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in_gutes_Gedicht 作品

第 15 章节

父许由之辈踯躅观望;陛下前次来父亲处多问及中原士族,想是有感如今取才之弊,倘能改制,使治下贤能德才皆有所用,复行数年,则遗珠又有几何?”

曹丕流露出些赞赏意思来:“我儿说得不错。”只见他转身走到直棂窗前,低声道:“今天下得无有被褐怀玉而钓于渭滨者乎?——何人哉?斯人哉!”

他父子自有一番感叹,再说诸葛恪溜回司马懿处,把个曹叡无礼、吴质圆场、自己当着朱然面抱怨一节说了,司马懿点头道:“你做得甚好,先使孙权耳目知你我与子桓貌合神离,且私下怨愤他扣压我儿,那便将孙权警惕退了三分。”诸葛恪道:“正是呢,不过咱们还有一次药要送到,不知道这最后一次,七子预备作何利用?”

司马懿却不答他,只说:“眼下就要入冬了,陛下那边可有甚么打算?”诸葛恪笑道:“陛下方派人来说,后几日去北郊围场打猎,欲邀后宫有位分者同去,令七子早作筹备。”司马懿沉思片刻,方道:“陛下为何突发奇想令宫人陪同?想必是孙权又在他面前进了什么言罢,我方出风头,不宜再招人注目。”竟是托病不去,待刘禅离宫这天只和诸葛恪窝在一处对弈,且使鲁淑等人往庭院打整。

此时刘禅姜维正等曹植清醒,到接近三更天,姜维看刘禅着实挨不住,好歹劝他去睡了,自己靠在一边也昏着,恍惚间听得耳边有人私语,睁眼一看竟是个偌大的红雀,叼着枚残了一半的玉玺;而后紧随个蛇头龟身的怪物,一面追赶红雀,一面却给只大虎按住咬伤;而后又来一龙,一样给大虎按住,那大虎又去扑咬红雀,却给抓瞎一眼,复让那龙腾起身子来将它撕成若干片。姜维大骇,陡然惊醒,原来只是一梦。再起身去看那曹植,却见床榻空空,屋外已是晨光熹微。

姜维转去刘禅宫内,果见刘禅携曹植在说话。他看见姜维进来,忙让出空位来说:“伯约想是昨夜熬得太久,朕见你睡得熟,不忍打搅,先使子建吃了些热食。”

那曹植倒不拘束,向着姜维深深一拜:“救命之恩,倾力以报。”刘禅笑道:“子建尽管安心,我这伯约是最洒脱不过的,他带你回来,原是不计较甚么回报。”又说:“子建与伯约皆喜饮酒,快取了我那‘琥珀蜜’来,咱们边品边谈罢。”左右领命下去,稍时即抱来一坛子美酒,分与三份。

原来刘禅所藏之酒产自蜀中,本是以蜂蜜酿造,色泽晶莹,润如脂膏,底下只作为御酒供应。以前姜维多在外劳碌,得御赐的时候不多,只前次赏了几坛谷酒,是以连他也没见过这“琥珀蜜”。酒坛开启,香气扑鼻,俱是只叫得一声好,三人也不谦让,只举杯来饮。一爵下去,但觉唇齿添华,都闭了眼仔细回味那余韵绵长。

待酒意散去,曹植赞道:“果真畅快,我在外近十年,以此酒风味最佳。”姜维笑道:“你多在成都待些时日,还有更多花样呢。”刘禅便问起昨日情况来,姜维自将如何遇见曹植详叙一遍。

且说当时姜维与孙权分作两路,孙权去东,姜维往北。他脚下马匹疾步如飞,把众人远远甩在后头,不多时便望见只灰狐,只提箭往去追赶。那灰狐蹿得极快,偏姜维不甚干休,一路追它到围场边缘,眼见它身子一缩,却是钻出栅栏空隙去到外边了。这边姜维只得拨转马头,余光却扫见围栏外有个人影,他徒步走去,喝了声:“干甚么来这里晃荡,可不要命了?”只听得对面衰草响动,来人竟软倒在地上。姜维无法,拔剑将栏板劈了个窟窿,听他只报了句姓名,便径直昏死过去。

这曹植听自己竟是摸到了猎场边缘,犹自心有余悸。刘禅便道:“只不知子建如何会辗转到此地,可与朕一叙?”曹植本是个多年不得志的,眼下见刘禅慷慨,姜维英迈,心下已起了念想,听刘禅询问,拿定主意不再隐瞒,只知无不言便是。他朝二人鞠了一躬,说道:“说起来也是一年多前的事了。当日陛下大军东征洛阳,我尚待在陈郡,太后定了三路进攻的对策,南边取豫州那一路乃是羌人。羌兵凶悍,沿途多有劫掠人口钱粮者,是以把我也一并掳了去。”姜维道:“惭愧,惭愧。”

曹植续道:“那时我才知道雍凉二州已尽数失陷,可叹我虽离京畿不甚遥远,却是被瞒得透不进风。”他眸中泛泪,犹存痛惜,低头饮了口酒,又说:“我自为羌人裹挟后,随他们当中的一支北上兖州,先在陈留一带驻了些时日,随后又去了濮阳。这批羌人只打算汉军下了洛阳,再将去西边同他们会和,因我亦是前魏所封之王,本是要把我带去邀赏——不料这时候却出了状况,你们道是何事?”刘禅说道:“别是羌人哗变罢?”

曹植露出一丝苦笑:“倘是了那还好。陛下与大将军可知去卑否?”姜维点头道:“可是那匈奴左右贤王之一,曾助汉帝退李傕郭汜者?”曹植道:“正是他。当时我父着他去管匈奴各部,却把单于呼厨泉扣在了邺城。他此举原是为着消解匈奴威胁,并分五部,各令司之。”

原来这去卑是前任单于栾提羌渠之弟,羌渠遇刺身亡后,其子于夫罗继为单于,趁汉末大乱南下,与袁绍、曹操等多有交兵。他亡故后弟弟呼厨泉即位,这便是曹植所述为曹操扣留之单于。其后匈奴又为曹操分做五部,又擢汉人为司马以监管,方位乃是:左部兹氏县、右部祁县、南部蒲子县、北部新兴县以及中部大陵县,至此匈奴尽归治下。

曹植又道:“那匈奴人既为前魏所用,自然要奉命抵御陛下大军。那去卑早先亦领了部属来救,但因他毕竟不是单于,他所帅的数万人行至上党便已兵变,其中一部借机向东南流散。那会正是中原大乱的时候,谁会去管这些匈奴人往哪里逃窜?竟就这样与押送我的羌人撞在一处,两拨人大打出手,由着那群匈奴子把我带了去。”他说到恨处,犹怅然叹息,一杯酒端近嘴边,竟是久久不能饮下。

刘禅待他平复后,说道:“之后又是如何?”曹植便敛了不忿,继续道:“那时与我一道的还有我那允恭孩儿,经此一乱,便各自分散了。”刘禅道:“你只管安心,朕必着属下为你寻得他。”曹植道:“谢陛下挂念,只是离合散聚,又岂都能从心所愿?我为他劫去后,原以为要跋涉西去。哪知他当中竟还有一批白肤深目的别部,因布帛珠宝分配不均起了争执,当日夜里只偷偷将财物同我几十个卷了往北去了。”

姜维奇道:“难道是西域过来的胡族人?”曹植道:“其实是匈奴属下一支附庸,魏人呼作‘羯胡’的,虽与匈奴混居,却是迥然不同的容貌,奉的也并非单于,——我那以后才知道,他们竟是惯爱崇火的。”

刘禅接口道:“匈奴当中竟还有这样的人?他私下拜火,余人从未有过不满么?”曹植道:“陛下未入中原,不曾和他接触过,可知草原上猛兽最忌惮的便是火,北狄本有烧火旧俗,若他们鼓捣起来,原也不在话下。”刘禅道:“你且说。”

曹植便又呷了小半口酒,说道:“我与他们同行了二十余日,但逢晴夜,必由一人取石器以生火,其余人等但围火盆,着异服,执法具,或唱或拜,曰之为‘胡天’,我便在一侧由人照看着,不觉已到天明。如此好容易临近漳水,我只道他们要折回上党郡,因邓艾钟繇带着一路溃军姑且屯在那里,于是暗自筹划以备脱逃。这群人却是见我举止气度不同,对我不甚放心,恐我是前魏清贵,只带了余人走路,却独把我抛在邺城附近。”

姜维道:“这邺城好歹也是从前旧都,即便因战火缘故有残破,想不会凋敝至此罢?”曹植点头说道:“我当时也与你一般想法,却哪里知道还有一支胡人迢迢数百里,趁乱南来劫掠?我到得邺北之后,正欲转投当地郡守,未料入目之处,一片残败,沿途砖石髹饰早为人卸了去,建安三台,仅存冰井矣。”他说起伤心处,不免忆及自己昔年聚友酬宾作铜雀台赋之情状,真个是恍如隔世。杯酒下去,不觉沉醉。

那姜维亦是个心思缜密的,他见曹植难过,给刘禅使了个眼色,刘禅遂道:“子建长途跋涉,形神多耗,可先在宫中休整几日,改天再叙。”曹植却说:“且待我饮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