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in_gutes_Gedicht 作品

第 29 章节

有些不悦:“这子建因陛下搭救得住都中,却连问我一声也无心思,便是多年积怨,而今也该散了,何况我与他本一母同胞,当初是他与我争立世子,事后我虽未提拔他,却也不曾害了他性命,只给他厚禄优渥养着,这也不足吗?”

曹叡于是把麈尾一搁,凑过来说:“父亲怎生自己焦躁起来了?前些时候还说叔父既作《七启》,并不是甘心蛰伏之人,他志在建功扬名,必自荐于陛下。父亲既是他在宫里唯一血亲,诸事也要仰仗父亲才是。”曹丕于是叹道:“你只管把这话哄我,实则也都知道皇帝扣着我的用意,我虽贵为昭仪,于他不过是锁在匣子里的一把利剑,有位无尊而已。他日子建发达了,与我当然不可再相提并论。”他将那麈尾拿起端详一圈,冷笑道:“只是他既貂尾加身,怕从此更提我不起罢?”

曹叡语塞,一时不知如何应答,正是:

衣锦当与彩绣归,挑灯落棋敛冬灰。

晚风急,新雨微,憔悴残黄自在飞。

要知道曹丕与曹植究竟如何相见,宫中朝中又有何事发生,下回再解。

第二十回 北苑生波吴质暗中验药 丹阳惊变孙权借机献谋

却说曹丕与曹叡说及曹植事,惹得一身不快,欲再看会诗文便早些去歇了。这当头陈群却来报刘禅召见,曹丕奇道:“陛下方忙过了冬祭,又急着召我作何?”陈群道:“未必与冬祭有关,昭仪只去便好。陛下嘴上不说,心里却是在意昭仪的。”曹丕笑道:“再别说这个,陛下那边我自知道分寸。”一面整好行装,吩咐了曹叡几句,随传唤的内侍去了。

那头曹植正应了姜维之邀,过来早早候着,待要问曹丕到底封公封侯,或是暂作阶下囚,转而一想:“不如等二兄出来我再细细问他,也免了伯约为难,倒显得我揣度朝廷气量。”原来他到底孤身一人,只得刘禅遣来的打杂仆役若干,在都中并无交际,平日或在周边闲逛,或驻在屋内候着刘禅传旨,是以竟不知曹丕已被收入后宫封作昭仪。

那曹丕却也不知曹植等着他,只穿了寻常服侍来见。他自受了司马懿锦子,便着宫人把它做成蔽膝缀在下衣。蜀锦本就光华耀目,曹丕从前为抑下属助敌之资,故竭力贬损,便是拿到他面前也更懒看一眼;如今再见了这料子,也不得不拜服其做工细致,纹样瑰美,当为天下至彩。

他位在西北角,与刘禅寝宫毕竟距离不近,又刚下过雨,一路上水渍沾衣,到宫门口时,下摆已湿了一小半。那锦子本就吸水,粘在前头斑驳的一片,倒把个曹丕衬得富丽堂皇。他便这样走进去,正与刘禅对上,遂揖道:“臣妾丕恭请陛下安好。”

刘禅吃了他一吓,再看时,但见他碧玉簪头,锦绣加身,金丝作带,赤衿缀边,又着一件玄色外衣,说不出的仪貌风流,比之孙权豪迈开阔又是另一种风情,心里只暗道:“朕以前倒不察子桓如此好看。”遂将孙权拿出来再比拟一番,只觉得那孙氏作风嚣张,真似艳阳灼桃杏;子桓性情内敛,更如冷月浸芙蓉。此二人于姿容上皆各得其妙,由是令刘禅省起册立皇后事,一时竟有些抉择不下。

他自在这边愣神,里头姜维却先迎了过来,说道:“昭仪来得巧了,陛下这里方来了位远客,请与昭仪见个面。”这曹丕心思何等伶俐,此次受召本属莫名,他只看宫内屏退内卫,刘禅神色又不同往常,加之姜维提到远客,便知是曹植入了宫。他曹丕自是盘算过自家兄弟与他相见,却并不想在这般情态下会他,平白受他嗤笑。只是“臣妾”二字已说出口,姜维更以昭仪相称,曹植若隐在大堂之后,必然听得一清二楚,怕再难挽回。曹丕神色不变,嘴上只说:“不知道是甚么客人?让陛下也这样纳罕,却叫丕来看他?”

刘禅醒悟过来,望他一眼,笑道:“当是卿旧识了。”一面引了曹丕过去。他刘禅的寝宫为着早年尚俭故,打点得颇是简朴,房梁门户只草草髹饰,使日常用具一应齐全便可。日前曹丕服侍刘禅时,即诧异他以国君之尊居于如此陋室,与自己在洛阳的宫室不可同日而语,心下未免多生几丝感慨。这大堂之后连着小间书房,却给一色屏风隔开,往后是个形制甚小的花园,多走几步即是卧房。

姜维只奇怪原本自己叫曹植候在书房,此时更不见他出来。复往里行了十数步,又进了花园,终于在树下找着他,却是看着几片枯叶出神。曹植见姜维寻他,忙站起来行礼,笑道:“植只顾着游玩,看后院景致出了神,竟忘了将军嘱咐,还望多担待些。”刘禅走来将曹植扶起:“眼下光秃秃的,煞是败兴,待腊月里梅花开了,白的红的黄的,满满一大片,那才明艳呢。”他往曹植方才注视的地方看去,又说:“这也没什么好看的,不过是两片落叶,子建别是又起了诗兴罢?”说罢径去把叶片拾起,捏在手里揉了揉,更无异样,又放回地上。

曹植面上一笑,转过头,入目却是大块锦绣辉煌;再往上看,俊朗如故,英姿依然,只鬓边添了数丛白发,不是曹丕是谁?一时更是无话。

那面曹丕也怔了稍许,略略打量过曹植,便看向刘禅及姜维。他因曹植不在屋里等着,却在庭院出神,颇是意外,心下寻思:“他不在厅堂后边,适才我那冒失语想也是不曾听到了。”顿觉得宽慰,只听刘禅笑道:“子桓,还不快来见你兄弟?”

曹丕方回过神:“陛下恩典,赐我兄弟团聚,丕感激不尽。”刘禅道:“子桓何来的话儿,便是朕的两个兄弟,逢节日里还要受他们拜个信问个安,何况子建之前未知安危生死?”姜维见他俩尴尬,因笑说:“陛下只带他兄弟二人去书斋吃茶叙旧,咱们再回头说说迁都的事儿。”刘禅道:“该当如此。这便去罢。”一面携了曹丕与曹植的手,命守在一边的诸葛恪备好热汤。

那诸葛恪只低了头,免得被曹丕认了去,心里暗暗叫苦:“我道陛下要见谁,竟然是他,我给他送了几次药,又挨了他几顿呛,他能不认出我?”曹丕却和曹植相对无话,这会竟也注意不到他。诸葛恪自摸过去把碗勺分好,又飞快生好炭火,悄悄儿地退出去。

半饷,那曹植开口道:“二兄衣摆尽给雨水弄湿了,快将它烘干罢,免得着了凉,肺毒又要发了。”说罢起去把火盆往曹丕身边挪一挪。曹丕见他并无异色,愈发拿定他未听到姜维“昭仪”云云,遂说:“只边角沾湿,不碍事。”和他对视片刻,又说:“难为子建还挂念我这病。”

曹植苦笑道:“当时华元化为二兄诊治,叮嘱二兄切不可受寒并过虑,受寒则病情反复,过虑则病灶缠绵,终于成不愈之症。兄十数年来果然没有依元化所说好生休养罢?”

曹丕遂似笑非笑打望他说:“究竟是我养病,还是你子建养病?二十年前的事,记得这样清楚,比记你自己作的那些诗文还牢呢,——若不信,你且依次背与我听?”曹植叹道:“二兄总这么不自惜,从前你体魄健壮,尚可镇住它不多发作,现在也上了岁数,要再与从前一样,却也万万抵受不住。”他始终不问曹丕情况如何,曹丕也乐得不找难堪,一面应了,一面与曹植再寒暄几句。他两个一来二去,原也没说上甚么话,只把身体饮食多提了些,稍晚,那曹植道了声珍重,先辞了刘禅姜维,自回去歇了。

曹丕却怔了不少时候。他先不忙去辞斗维,只折转去了花园,朝曹植坐那块地端详许久。忽听得刘禅在身后说:“朕也乏了,今晚留伯约议事,子桓且由内侍引去歇了罢。”曹丕又是一番拜谢,这才离了去。

他还未进金华宫门,一头曹叡诸人已掌灯等在外面,见状忙把曹丕迎进屋。曹叡忙道:“陛下召父亲过去如何?”曹丕若有所思,只让他隔会再问。曹叡便喝令司马昭为曹丕更衣,因他动作慢了,又待要骂,那边吴质已将干净衣物揽过:“美人何苦的来,无端给昭仪添躁。”遂去解曹丕衣带,又去扯他蔽膝,忽“咦”的一声,躬下来道:“这是甚么?”

原来曹丕衣摆前的锦子方给打湿,又经火一烤,经络间热腾腾地胀开,内里微染墨色,竟显出里边一块薄薄的阴影。吴质凑去看时,却见上面依稀有些字迹,显是夹了东西来。曹丕即除下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