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in_gutes_Gedicht 作品

第 56 章节

幼,但朕即位时,朝中政令也是俱出相父之手,可见与永弟得立并无异处,到底为何,朕只是不得其解。”

他且说话着,一面负了手背向姜维。那边姜维倒有些不大好接口,思量片刻,说道:“丞相虑事一向周全,陛下既为天子,也不必思虑太过,倘谁人敢以此事议论,妄图行间陛下及群臣,臣定当请命亲往拿办之。”刘禅还欲说话,外头内侍赶来传饭,两人因止了谈话,携手去往厅堂。

那刘禅因贪食司马懿所持糕饼,晚些时候又多吃了些,因有些难耐,遂向蒋琬讨要温水。司马懿乃说:“陛下方食糕饼,不宜饮水,若使饵团在里头发开,胃脘反愈觉饱胀。无如进些鲜果金橘之属,以助陛下理气化食。”刘禅依言一试,果有奇效,于是益发以司马懿为可靠。

却说曹爽料不到刘禅竟会亲来,他因上回与郑冲说及杨伟之事,由是动了心思,乃亲向刘禅进了果品,又说此物本是姜维传他去采办的,甜熟爽口,饭后食用最能解烦。刘禅心下喜欢,笑道:“可真不妄伯约交你这么个朋友了。”

曹爽道:“伯约交待的事,仆敢不好生遵奉?仆虽与他只以兄弟相称,心里却知道分寸,但求尽心于陛下便是。”又将刘禅吃剩下的果皮打理干净,用铜盘盛好。

刘禅笑道:“朕虽然长在宫中,也并非诸事不知;昭伯既蒙特赦,如今又做了伯约结义兄弟,怕是不能甘心的罢?”曹爽忙道:“微臣幸为汉臣,受陛下驱驰,岂敢有他想?”

他说得极恳切,刘禅却忍不住噗嗤一笑,一个不慎把果盘打翻在地。曹爽连忙朝外头喝令一声,便有仆婢簇进来,捡拾的捡拾,擦洗的擦洗,不一时即清扫妥当。刘禅见了更笑道:“昭伯在将军署的排场恁的大了,收拾起东西来竟比朕宫里的人还快些哪。”

曹爽便伏下身来道:“将军署侍卫杂役俱是陛下臣仆,当是为陛下做事,自然是不敢疏忽的。”刘禅斜他一眼,说道:“不错。”

那曹爽又道:“普天下又有哪里不是在陛下执掌之下?微臣才虽不敏,到底还是省得分寸的。”刘禅便不与他计较,只笑道:“朕在伯约那里听他提过你几句,只美言你各种好处,又说你自往掖庭出来,平日里乃是最安分的一个。朕看,好歹等到开年之后,卿便随伯约一道在朝中替朕办些事罢。”曹爽大喜,又不敢表露太过,嘴里只道:“微臣身在何处皆可为陛下效命,只是爽智浅才疏,更不敢贪图陛下委我重任。”

刘禅往曹爽肩上一拍,乃道:“行不行,也是考功之后,再作绌陟打算。朕虑着早晚会举国东迁,如昭伯这样的旧朝重臣也不能怠慢了,当随朕同往;只是掖庭所拘魏人积压尚多,不知道该作何处置,朕正愁着呢。”曹爽遂拜道:“微臣只知汉家天子,更不知有魏。”又说:“微臣受大将军指点,倒有些想法,或可为陛下解忧。”

刘禅往边上一坐,左手从容一擡,说道:“卿讲。”曹爽遂整了衣衫,却在刘禅下处坐了:“大将军早便令微臣及太初几个发掖庭可起用者填充朝廷,如今已有二十余人。此皆忠忱良实之辈,或长于筹策,或精通经学,更有工巧思而致于用者,容微臣逐一为陛下禀报。”一面说着,手上朝架子间一面摸索,乃取了手底下用人的册子,将个中名目呈给刘禅。那册子上头先书其名,后注其事,并及此人所擅诸事项,自曹爽往下凡二十四人。

原来曹爽唯恐姜维治他网罗党羽罪名,故凡掖庭罪臣皆以名册进,报毕姜维方敢任用。他既觊觎高位,更不得表丝毫私心,那名册上所载甚是详尽。刘禅乃细细览了上头明细,又伸手一指:“这个诸葛诞却是甚么人?何以他底下的注字比别人更少些?”

那曹爽本以进杨伟事迹合刘禅当下所需,却不想刘禅竟对诸葛诞先有了兴趣,因附过来说道:“此人字公休,本是阳都人,乃是太后的族弟,抚越将军族叔。陛下用食糕饼时已见过他了,坐在平叔左边那位便是。”刘禅“哦”了声,道:“朕只当他是个不相干的,原来也是相父族里的,怪道朕看着颇有些亲切。”

曹爽久与姜维相处,知刘禅对自己这位太后感情特殊,个中缘由却是不便外人置喙,因说道:“公休其人虽在旧朝声名不显,难得他是个情义中人,又颇有些见地。惜他与太初平叔等人交好,为曹昭仪所不喜,数黜其位。”这曹爽所荐之人除前魏得志诸臣外,尚有如夏侯玄何晏等不为朝廷重用者,皆是曾和自己交好之人。其时曹爽在魏,目曹丕父子皆有隐症,恐不能长久,只待他二人百年后,自己好借内外之力一手把控朝政,由是多发编外人以为储备。只未料到之后国破家亡,自己一番筹划尽数东流,先前许多笼络之举,倒在小小一方官署里派了用处。

刘禅因又问道:“你可说说,他是如何个有情义法了?”曹爽道:“微臣只说一件小事。公休在伪朝做尚书郎的时候,曾和杜畿试船于陶,不意忽遇风浪,两个人竟连船一起没入水中。”

刘禅忙问道:“朕知道北人不谙水性,纵是相父后来南下江表,也仅习得些浅近的泅水之术,仅保命而已;这诸葛诞吃了这一呛,可有大碍?”

曹爽叹道:“这正是他过人之处了。他二人均溺在水里,那水又急,早便把人都淹没了。寻常人此刻但得一救命稻草,必当全力攀附其上,只以蛮力死缠,往往使救人者亦溺于水中;可虎贲来救他时,公休尚存了一丝神志,乃令其先救杜畿上岸。陛下请想,那会正是大风大浪的时候,稍一晃神水流便往前泻出数丈,公休既让了杜畿,虎贲哪里还能顾得上他?他自己却昏死过去,不一时便不见了踪影。”

他比划起来甚是生动,只令人有身临其境之感,刘禅不由捏了捏掌心,又知道诸葛诞其后当转危为安,因问道:“之后却又怎样?”

曹爽道:“幸天怜见,那陶水竟再不往前,乃因风向陡变,终于将公休送上岸边,这才为人救活。”

刘禅方宽了心,说道:“朕观此人仪容,倒颇有些相父的风骨。先头朕还不觉得有异,听卿这样一说,竟愈发瞧出像来。”曹爽始终挂念着进献历法一事,遂说:“公休只是伪朝罪臣,今戴罪以立功,安敢与太后相提并论?”刘禅因细细回味起诸葛诞容貌来,笑道:“也是,诸葛诞虽然称得上俊美,毕竟身上还有些青涩之气,自是与相父不同。”

曹爽便趁势说道:“陛下亦好美人么?微臣不肖,发旧人于大将军幕下,凡姿容伟美者已囊十数人之多,先有夏侯太初之飘逸清朗,又兼何平叔之婉娈秀丽,如今再进公休,陛下既爱之,可擢他多与微臣等共事。”

刘禅笑着往曹爽手上一抚:“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赏心如此,孰人不爱?”曹爽因向刘禅一拜,续道:“但微臣也知道‘以貌取人,失之子羽’的理。有才者未必有貌,尤其畀任委官,更不必挟容貌以行度量之举,因此除太初等人外,也发些外表平庸者入用。”

刘禅道:“朕当是明白的,昭伯有甚么话,也别总藏着掖着,像伯约那般敞开来说,朕听得也舒服些。”曹爽暗想:“我在你心里岂能和他比?”嘴上却说:“微臣不敢与陛下遮遮掩掩,陛下既亲至将军署,微臣亦当禀报署内现有之人,此本微臣之责也。”又说:“除诸葛诞外,陛下可还有其余人召见?微臣当知无不言。”

刘禅略一思考,乃说道:“你底下可有些能作诗写文的人?可拔些与我用罢。”曹爽奇道:“陛下既得曹子建,此乃天下才思杰出之辈,何须舍近求远?”

刘禅笑道:“卿却不知了,朕并非要人为朕润色诏令,只是年关将近,又须赐宴臣下,故想求些文士助兴。朕以为我蜀中素来不重文采辞赋,自朕得子桓后,又逢子建东来,几经相谈,这才省得文章传世的道理。时人但以治经为第一要义,殊不知经义亦只是学问之一种,无足为治世准绳。举山岳之力而轻江海,此非朕本意。”他自幼得太后教养,常浸淫于先秦诸子著述,太后治国又数家并行,是以刘禅并不以儒家经学为窠臼。只是其时朝廷尚得依赖当地士族为支撑,面上仍尊儒重教;益州偏处西南,又乏建安七子那般精于文辞之人,故经学反而兴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