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in_gutes_Gedicht 作品

第 63 章节

正值开年,刘禅据蒋琬提议置了四夷署,以曹爽提领,何晏夏侯玄为副,专典外宾接待事,此中却有一段缘故,兹述如下。

之前曾说到拓跋鲜卑部力微遣子入朝廷为质,太后遂许他河西以为中原屏障,又助他取纥豆陵之地,成拱卫之势。这力微质子名叫沙漠汗,生得颇是魁梧,因其平易知礼,甚受太后礼遇,乃赐金银缯絮,以为上客。

沙漠汗既得厚遇,又获知汉廷始分三都,各有其胜景,便生了欣羡之意,更提出欲随使团往返西东,观成都及建业形制。太后以建业尚在修缮,先使人护送那沙漠汗入了西京。刘禅知晓后携了诸葛恪在侧,亲自往来接应,沙漠汗因受宠若惊,忙与刘禅等人见礼。

刘禅喜他待人大方,乃说道:“眼下我朝改元更历,卿可在都中多待些时日。恰巧大秦有客商秦论羁留成都,卿先与他照个面,也多问他些异域风土。”

沙漠汗遂谢了刘禅接待,又逐一拜见了西都要员,至入将军署时,那何晏正裸了半身行散,给来人唬得往地上一掼,曹爽喝道:“平叔可放正形些,莫要折了陛下威仪!”

沙漠汗忙宽他道:“再不妨事的!吾在长川时即常与手底下诸人饮酒设宴,素来不拘礼节,酒酣起舞,却不知更比何兄放肆几多。”

何晏吃了曹爽叱责,匆忙收了衣物,便要往里室赶去,那沙漠汗却轻轻揽了他,笑道:“足下袒胸于冷风之中,而面色红润,鬓间犹能微湿,可是有甚么御寒要诀罢?”

曹爽见终不能止,乃跺足扶额而去,独留下他两个叙话。何晏朝曹爽去处一望,乃说道:“你可莫给他唬着了,这曹昭伯嘴上嗔怪我误事,心下已先软了。咱们只顾着说话,不必去理会他。”因与沙漠汗瞧了五石散,又舍了他少许试吃,乃说:“你莫看它分作五份,终究还需混作一处;倘每味药分量不同,药效便也不尽相同。我眼下正琢磨着配出一道能够即刻见效的方子,你可先就白三紫三红二青二黄比例调服,耳目最是舒爽。”又道:“非是我悭吝,因本月只分得这么些,吃尽了便只能再等到下个月,中间实在难熬;你若服了这物,只管叫你忘不了它的好处。”

沙漠汗忙道:“这便够了,便够了!吾未知它药性,恐不适应,也不敢多吃。”且与何晏道了谢,又将五色药石精心包在五只拇指大小的玉瓶内,隔了一层缯帛贴身放着。

他因先与秦论一道住了,那秦论歇处尚有上回刘禅赐他的二十名黝歙短人,一并安置在外宅,倒也尚可以容身。岂知数日后南中遣使来供,又献美玉若干,刘禅欲安排众使者住处,蒋琬始议典客四夷事。那费祎乃说道:“当时都中以偏安,诸制并不完善;自蒋公为太常、光禄以下立寺以为官署,臣请复设立鸿胪寺以专典礼宾。”

刘禅正欲答应,蒋琬又说道:“臣之所见,成都当非天子久居之地,一切部署宜从简从用;况蜀中深居内地,环倚崇山,宾客难至,只需置办四夷署即可,宜由大鸿胪卿典掌。”

刘禅便允了蒋琬提议,遂以曹爽暂理四夷署事,且居大鸿胪卿之二副以为辅翼,既使其有所秩禄,又不至于太过要紧。其下更有夏侯玄、何晏、蒋济等,并为襄助。

这曹爽既得所用,难免有所骄矜,便携了夏侯玄几个四处走动。这日乃拜访秦论,问了他些沿途见闻,秦论始以洛阳见闻告之,乃说及玉鱼与宝剑趣闻。

曹爽久不得回归,早存了几分心思,听秦论既提王畿之事,因多问他几句,聊以安慰,一来二去,两人便熟络起来;又兼沙漠汗常在侧,秦论只唤左右取了鲜果热酒,他几人好围着火架闲话几句。那曹爽说道:“兄既讲到先帝八剑事,我却更生了些疑虑,还欲请教一二。”秦论笑道:“只管问来便是。”

沙漠汗听得兴起,也拢过来看他如何说法,只听曹爽道:“那八把剑乃是先帝双股剑熔制而成,想是复加了许多精铁罢?淬炼虽不算难,可毕竟两种材质相去甚远,为先帝铸剑的巧匠又是如何使它彼此无差的?”

秦论虽客居已久,奈何囿于言语所限,说话间总不能从心,故个别意思仍需借周围传达。好在沙漠汗在洛阳时日不短,于秦论所述上也能做个参照;更兼他与太后时有照面,亦知道些先帝八剑的掌故。

秦论因先说道:“个中原委我却是不知,只是负责铸剑的乃是太后身边巧匠蒲元。此人颇长于炼造之术,其时太后以新法数行冶铁,效用大增,乃多有精铁充作甲胄兵器之属,其中泰半便是出自蒲元的主意。”

曹爽道:“听你说来,他蒲元也算是太后倚仗的几个异人之一了?”沙漠汗便接口道:“这蒲元据说本不是汉人,其根出于武都,与蜀北蒲氏大族乃是同宗。”

曹爽一时起意,因奇道:“怎生个讲法?”

沙漠汗道:“我也是与底下人问了才知道的,却是由太后手底下的马参军所言。”曹爽暗道:“又是那马幼常。往后我随陛下迁都,可要留心与他招呼着。”一面敛了笑,再去听他如何说法。

却见他说道:“也算机缘巧合,其先吾从太后在东都,见太后腰间系有宝剑,因爱其精美,便多问了几句,太后只答我此乃先帝遗物。马参军却留了意,往后遂私来见了我。”原来那马谡逢人必卖弄,前回将先帝八剑故事讲给秦论听后,此次又添油加醋说与沙漠汗;太后喜他才思卓绝,总由他去了,也不加责备。马谡由是越发恃宠而骄,但凡太后宾客,悉经其手,难免透露些旧闻,是以时下竟以马氏为秘辛之始,参军府邸乃成轶事内围。

这边马谡见沙漠汗也是个知礼的,往后即拢了他来宅中小叙,便说道:“你若要知道诸事渊源,只问丞相是不抵用的,总须来找我才是。”

沙漠汗笑道:“我乃外人,贵朝故事本也是不便多问的,只知道些皮毛即可,更多了,恐太后扣我,令我回不得河朔了。”马谡道:“这可就生分了,军政机要固然不得使你知晓,难道天子刻剑铭鼎一般大小的事,也都瞒着旁人不成?我只说助先帝铸剑那人,原是由太后举上来的。”

他看沙漠汗好奇,心中得意,续道:“此人我先前也与那大秦人提过。他世居武都,系当地氐人,少时即能辨识精铁,所铸兵戈锐而不折。太后在成都时,举他进宫说开采金牛山铁矿事,他便报与太后冶铁精要,由是得用。不独先帝八剑,其后浇天子鼎,乃至太后主事之后所用兵刃铠甲,悉付他督造。”

沙漠汗道:“我从我父亲驰骋四方时,亦与他武都氐人打过交道,乃知道其分作杨蒲二支,彼此曾有仇雠,势同水火。彼时我打交道的是杨氏氐人,这蒲元既出蒲氏一脉,想是也与杨氏不相对付了。”

马谡忙道:“也并不都是这个理,须知龃龉只在两族之间,蒲元既归太后军中,他只一心炼铁,向来不管这些细微处之纠纷的。”沙漠汗点了头,由他继续说道:“他先兼任匠作大臣,主典军械造办;如今战事已讫,伪魏的马钧又降伏于我朝,乃使马氏为匠作,这蒲元便不再随军,仍是回金牛山继续负责采铁炼矿。”

沙漠汗与曹爽等人说到此处,那曹爽问道:“如你一说,他可是年后要回蜀中罢?”沙漠汗笑道:“不错,太后已着人打点了蒲元的行程,只等在那边祭典一毕,即可启程西归。”

曹爽啧的一声,向秦论看一眼,再与那沙漠汗说:“他既为武都氐人,此回来我蜀中,不知道陛下可是先着他过来暂住,或是另起府宅?倘他只逗留数日即南下,那便不必要了。”又道:“不论陛下作何安排,秦兄与拓跋兄既在,南中特使一时又羁留于此,这四夷馆想也是热闹得很了。”

果然不出三日,蒲元即由随行十人护送而来,刘禅以其居住不长,令曹爽代为接待。曹爽方通了沙漠汗及南中特使,又得蒲元捎来洛阳消息,一时也不思多结交他人;只是前次陆逊先来探了自己意思,不回个口信未免过意不去,又兼太后亲侄诸葛恪本是孙氏旧臣,自己与孙权通好可尽得其利,便整了衣着,初九这日携手底下几人去访了孙府。

那陆逊正打发周胤往宫里送开春要用的物事,见曹爽过来,先让了座,又瞧着何晏也一并来了,想着上回吃药那事,面上却无表露,只与他等人含笑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