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in_gutes_Gedicht 作品

第 25 章节

在,又为龙兴之地,且关乎南蛮收服,理应保留都城形制,只不及东都要紧。”他颇喜围棋,曾着人在南中打造黑白棋子各一百五十个。那南中盛产奇石,所出玛瑙琥珀属皆得冬暖夏凉之妙,是以蒋琬常揣几个在袖里,不独走路时锵鸣作声,天冷时候握在手中亦可取暖。这三百枚棋子纹样各异,色彩亦有深浅变化,蒋琬将最深一枚放在图上洛阳附近,而把次深的搁在成都,烛火掩映下但见二子葳蕤生光,透出几分温润的碧色。

姜维却不忙说话,低了头要听看他讲些什么。蒋琬道:“京兆以内,是为长安。此为周以来故都,西制羌氐匈奴之要地,陛下可仍以长安为西北畿城,虽不为国都,尚可总领雍凉二州。”说罢取出一枚白子,却放在长安之上。

刘禅见那白子莹莹的煞是乖巧,因说道:“这副棋子是公琰从何处打磨而来?”蒋琬笑道:“说来也不怕陛下见怪,当时丞相南征,南人孟获献滇池大石,剖开后粲然生光,内别黑白纹样,形似阴阳双鱼。丞相知我好棋,便遂了琬意思,取阳鱼为白子,阴鱼为黑子,共成棋子三百个。”

刘禅“咦”的一声,因问道:“这是什么石头?”蒋琬把当中一枚黑子往手上一掂,说道:“此物原只西域及南中有,因它色泽斑驳,形似马脑,今人唤作‘马脑’者便是。”刘禅又是一奇:“子桓和我闲谈时,倒说起他曾得乌桓酒杯一个,因作《马脑勒赋》,赞它‘禀金德之灵施,含白虎之华章。扇朔方之玄气,喜南离之焱阳’,论其成色,又说‘歙中区之黄采,曜东夏之纯苍。苞五色之明丽,配皎日之流光’。朕得南中贡物时就见过若干文理交错的美石,南人只叫它‘滇子’,却不知道那竟是马脑了。”他虽常有玩乐之耽,记性却是颇好,兼之曹丕此赋短小,诵读数遍便已记牢,此刻引用起来竟是毫无凝滞。又道:“朕知道子桓也是个文采极好的,只不知他和子建比起来,孰为优劣?”姜维只笑道:“陛下也不需耗甚么心力,只教他兄弟两个见面,互相切磋,高下可判。”

刘禅省得姜维意思,遂说:“朕也有此意,明日便找他去说罢。子建自来我都中,只闲居客所,未有任职。朕拟先不与他做事,令他随我东迁,还复他临淄侯位。”又要蒋琬接着讲下去。那蒋琬便就手头棋子往舆图右下角一放:“令成都领西南,洛阳据中原,长安遥慑西北,此琬当时方略。可事后想起来,总觉得尚有缺漏。琬因北方财货集中,文士荟萃,以为南方诸郡有西京提携,可退居其次,谬也。”边说着,边把黑子提至上方,正中建业,“此为制辖东南之关键,荆州广袤,交州杳远,淮水风物汇于扬州,若于两京之外,更设南都,恰之前三足鼎立形势,可使境内互相接应,如此陛下所治趋于稳固。”

姜维心里叫一声好,说道:“公琰道尽我思。不瞒陛下说,前次大秦客商秦论远来时,臣便有谏议设置南都,只当时臣以停留不久,未及和陛下提起。臣在洛阳时,丞相便就定都事与我商榷,他也如公琰意思,只是此外更不必单独定京兆尹,还使长安为京兆郡,却在凉州以西设置都护府,如前朝制度。”那秦论赴建业事见

第六回 ,此处暂不详叙。

刘禅记得姜维曾提及此人,遂道:“大秦远在万里之外,据说物产迥异中土,朕倒想寻个机会见见其人呢。”姜维道:“也不必急,那秦论因受郡守接应,不日便将东来拜见陛下,适时可与陛下细说当地风土。”刘禅自是喜欢,只说:“不知道他手里可有那夜光璧、金缕罽一类的?至于西域盛产火浣布,相传以火灼烧即可去垢,朕只闻其名,未见其实,正可向他问个究竟呢。”他再与姜维蒋琬二人闲话稍时,因密雨未歇,遂赐榻寝宫,君臣三个各自引被睡去。

却说姜维此次来迟,本是因为同何晏夏侯玄等多辩了几句,由此耽搁。原来当时夏侯玄多举掖庭罪臣,凡一十五人,姜维细考之后,无有不起用者;内中有个名叫蒋济的,却是旧魏重臣,在朝时便以屡出奇策深得曹丕父子器重。夏侯玄以他缜思善谋故,说与姜维,遂得开云见日。这蒋济既得姜维所用,便把自己在黄初年间所作《万机论》十卷献上,书中多论政略兵法,至于刑名杂学及经籍考证者,亦有言及。

那何晏正讨了曹爽口信,要与他多往来,喜不自胜,却见姜维及夏侯玄正和蒋济说话。他颇是好事,遂凑过去,正听见蒋济说起礼记当中丧服一节。当时老庄之学虽已见擡头,时人仍以治儒为重,便是何晏这等性好谈玄者亦作论语集解。这蒋济既以著述呈姜维,只就其中一二加以延伸,因姜维亦好郑玄,却把郑注拿与姜维说。

何晏只听那蒋济说道:“五服丧制,古来依然。《礼记》称叔嫂无服,以‘夫属乎父道者,妻皆母道’,弟妻既为妇,嫂则不可以为母,故云夫之昆弟无为嫂服,此大误也。”何晏心下纳罕,暗道:“我竟不知姜伯约好此论,若果真如此,以我平生所学与他攀谈,倒也能和他兴味相投。”他虽和曹爽多有来往,怎奈深为曹丕厌恶,并不常与旧魏要员交好。蒋济献书时何晏尚在家闲居,是以只知蒋济著述之名,却无得窥其面貌,如今见他正说及此事,怎能不生一探究竟之心?当下取了当中一卷细看。

他取的正是叔嫂无服一篇。只听蒋济又道:“丧服篇有《小功章》言‘娣姒妇’,此三字即是嫂服之证。古时省文互体,言弟及兄,实际上也连带其妻。所谓娣姒者,即兄弟之妻相名也。以此看来,夫之昆弟及昆弟之妻相与服丧,宜皆为小功。”

姜维听他以礼记为据,遂说:“子通既引礼记,何不知郑公所注者‘礼,嫂叔无服。妇人倡踊,有服者,娣、姒妇小功’?。”蒋济笑道:“郑康成所谓‘乱昭穆之序也’,仍是以嫂为母,故叔不得为嫂服,却不作兄弟之妻为娣姒解。”

这何晏见他两个一来二去,只论经籍注疏等,颇有些无趣,朝夏侯玄望了一眼,慢悠悠将无服篇一放,笑道:“我也有一言,只说子通本篇文义,有三处不妥。”蒋济揖道:“敢请指教?”姜维与他相从多日,知他是个好出乖论之人,遂也来了兴趣,只撑着案台听他细讲。

何晏却不忙答话,把那卷简子摊好,又指着“《小功章》”一节,方道:“夫嫂叔宜服,诚自有形。子通所言,是以娣姒妇为嫂服文可也?”蒋济笑道:“不错。”何晏遂说:“可弟窃以为非。我与太初常论及诸经籍,训诂订正亦有心得,需知古文考辨,最忌望文附会,若只取我所好,去我所恶,那么谈何正义,又何以解疑?”那边夏侯玄亦踱过来道:“正是这个道理。这何平叔放旷惯了的,子通莫要见怪。”他仪度大方,此时张弛有度,更如松风朝霞一般,平白添了许多好感。

何晏见姜维更不说话,因续道:“《礼》之正名,母妇异义。今取弟于姒妇之句,以为夫之昆弟,虽省文互体,恐未有及此者也。以母妇附会娣姒,于伦理凿芮不合,此其一。”蒋济还欲说话,夏侯玄笑说:“子通莫急,先听他胡说些什么。”

何晏便道:“凡男女之相服也,非有骨肉之亲,则有尊卑之敬、受重之报。今嫂叔同班并列,无父子之降,则非所谓尊卑也;他族之女,则非所谓骨肉也。是以古人谓之无名者,岂谓其无嫂叔之字,或无所与为体也。叔嫂之间,既非血亲,又属同辈,是以无服,此其二。”

姜维因点头称是,夏侯玄笑向蒋济拜道:“但凡有名者,皆以礼与至尊为体,而交与正名同接也。有其体,有其交,故以其名而名之,故服之可也。茍无斯义,其服焉依?”又听何晏续道:“名以外,再辨其实——若论嫂叔之交,更有男女之别。嫂叔之间,素来绝其亲授,禁其通问。家人之中,男女宜别,未有若嫂叔之相接者。彼无尊卑之至敬,故交接不可不疏;彼无骨肉之不殊,故交疏而无服:情亦微矣,此其三也。”

那蒋济被他一席话驳得更无话可说,半饷方道:“平叔好个利嘴,济不才,只得居于下风了。”何晏嘿嘿笑道:“弟向来爱逞口舌之快,子通你莫要见怪哪!”忽听得外边响动,方去看时,外边已下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