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所说扬州河渠一事问他,这便看看他去。卿其后当与伯约公琰及元逊共事,凡有疑虑可说与他们知晓。”
阮籍谢了恩,又将木连环奉上,乃道:“臣在路上将这副小玩意拿与皇嗣玩耍,皇嗣机敏过人,竟识得它乃公输式形制,不多时即拆解毕,后又重装回去,较先前分毫不差。臣便将这公输锁进给陛下,陛下亦可留它以厚望皇嗣。”刘禅自是喜欢,乃收了连环,一面着侍卫送了阮籍出宫,自己则去往城南孙府,又拨了数名医官随行。
那头周胤先探到刘禅要来,忙折去报了陆逊。这时候朱然已由金华宫搬回孙权处居住,先由他伴着孙权。那孙权却发作得更加猛烈,竟无一刻不在反酸,成日只软塌塌地摊着,朱然因叹道:“先臣妾在那边时,曹氏即是这样终日躺在榻上,怎的数月不见,昭仪却和他无异了?”
孙权恨道:“非是与曹氏儿同一病灶,只恐另有他意;是福是祸,尚还说不定呢。”朱然犹不知其所指,底下已传陛下亲来探望,孙权乃闷声道:“委屈义封先避让了,尔只把住外室门户,莫使他人进来。”
朱然道:“便是伯言也不能来了?”孙权道:“当是这样。”又说:“义封勿要多问,我自有我的道理。”朱然只得照办,孙权因勉力起身,倚在案旁悠闲地拨弄灯丝。
刘禅进来时,所见便是这样一副场景。他因轻咳一声,惊起那孙权与他问了安,刘禅道:“仲谋气色大好了?朕还待太医往来看视呢。”
孙权道:“前次御园食炙所余顽疾而已,陛下可不必再着人诊治;小室地狭,宜出其人在外等候。”刘禅见他神色颇有些古怪,遂尽数屏去随从,只留他二人在内说话。有分教:
居重难为身,才高竟陆沉。
周世出宜臼,晋公远申生。
鬓付三秋露,胸空一老樽。
何从彷徨意,相坐对灯昏。
要知道孙权究竟道出什么话来,下次再解。
第三十二回 明算法孙曹二妃进徽号 贺改元鲁梁双王得厚封
却说刘禅念着孙权抱病多时,以为终究不是办法,遂带上数名医官前去孙府探视;那孙权却一反常态,先请刘禅屏退余人,他好独留下刘禅说话。
刘禅心下疑惑,到底由他去了,因见他不似有恙,乃说道:“果真无事,如何昨日朕因璇儿归京,乃赐诸卿宴饮,仲谋却托病不见?倒是子桓经上回调理,终于康复大半,连着食尽一鼎羊肉哩。卿与子桓两个,偏命里相冲也似,不是你病了,便是他不自在了,何时才能重聚朕两侧,也令朕再饱一回眼色哪?”一面说得自己也笑起来,末了又道:“仲谋别是有甚么难言之隐罢?既勉强不得,朕也好不加追问,只着你安心静养便是。”
孙权心下便有些不痛快,暗道:“如今我得鹿弟期许,正欲重起当初建制海上之筹策,岂能再同那曹氏儿共侍小皇帝?也亏此人命不该绝,竟叫他把痨疾治好了。”乃说:“臣妾有一疑虑,正想向陛下讨教;若说得不对,陛下也勿见怪。”
刘禅笑道:“怎的仲谋说话也遮掩起来了?朕便是喜欢你直言快语的模样,倘学子桓仲达他们一般端着,朕反倒不爱了。”
孙权谢道:“陛下待众人是最温厚不过的,臣妾自不惮着忤逆陛下;可正如陛下所说,凡有难言之隐,亦不能够勉强。臣妾恐事关陛下忌讳,说话时便须谨慎些。”他这一讲,反将刘禅好奇心勾起三分,遂说:“答与不答在朕,问是不问却在仲谋,卿又何必顾虑?”
孙权不由莞尔,因说:“便是前日陛下长子返还蜀中时,臣妾听闻随行的只阮嗣宗与钟氏孤儿,却为何不见皇嗣生母?先陛下有幽州之捷,于是尽出后宫诸人,此乃陛下摒私情以行大义,而有体恤宫人之举;但皇嗣关乎陛下将来社稷,其生母于理自不当与诸宫人一道遣出宫闱,既如此,此人可是已不在人世了?”
他似问得随意,刘禅面上却是一滞,前回与姜维数番议论又重返心头,乃说道:“仲谋怎的忽问起这个来了?”
孙权眉目里因显出些别样的意味来,且把头一歪,笑道:“臣妾入宫时便知道陛下先前不大蓄养内宠,却只以陛下正当少年缘故,乃无求嗣之急;建兴六年所出宫人,更无一个曾得封号。陛下倘不愿说,臣妾自也不当再问。”
刘禅却往案上一探:“这灯丝怎的不好了,却劳仲谋去拨它?仲谋虽自请削减用度,到底是朕的昭仪,明面上不可亏缺,若是底下人服侍得不够尽心,朕可再赐你些宫中善察人意者以供驱使。”
孙权明白刘禅意思,也转了话头,乃说:“陛下今既只得一子,如何不思扩充后宫规模?便是臣妾等人一月里也难见陛下一面,遑论其余宫人。皇嗣年已七岁,尚无兄弟姊妹之属,如此岂不寂寞?”
刘禅自摆弄着那灯芯,说道:“朕省得这道理,相父当也明白,这才留意抚养那钟氏孩儿,也是为日后璇儿能有个伴。”又说:“朕非无意子嗣,只是当下诸务冗繁,又临近迁都,是以暂不便纳妃。”
他见孙权欲言又止,尚不明其意,续道:“卿与子桓皆是旧朝帝胄之尊,朕不得已收留卿等入宫,乃施荣宠,图的无非是安旧臣念头,本便使卿含忿蒙羞;倘再令你二人以男子之身与朕诞育皇嗣,卿当如何能受?况卿年近五十,更不宜于生养,至于免乳艰难,朕亦弗忍。”
刘禅说得恳切,孙权心下竟生出些感动,便转了数个心思,乃道:“原来陛下还有这些心思,怪道往常与臣妾仅浅试辄止,少有尽兴的时候。”刘禅脸上一热,听那孙权又说:“陛下爱惜臣妾之心,臣妾自当领了,只是世上的事,并不能尽如人意。”刘禅奇道:“怎么说来?”
孙权因咬了牙,沉声道:“陛下还记得前次召臣妾以山越事问对那晚,因置办炙肉,留臣妾多饮了几盅,其后便不省得事了?当时臣妾尚不觉有异……便在前几日,臣妾偷偷着人来看了。”
刘禅一时未能省悟过来,见孙权仍是歪在一旁,面上却颇有些过不去,忽的站起来,把声音极力压低了,说道:“怪道卿久病不起,原来本就不是病来着?”
孙权叹道:“臣妾原也料不到这茬,只是事已至此,不认它又如何是好呢?”
刘禅一时间忧喜交加,竟不知该作何表示,忽生一念,遂携了孙权双手去榻边坐下,又自袖中摸出先前阮籍呈他那只木连环,一面往孙权手中塞了,说道:“这把小连环乃阮嗣宗所赠,先为璇儿拆解,故留与朕纪念。朕怜仲谋辛苦,特赐它与卿祐福,这便着人打磨干净,串以金线丝绦。听嗣宗说,此物一名公输锁,那公输盘俗名鲁班,朕便为仲谋的孩儿取名‘鲁班’如何?无论男女,想悉是能够以此名冠之的。”
孙权将这名字念了两遍,又省起一事,因说道:“臣妾吩咐过为我看视那人不得声张,他是华佗弟子,唤作樊阿,想来甚是可靠。”刘禅道:“如此只得你周围几个知道了?”
孙权道:“伯言并不知道。臣妾还是想再瞒他们些时候。”刘禅点了头,明白他在属说:“仲谋若是不方便,可搬去中和宫与朕暂住,对外只称深居养疾可好?”
孙权不意竟得此收获,连忙应承下来,刘禅遂唤了随从好生叮嘱,又好言抚了陆逊等人,令他几个毋须疑虑。先孙权以自己中年怀妊,既羞且气,眼下倒因此事得有进身机缘,便对腹中之子多了几分好感;他又喜猎虎,乃以“大虎”为字,暗中呼之。
他起先估摸着张昭阚泽何时过来,因刘禅近来待他极好,便自恃权重,也不急着与曹丕一较高下;偏那杨伟抱了病,仅献著述数卷,刘禅一时也无法尽得要领,孙权遂安了心休养,每日只在中和宫内外活动。
好在不多时出了月份,身上便好许多,孙权乃复了元气,更强起精神,再与刘禅数次进言。这孙权驰骋江东三十余年,平叛抚民常亲力而为,又兼一干能臣辅佐,终于把个人烟荒疏之地经营作民熙物阜之乡,是以极为熟稔当地境况;他又细剖了朱夷二洲地理形便,兼辽东海路牵制之要,刘禅听了只点头称善,遂召来姜维诸葛恪等人陪同议政。他几个犹不知道孙权状况,那诸葛恪已与孙权重新修好,自是不在话下,姜维却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