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in_gutes_Gedicht 作品

第 39 章节

渣收拾了,劝道:“他虽发达了,只身在前朝,于昭仪却无损害。昭仪只顾着与他生气,倘再生病,只怕又把大好时机拱手送人了。”孙权更朝一块碎片猛踢一脚,那周胤才要去捡,直给他唬得险些栽在地上。陆逊又说:“所幸他也是由抚越事进位的,陛下此前就此事询问过你我,想是不会忘记,事后忆起来,这功劳无论如何也算昭仪一份。”

孙权便往旁边几子一跌,冷笑道:“平乱之功,我自然是稀罕的。——不错,便是那皇后位子,我也只是稀罕的。”陆逊见他又胡言乱语起来,忙说:“昭仪这是何苦!便是陛下不在乎你,我也是在乎你的。你且说与我知道,好让我死心:究竟你我如从前那般互相信重,天高的坎也一步步跨过了;还是只留意今日西宫曹子桓,他年北楼司马懿,争尽那一口闲气?”孙权吃了他这一问,起身欲和他争辩,终于泄了气,重又跌了回去。

陆逊见势又道:“元月年号一改,新令一颁,陛下之天下便非比今日之天下。以前他只顾拘着吴魏旧臣,可这天下始终得靠天下人来治,仅凭他蜀中老臣,如何能够理得过国中大小事?大将军幕下招揽隐士闲人,更擢掖庭罪人暗查其品行,狂逆如西廷廖立者尚可得机会任用,昭仪府上吴人众多,皆是昔日得力能臣,况并无戴罪,来去比魏人更自如些。陛下委任后宫以大事,由诸葛恪开风气之先,却是因东南事起,非他曹丕可以置喙。”

孙权遂道:“陛下只要扣着我,你们如何高升,却是不与我相干的。”陆逊咬牙说:“昭仪可把我当甚么人了,我虽不甘留在后宫以色事人,到底是一心为昭仪谋划的;若我只图自己好过,当时便自刭而死,何来受这许多折辱!”他更往孙权身边一坐,“昭仪可知道陛下给元逊高位,于后宫,乃至于将军署内,究竟有何意味?”

孙权见他说得坚定,倒觉得自己无理起来,忙挪下来与他坐在一处:“是我不好了,鹿弟但说无妨。”陆逊便叹道:“陛下身边魏人虽众,那司马仲达只独缩在北边一隅,坐山观虎,谋而后动;曹丕有将军署处幕僚遥相接应,又可发掘掖庭旧人,乍看门路最广;曹爽当时便不是安分之人,眼下更借机弄权,暗给自己培植羽翼。有元逊事迹在前,他几个便胆大十倍,以为可由后妃罪臣之身,终于进为朝廷要员,显赫腾达一如往日。昭仪请想,起先他不过寄身后宫,只图活命而已,所以能够抱作一团;如今得了这样的机会,哪里顾得上齐心给曹丕做事?势必各自为了进身而相互争执,若昭仪寻准时候出手笼络,他等反唯昭仪是命,弃曹丕于不顾。是时曹丕势单力薄,再有多大能耐也动不得昭仪了。”

他这样一一说来,竟把诸葛恪受封逆转为对孙权极其有利之事。孙权点头道:“如你所言,究竟恪儿做了将军,反于我有所裨益。若卿是我,现又该当如何动作?”

陆逊正色,一字一顿道:“交好诸葛恪。”他见孙权犹豫,因说道:“眼下除昭仪府内诸人外,宫中尚有前次进献的宫人,皆可为昭仪所用。他们虽不是魏人那样因有罪而急于立功,倘昭仪笼不住他等,渐渐地仍会试着元逊路子;无如昭仪先就抓好元逊,遂他们心愿,反给他们推举机会,于义于利,使其在外依然忠于昭仪。”

孙权又问:“那诸葛恪既受我威逼,安肯再和我通好?”陆逊道:“昭仪知他如何不早些告知陛下自己乃太后之侄否?此皆因他在宫内实则举目无亲,忌惮昭仪害他,是以忍到能够擢去朝堂受任时方自陈身份。现元逊与大将军共事,大将军自是倚仗魏人,元逊却可自成一家,他这时尚势单力薄,要是昭仪肯多支援他,想他是不会推辞的。”

他两个尚在商议,曹丕处却也颇不好过。他因见诸葛恪得以在朝为官,早动了觊觎之心,乃以裁衣为由,召吴质几人来内室密议。这曹丕所患仍在孙权,只听吴质说道:“孙氏如今身在城东,四通八达,他见诸葛恪得志,必是耐不住的,定会把自己私人塞去朝廷。是时前廷后宫俱受他笼络,他又一心要稳当上皇后,指不定拿甚么下作手段对付昭仪。曹爽那几个虽然暂与昭仪连在一块,可进退都得仰赖朝廷,若他们各怀心思,终于外如诸葛恪,内比司马懿,那便大不利昭仪了。”

曹丕并无异色,却道:“季重想到的,他孙权未必想不到。他抛了诸葛恪给其他人看着,想要让我咬这个钩,可我偏就不如他的愿。”他与曹叡相对一笑,众人只听他说下去:“我所在意的果真是占稳朝堂么?这孙权苦心谋划一场,却疏忽了一处:如今东西都并立已成定局,倘陛下只令他留守西都,官员配置一应俱全,那便如何?使我有生之年能够平安回归洛阳,即算我占了赢面。洛阳宫阙,可又比成都气象大许多了。”

吴质笑道:“昭仪考虑事情果是比我几个周到些,可一旦东西二廷悉不为昭仪驱策,前头无人说话,又怎能使陛下知道昭仪的好处?故以我愚见,昭仪还是得和昭伯他们亲近些,只是不必刻意去求,等着时机便好。”郑冲遂把上回曹爽所举杨伟事也与曹丕等人讲了,因说:“昭仪这边虽无人为官,祀戎算举却是一律齐全了,只等陛下拿去用,如水流渐进,形和缓而顺大势;至于诸葛氏乃因东南事获益,好比洪水奔突,缘巧而已,仅为特例,不足为后宫诸人所效仿。”

曹叡便转向曹丕:“他说的确是这个道理。儿却建议父亲先使人去将军署试他一试,瞧着他有无把诸葛恪这事当真了;若果然当真了,也可提点他一二,只叫他安生给父亲考虑。”

曹丕撑着脑袋看他一眼,笑道:“我竟忘了这茬。叡儿才送了娇耳汤,以此为由再去试探甚好不过;只是孙权既连我这里也送了桂酒,想是早已去探过昭伯,要他先吃了孙权的好,尚在观望,叡儿过去反倒尴尬了。”吴质接口道:“也不尽然,质料孙权那边下一步便是重交诸葛恪,却与昭伯无涉。他孙权先与诸葛恪不对付,乃是因为诸葛瑾不在他手上,由此深忌诸葛恪舍了他,自己同太后相认。孙权和诸葛瑾许多年君臣,情谊上毕竟深厚得很,况利益攸关,哪里再会计较诸葛恪先前悖逆之举?更说这诸葛恪于他还有一重意义,却和朝堂无关。”

曹丕往陈群手上接过只糕饼,笑道:“可是如那前汉吕窦霍王、后汉邓阎董何故事?”吴质说:“正是。诸葛恪名为百官,实是外戚。太后既是先帝皇后,更兼把持大汉国运的重臣,他在宫内朝中的声望,自是远非寻常后妃可比,全因他调遣擢用皆有法度,方不使家族过分显赫。百姓既惟他家是仰,一旦诸葛恪被陛下委以重任,诸葛氏这块颂功碑,便是孙权倚赖的立命之处。”

曹丕且听他几个说着,随手将饼子掰作两半,一块在东,一块在西:“如此,我便略尽薄力,让他孙权如愿以偿,做个西京留守的皇后。”

更说那黄皓,他初得了玉鱼,正计算着寻个机会持它去见刘禅,不意数日后竟传来诸葛恪拜官之事。他气恨之下,又担惊诸葛恪记他旧仇,将来寻自己绊子,所以先勾搭上司马懿其余宫人。他既安心在司马懿这边做事,颜色缓和许多,又能言善语,不多时便和众人混熟,情谊厚密,尤以陈祗为最。

黄皓这会和陈祗等喝了盏茶,正轻飘飘的,冷不防撞在司马懿身上,他连忙跪下请罪,司马懿倒不以为意,只说:“你跟我过来,我有事吩咐与你。”黄皓只得答应了,更向陈祗处望一眼,起身随司马懿去了。

那头司马懿更不遮掩,往榻上一斜,歪着头望黄皓:“他得了朝廷提拔,我这边能用的人也就更少了,平日里打发他去做的事,得换个靠得住的人去办。依你看,你跟陈祗,谁更能够胜任哪?”黄皓一时语结:“奴婢只怕做不好,平白惹充依生气。”

司马懿笑道:“不去做,你又如何知道?我打量了我这宫里的人,竟是没有比你更加合适的。”他且说着,指尖划在木板上沙沙的响,“我们这世上的人,行的无外乎都是谋划生计的事,我当初不应曹氏征召时,能够想到今天这际遇么?不过走一遭看一遭罢了。”他看向几子上一水的玩物,若有所思地继续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