样。”
男子沉沉吐了口气,笑得似勾人的狐貍,将人抱在了腿上细细亲着。
“唔嗯~”
春风又是透过海棠,被白腻浸染的花儿开的潋滟。
待至朦胧间,柳依依迷蒙着眼说:“明日夫君早些唤我起床……”
嗓音越来越小,紧紧拥着软玉的男子忍不住又亲了一口少女的粉腻,“睡吧,娘子。”
……
及至晨时,泠泠日光映射而入,又是在山顶处,能将旭日东升之景看得彻底,泛红的霞光光彩流转,朗朗映人。
孤淮凛牵着尚有些困倦的小姑娘走出屋子,却见院里并没有人。
他视线绕了绕,见程鸣住的那间屋子尚是紧闭。
“程副将还没起。”柳依依道。
因刚起床,嗓音带着些糯糯之感。
孤淮凛心一动,与人十指相扣的手更紧,“娘子在旁处等我,我去做些早膳。”
说罢,走向那四面通畅的灶台。
柳依依已醒过了身,跟了上去,帮其淘着米。
然手刚入水,便被男子自身后搂住,“娘子,让夫君来。”
“好。”
小姑娘乖乖应了声,随后坐在小板凳上,眸光紧紧黏在男子身上。
她在想,为何她的夫君什么都会?
就这样不知倦的看了许久,程鸣总算出了屋,那模样却是与前面见的大相径庭。
头发被梳展好束在脑后,身上的黑袍换成了一件长衫,面也好生整理了一番,如今看着,倒算得上英俊。
见两人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程鸣一笑,“怎么了?很惊讶?今日去见重要之人,自是得收拾干净的。”
话音落下,却见阿秀也出了屋子,柳依依敛下眸光,“先吃饭吧。”
随后将已经做好的食点一一端至院中竹几之上。
清风醉人,携暗香盈袖,如斯美景,甚为怡人。
待用尽,泛红的霞光也尽数消失。
程鸣凝了凝眼,“时候差不多了,走吧。”
潮湿深林里的路并不好走,危机暗藏,甚至能听见一些动物的嘶鸣。
可柳依依却不愿让男子抱着她走,昨日是她还昏睡着,她不想那般娇弱。
见小姑娘态度坚决,孤淮凛只得作罢,便让小姑娘走在前头,好时刻观察保护着。
愈往里走,愈是阴暗逼人,渗人骨髓之寒意扑面而来,前方盘踞的树丛有着天高,茂密树荫笼罩,日光竟也不能射入。
“快了,”程鸣在身后道:“走过这片树林就到了。”
柳依依忍着恐惧的心,继续朝前走着,牵着身后男子大掌的手儿却愈发的紧了。
脚下土质渐渐疏松,浅滩面积也越来越大。
柳依依瞳孔睁大,已知前方是不可踏入的沼泽之地。
一旦踩进去,便会深深陷入这涡轮,再也拔不出来。
孤淮凛将小姑娘拉至身边,问:“程副将,这是何意?”
只见程鸣缓缓道了一句,“冬日寒渊藏真龙。”
“孤大人,”
他目光顿在面前俊美如画的容颜之上,“我猜,你早已参透其中,只是不敢承认不愿意相信罢了。”
孤淮凛抿着唇,没说话,然眸中却是有些泛着冷意。
程鸣说的不错,“真龙”二字,思来想去,唯有指那九五之尊,若一切都是因为这,林清离的死,父亲的死,甚至还有前萧王及那柳桥明,一切都说得过去。
可他不敢确定,更是迟迟不敢相信。
“跟我来。”
说罢,程鸣率自走在前端领路。
柳依依提醒一句,“程副将,沼泽无限,若是不慎掉入其中,便——”
话未说完,接下来的一幕让柳依依睁大了眼。
只见已至不惑之年的程鸣已踏进沼泽,然其血肉之躯却并未被这泥潭寒渊所吞噬。
相反,不断涌入的泥潭仅只是湮没至其脚踝的位置,便再难掠噬分毫。
柳依依大惊,已知其下应是修筑了何东西。
“娘子,”
正此时,自家夫君的嗓音响起,“你在此处等我可好?”
这泥泽如斯,他不想让小姑娘陷入其中或是弄脏了脚。
却见少女坚定看着他,“让我跟你一起去吧,夫君。”
少女盈盈清透的眼儿满是坚定,孤淮凛吐了口气,“那让夫君抱着你走。”
“不用的夫君。”
说着,柳依依索性擡起一脚踏入其中,一只手牵着身后的男子跟着程副将朝前走着。
孤淮凛无奈摇了摇头,紧凝着小姑娘,生怕其一不小心掉入其中。
顺着脚底之路的弧度,几人已行至泥潭正中,四周沼泽泥泞广阔,虽脚底十足安全,然未知的危险仍有些晃眼。
柳依依心一颤,有些站不住脚,好在被夫君紧紧揽着的。
“所以,‘东日寒渊生真龙’,便是循着旭日东升的方向循入这泥潭寒渊?”柳依依问道。
踏进这沼泽之后,日头一直在前方,所有其下踩着的硬地是早有人按东升方向早已砌好。
只见程鸣一笑,“孤夫人聪慧貌美,才智过人,孤大人得妻如此,羡煞旁人。”
见人毫不吝啬的夸赞,柳依依尚有些赧意,擡眸看了看自家夫君,却见男子幽深的桃花眸静静凝着她,眉眼间也尽是温和柔情的笑意。
“我的娘子好生聪慧,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少女脸一红捏了捏手中的大掌,又朝程鸣问道:“可四时之景不同,东升方向也不尽相同,程副将如何确定这……”
却见程鸣转身面向了一旁俊拔纤长的男子,问:“孤大人,事至如今,你有何见解?”
孤淮凛眸光沉沉,视线缓缓自底下泥潭移开,囚在了男子面上。
“自父亲遇害身死,历经种种,又至后来无意发现其手写书册中记录十五年前西南王柳桥明身死与正史记录不同之处。
时至于此,我终于想明白,柳王定也是窥见其背后机密之人,才遭来杀身之祸。”
男子顿了顿,又道:“而脚下之道若是没猜错,便是二十年前西南王柳桥明修砌建成,甚至这泥潭沼泽也是他所为。”
清冽的嗓音字字有力,惊起一片波澜。
程鸣大惊稍许,“竟是没想到孤大人已猜至此处,怪不得享有盛世美誉,当真无可限量!”
说罢,程鸣也是不禁一阵胆寒,好在如此强劲之人是为友,若是敌人,只怕……
他继续说道:“孤大人猜的不错,柳王当年满门被灭确为知晓了这其中真相。”
男子叹了口气,“当年,大邺遭逢宫变,一众皇嗣无奈避身于此庸巳州,可竟是离奇死的死伤的伤,太后亲自来接时,唯剩贤德帝一人了。”
“所以‘真龙’早已……”
“不错。”
程鸣面上早已阴云密布,怒不可揭,“谁能料到,其早已被其身边的貍猫调换!篡夺大邺明堂至今!”
男人的话似锋刀钻入肺腑,一直寻求的答案,当真如此,当真是这最荒唐,最荒谬之由!
“所以柳王颇受打压再至十五年前举家遭难,都只因而今的贤德帝为灭其口!”
孤淮凛沉着面,眸中晕染的冰寒刺骨,满门忠烈,叶德稳为那高枕无忧!如此心狠手辣!
“不错。”
程鸣眼尾有些泛红,“十五年前,我随着萧王来于此平柳王举兵叛乱之危,可来了之后,萧王得知另有蹊跷,他也不愿相信清正呕血的父母官能是那般贪图权贵之人,然那时一切都来不及了!”
他仍记得那夜暴雨疾风嚎啕,萧王带着他半夜赶至柳王府,已是满地的疮痍,滔天的大火熊熊燃烧,遍地的尸体还有浓烈灌鼻令人不住发呕的血腥之气。
“最后殿下翻遍了,终于找到了撑着最后一口气的柳王,临终之时,他也并不信萧王,只说出了残碎几字。”
“最后,殿下与林姑娘,忍辱负重五年终查明真相,可林姑娘最后经不住叶德稳那猪狗非人的折磨,自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