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in_gutes_Gedicht 作品

第 26 章节

雨来。姜维叫了声糟,令亲卫备好雨具,急急欲往内宫赶去。

何晏因看他匆忙,却向夏侯玄抛了个眼色,说道:“昨晚上我做了个怪梦,请陛下身边的宋寿为我卜占,大将军猜他说了什么?”姜维道:“只回头来说。”说罢引四五亲卫随身,一路往雨里去了。谯周等人以更换衣物故,也都先行辞去,何晏自觉无趣,更拉着蒋济及夏侯玄说话。他与蒋济素无交情,却是颇欣赏他给曹氏父子的几出计策,遂携了蒋济手道:“弟想将方才言论记录成篇,名为《与太初难子通叔嫂无服论》。经义辩驳本是寻常之事,子通是开阔之人,想必不会责怪罢?”

蒋济自与他谦让一回,那边夏侯玄却是好奇他做了甚么梦,何晏眨眨眼,笑道:“我诓他伯约来呢,也没什么稀奇,但见一只大雁,自岸边飞来,连拍三下,并作高声。我本想把它打来吃,不意片刻之后竟躺在它身上,只跟它一块往前去了。我问宋寿此梦何解,他给我算了一道,上风下山,又说雁乃飞鸿之象,应在渐卦,作‘鸿渐’解。鸿雁三飞,乃渐于干,而后渐于磬,再而渐于陆。《易》有云,‘鸿渐于陆,其羽可用为仪’,主升荣富贵,是个吉梦。”

夏侯玄笑道:“平叔总信这些有的没的,莫如请曹不兴再为你画个雁儿,拿去供在墙上,日日夜夜对着它,能抵十石米呢。”何晏却说:“可不是么!应了这个吉兆,他年弟若升腾了,可也记得‘茍富贵,勿相忘’云云,必不辜负太初及子通。”夏侯玄因想着“茍富贵”乃陈胜语,此人起事后死于身边车夫之手,何晏这时引他名言,实为不祥,又不便说什么,只含糊笑过。

他因刚才与何晏一道驳了蒋济,毕竟面上不好,遂转向蒋济问他可也有甚么奇事。蒋济道:“若说最近,济只在西廷走动,除曹昭伯香囊一事外,并没有甚么波澜,只听说钟繇与邓艾北逃与鲜卑通,朝廷发兵追缴,已获其一。年前洛阳未破时候,这钟元常还来看过我几次,至今思念,每每忆起,都要叹息一番。”

夏侯玄道:“朝廷优待前朝隐士,并及降人,元常又有盛名,书法极工,想是不致委顿的。”蒋济叹道:“但愿如此。说来也是另一桩异事,元常晚年得了个公子,因闻我善相面知人,曾带与我看。我见这孩子不足五岁,却生得极是灵秀,当时正拿着个九连环玩。其兄大他许多,也有些才思,却不似他那般机敏。我便知这孩子非常人可以等而视之,倘不使大显大贵,即招猜忌杀身之虞。他父亲北去,他也应跟了去,却不知道如今可好。”

他三个再说几句,自去歇了。翌日姜维亲卫捎信说大将军因事暂驻宫中,其间只请诸位自便。你道又是何事?却正和昨晚几人闲话相关。原来蒋济所说这个钟繇在魏国时屡立功勋,后加为太傅,与华歆王朗并列三公,荣宠耀极,至于曹氏父子以其腿脚不便,特许他乘舆车入朝。邓艾起事时,因他威望甚高,唆使其与自己同谋。钟繇自然不许,只说自己年岁已高,若贼破城,只以身殉难,唯愿保得二子周全。那邓艾却说:“先曹爽弄权,与司马仲达相争不下,终把雍荆二州生生断送,害苦我大魏。今河南眼看不保,无如北上屯兵,以求保存。”

钟繇因劝道:“我知你一片苦心,可如今天下形势已定,你我俱做过汉臣,倘贼不戕我,尚可全身归汉,如此也不亏名节。”邓艾道:“虽是如此,可我受陛下厚恩,敢不报之以死?”这邓艾出身清贫,却颇好兵法军事,每见山川必规度指画。他先只为典农功曹,后来入洛阳呈报屯田,因受举荐,得曹丕所用。

钟繇知他毕竟是个倔不过的,也不好勉强,那邓艾续道:“我早欲呈书陛下,当下蜀吴虽然互为勾结,但厉害相关,其后必有撕斗,莫如使细作行离间之计,重复建安时候故事,使孙权转而攻蜀。可那曹爽却因司马仲达举荐过我,不使我与政。他两人自是抵牾,可置陛下于何地?”他初参军事,手上并无许多兵力,在朝威望亦不甚高,是以只得尽力说魏臣与他谋划。奈何诸臣多由曹丕代汉而来,本无甚气节,是以应者寥寥。钟繇因不忍他孤立,后又受他剖析时局所鼓动,竟也备马就舆,随他一齐北上。当时同去者除邓钟二人外,尚有少许魏朝要员,奔逃途中陆续降汉,至于最后行至雁门事,此节暂按下不表。

前面说到姜维曾就轲比能事报与刘禅,提及讨寇将军王平领了精兵北上击敌事。其时征西将军魏延驻守并州,遥相接应。已而大破鲜卑,太后令魏延押送俘虏,一并问罪轲比能。这魏延心气甚高,因太后未遣他前线立功,稍有不满,只向周围人说道:“子均行军固然神速,毕竟谨慎有余而气魄不足,若丞相此次换我去,一月便可破敌,再一月,必能荡清贼寇,使不复反也。”他手下一亲卫见状解道:“将军毋须急躁。丞相不用将军,是轲比能滋事为小,不必动用将军。日后镇守国中,肃清纲纪,自然是以将军为先。”魏延听了自是得意,且点了俘虏姓名。

那钟繇自北逃之后,因不耐风寒,腿疾益重,苦不堪言。魏延虽性子孤傲,心眼却是不坏,见钟繇可怜,与他裘衣厚被,又把贴身带的几只铜炉分去一个给他,是以沿途已降霜雪,钟繇却无大碍。

魏延因钟繇体弱,常着人与他问候几句,一来二去也就熟了。这钟繇说起家属情况,只和他分作两拨,年后与王平一道返京。魏延问起他北上缘由,只听他说道:“也是邓士载一心向魏,只因曹氏举他于贫贱,欲报知遇之恩。我屡说他降汉,他皆是不听。我怜他后进,若得重用,日后必有大成,不忍弃他,所以随他往北,俟机再劝他请降。”魏延笑道:“如此说来,你倒是一心为着我大汉了?”钟繇道:“我年已近耄耋,此生无有所求,唯愿朝廷善待我两个儿子,若能得陛下所用固然是好,便是仅为白身,只他兄弟一生平安,我在黄泉之下也安稳些。”

魏延哈哈大笑,一面从亲卫手上取了大碗:“天儿冷,你可吃酒不?”钟繇谢道:“只与我吃一口,暖暖身子便可。”魏延遂与他斟了酒,又说:“你也别唬我,你若真想儿子好,早便降了我军,岂有举家随他邓艾北迁的道理?想必还另有隐情罢?”他看钟繇身上一滞,却不知道如何答话,遂往钟繇肩上一拍,说道:“罢了罢了,我也不叫你为难。你既归降朝廷,便是我炎汉臣民,丞相兼顾大局,从前事便揭过可好。”

这钟繇尚在恍惚,魏延已捧了大碗往边上一放,再大摇大摆走回来,说道:“你与我先去见了丞相,他这人不喜计较,见了你自然是高兴的。传你字写得漂亮,我那丞相平日里闲下来也会写几个字儿,或与你谈得开。”钟繇忙道:“不敢当,只薄名而已。”魏延笑说:“你的名气我自是知道的,时人有‘钟瘦胡肥’之谓,胡却是说那颍川胡昭,赶巧与我那丞相同字,倒也想见他一见。”钟繇向魏延拜了拜,阖目休息。魏延见他无事,也起身出了行辕。

这魏延却转去召了赵直来,只说自己晚上做了个梦,要他解疑。赵直道:“将军梦中田垄模糊,实为坤象不显;去‘土’留‘龙’,龙离土而升腾,是龙游在天也,应爻辞乾卦第五爻。其曰:九五,飞龙在天,利见大人。五数在阳爻中处奇位,得中得正,此大贵大吉,应征于春分前后。”魏延颇是欢喜,命左右赏了他几匹锦子。

他一行人嘴上说话,速度却是不慢,待行至壶关,已是九月往后。越往南气候越暖,钟繇也去了铜炉,只着裘衣保暖。魏延只顾着赶路,不想五原郡又传急报,说纥豆陵宾扰边,太后已着牙门将张嶷配合王平讨伐。魏延听后不以为然,嘴上倒不好多说,只加紧行路。正是:

才从斯干惊飞鸿,又就垄上遇游龙。

应把浮名尽杯中,画桥东,几重青山几度红。

要知道魏延将遇到甚么状况,刘禅诸后宫又有何变动,且待下回再解。

第十九回 魏文长有幸恩荣归故里 曹子建无心际会拂二兄

上回说到魏延押钟繇等人回京,沿途却有战报传来,因那没鹿回部的纥豆陵宾滋扰五原,张嶷北上以荡寇。这纥豆陵宾即是曹植与刘禅提及的鲜卑别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