豕豚之属,别宫吃了咱们这的羹汤,均无大碍,想是不由它致病的;又在汤汁以外,将猎得山鸡炙烤切分,却只是留与自己服食了,那会当是拜冬礼之末,应钟楼正好把糕饼往这边送来。”
那面姜维还未说话,何晏先接口道:“伯约却还驳我话讲得不对,乃说:‘黏土遇火而为陶器,石灰经水则成解末,物性相悖,更不复本来面目。’可以酒助药已有先例,世上诸物,也不是样样都相克的,伯约也说寒食散性情燥热,正需酒去疏导它呢。”
姜维因叹道:“便是要从一个相克处说起。我随丞相那些时候,得他教了些浅近医术,又听他说到天下食材当中,以菊花一物不常与主食同用,乃因它与许多肉品相冲,尤其鸡肉一类,同时服食易使人有胸闷呕逆之征,正合子通所说情状,需及时以黄连细辛煎服方可无恙。你几人只自己食用了山鸡肉,又逢仲达送来菊花馅饼,碰巧在一处吃了,遂成疾病;昭伯因未食糕饼,故无大碍。”乃向何晏道:“平叔,平叔,若不是得你启发,我原也想不到这个理。”那头何晏尚未回过神来,犹自说道:“可见酒与药是不相冲的罢?”
刘禅笑道:“如此仲达的食材算无有问题了?”蒋琬便把司马懿拢来刘禅身边,朝他笑说:“为难充依来走一趟了,但你那糕饼即已待烹,咱们便不得不吃它一吃了。”刘禅道:“正是,正是,朕听说卿乃用上了相父创下的新法子做它,也好奇是个甚么滋味呢。”因向诸葛恪与黄皓递个眼色,那诸葛恪便道:“陛下还待问充依那糕饼之事,各位身上刚好,也都别在风里待久了,先歇会罢。”一面黄皓只引了姜维、蒋琬、司马懿三个与刘禅去了外间,曹爽其余人皆回房休养。
那刘禅遂就着姜维用房将连环锁失窃一事说了,司马懿默默点头,又听刘禅说起先帝八剑及太后八鱼,言语间竟是要将其全都寻回来。黄皓因瞥了司马懿一眼,看他有无表示,司马懿却道:“臣妾正巧也欲寻一剑,却是太后旧物,陛下可有兴趣听它?”
刘禅因事及太后,又如何不乐意?遂问道:“仲达长住北方,与相父未有交往,倘仲达知道他还有其余宝剑,朕又怎会不知?”
司马懿乃说:“陛下不知道也并不为怪,只因那乃是许多年前之事,太后尚且年少,何论陛下?臣妾那会游历荆襄,偶在司马徽家里暂住——那便是与太后有旧水镜先生了。是时太后与靖侯皆在,又有那徐元直名庶者,与太后约从纪念,徐氏乃赠太后羽扇一把,太后笑答:‘如今我可没够得上的东西还你,若日后得与君共栖梧桐,再回你谢礼罢。’后来徐庶为先曹皇后所获,与太后音讯隔绝,太后遂念着与他旧日之约,着巧匠打造好一把利剑,又在上头镌上‘同袍’二字,以示勿忘当时志向。因臣妾少时和他二人均有来往,他便托了我转给徐庶。如今徐庶已殁,那把剑却不知去了何处,臣妾每每想起,未尝无惋惜慨叹之想。”
刘禅等人更没想到这司马懿与太后还有这么一段故事,俱是起了好奇之意,待要细问,又怕眼下此处非洽谈之地。诸葛恪识得刘禅心意,因说:“天也暗了,陛下明日再过来吃充依的糕饼罢。”黄皓在后头服侍着,听他说话,连忙让出道来。
君臣几个方步出房门,外头却又有人来回姜维,乃是先前派去曹丕宫中的侍卫。姜维见他神色有异,遂喝道:“有甚么事情?”那侍卫遂拜道:“下官方去金华宫问冬至送食一事,曹昭仪只说他身上也一直不好,疑是吃了那日别处送去的东西,令下官来禀陛下与大将军呢。”
此话一出,刘禅等人面面相觑,刘禅因说:“别又是吃了相冲的东西罢?这可如何是好?”姜维道:“曹昭伯这边泰半是菊花与鸡肉同食致病,曹昭仪那里却不知道是不是这个道理,只先命廖立清点进给金华宫的食单便是。”
刘禅因说:“一次送食即引出这许多事来,早知道可还不办它了。”姜维往诸葛恪处一看,乃说:“臣有一句话,却是不得不开罪元逊了:后宫诸人原本无事,只因元逊归来受封,由是始有推说各房食材不净之事。便是何平叔等误食相克之物,也只叫医官探视便好,他却个个是眼热元逊际遇,欲借送食一事各自试探而已。”
诸葛恪便向刘禅拜道:“即是没有臣蒙陛下厚恩,后宫与掖庭这些人也会借其他由头再生事端。”蒋琬道:“当是这样,元逊也不必太往心底去。”他却知道因诸葛瑾还未寻得的缘故,刘禅尚不敢轻易把任用诸葛恪一事报与太后知道,是以诸葛恪在这边颇是孤立,只得承他与姜维多加照料。
姜维又说:“既是昭伯先不好了,说是仲达的糕饼有问题;现下又轮到曹昭仪,他若再要指认,怕只得推说孙昭仪作梗了罢?孙昭仪却不爱借这个生事,别也一齐病了罢。”话虽如此说,仍是着人也去孙权府里问情况。那亲卫一路去了南门,正赶上孙权陆逊两个在回廊底下就着炉火逗獐子,孙权便道:“可是陛下着你过来的?”
亲卫恭恭敬敬冲他一拜,说道:“陛下来问孙昭仪好。”孙权把头枕在獐子背上,懒洋洋地道:“也没什么不好的,只是入了冬以后,便不大往四处走了。”
那亲卫未想孙权答得如此轻便,忙拜道:“只因为曹昭仪近日抱恙,陛下关怀孙昭仪,也差下官来问问。”孙权“欸”的一声,扶着那獐子缓缓起来,笑得颇有些冬日暖阳的味道:“这是哪里的道理?他病了,我就该一道得病不成?”
陆逊见那亲卫给孙权噎得面色通红,迎过来圆场道:“谢陛下关怀,孙昭仪只在前几月陪陛下用炙时受了凉,因有些胸闷头痛之状,眼下也尽好了。”亲卫连忙拜道:“如此陛下可就放心了。”
孙权看那亲卫要走,又叫住他道:“我若说我吃了他曹昭仪的面团便不好了,陛下又当是甚么反应?”那亲卫愣了片刻,孙权却靠着獐子大笑起来,且说:“你走罢,我这十来日原本胃口便不好,他们送来的东西,我是一件没沾的。”
陆逊忙道:“昭仪快少作弄他些,今早也没吃甚么东西,待会又难受起来了。”孙权不悦道:“连伯言也管着我了?”因送了那亲卫走,他自挨着陆逊往阶上坐了,一面顺着那獐子毛道:“我也正纳闷呢,为何我身上一不自在,那曹爽曹丕也接连不自在起来了?”
陆逊凝神道:“昭仪可还记得我与你说元逊及曹爽等事?”孙权道:“我自是都记得的,只是昨日你与恪儿客套了回来,整个也不对了,卧了一整夜才好起来,个中缘由我还没来得及细问你。”
陆逊道:“那便是因何晏给我那五石散惹事,我只道那物能够御寒,是以与了元逊些同他一处吃了,好让他先承我个情。哪料那物入了酒后药性发得猛烈,身上竟着了火也似,一时险些回不来。昨天我不好直说,非是我瞒着昭仪。”
孙权听得有趣,倒笑起来,乃说:“甚么药那样厉害,我倒想尝尝看。”又说:“你那些酒还有剩下的么?匀些来我吃?”陆逊忙说:“昭仪这是甚么玩笑话,那酒决计是吃不得的,你待吃时,我只酿些干净的与你。”因将火炉往边上一拨,说道:“元逊果真是块香饵,只三两日便钓出这一连串事情来。大将军现下已借了曹爽的名头盘检后宫食材,他那边方把司马懿召去了,眼下曹丕一病,昭仪怕是要早作准备。”
孙权却把脸撇向一边,慢悠悠地道:“我自腊月之后,精神头便渐渐不好起来,即是他有意往我这儿栽赃,我也是应付不过来的了。”陆逊道:“你这病也有好些日子了,要不先着医官来看看?”孙权尚未说出甚么话来,有道是:
寒宫阙。一片孤城万千屑,冷鸦点残月。
往来几许频繁,他方唱罢台榭,凝冰看郎心似铁,试把乾坤裂。
要知道孙权往后会有几多遭遇,曹丕又究竟作何打算,下回再解。
第二十九回 难为水君臣两心播红豆 不了情手足斗酒释黄初
上次说到曹爽手下几人因食用相克之物而致病,未几曹丕又报不适,一时间宫里宫外你来我往,明中暗处已不知交手了几个来回。那边孙权虽未称身上病症因别宫食材所起,到底也觉出难过来,陆逊遂问他就医事,孙权乃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