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in_gutes_Gedicht 作品

第 66 章节

那孙权因怀了心思,暗地使陆逊朱然诸将继续北上,他好抢先占得青徐数州;岂知曹氏亦有余党西逃至此,正撞上陆逊这支,两边只混战作一处,当中又有邓艾率军先去往辽东,人所不知,便摆了吴军一道,折了他许多兵力。那陆逊未料对方尚有一战之力,虑着魏都已下,也不忙出死力相逼,只在当地羁縻数月,不久便引军还了,来护孙权周全。

郑泉因说道:“他只道太后志在克复天下,往后必然爽约,定将出兵独吞东面数州,更不许先前均分中原之事;是以当时进军也只图攻城略地,待来日论功,青州便是昭仪名下占地,谅太后也没由头向他索要,——却哪里料到正中了太后诈计?”

张昭忙道:“文渊可记得谨慎说话!”郑泉道:“他既取得江东,便是不惮着后人如何秉笔。先前汉廷以偏安图进之故,未有置史,如今总算要起人去撰国史,自是不缺太史董狐一类把当日状况详尽录注。太后虽以智谲夺位,而治国乃开诚布公,也不当忌讳着公论。”

列位只道个中有何波折?却要说到先前曹爽与司马懿之事。那司马懿本是曹丕心腹之臣,曹丕称帝,他即受以重遇,而与曹真共事魏廷;那曹真本是个再明白不过的,因见外敌环伺,便不与司马懿计较,只任由其在朝权柄益重。不料后来曹真拟出子午谷以攻西蜀,未至中途忽遇大雨,就此受寒,乃以暴病而卒。曹丕念他忠心,更许其子曹爽继以大任;而曹爽素好权柄,又惮着朝政由外人把持过度,终于失了他的威望,遂先便极尽能事去与司马懿相挤兑。他两人数次拉锯,几成水火,前文已有零星交代。

那时方出了郭淮之事,孙权又先攻入东境,太后因趁势与鲜卑及羌人合谋,再扰他南北三边,魏国朝野登时乱作一团,竟不知该先平内讧,或出兵迎敌,又当应付哪路犯兵。

此番变故便是太后也未有料到,他正好一路推进,更兼途中诸事顺畅,终于一举下了东都,以致天下震动;这太后更拿定孙权急于争功,必与自己抢夺幽徐诸地,遂在东边破了道口子,容他曹魏残余逃了,恰和陆逊朱然北进大军相互消耗,一时也进取不得。那孙权只驻在原地等候消息,不想太后趁他底下主力调离,遂着王平及马谡与越人联合,复率东路数军轻出荆扬之地,竟断其退路;而后乃致信孙权,陈说形势要害,又许孙权高位,只请他让出国器,顺大势归汉。

郑泉叹道:“昭仪当时便大怒,欲命子瑜与他会合,一举南下击退汉军。仆正因发了旧病,困在家中僵卧,隐约也给透了些消息,只虑着他迟迟不归,恐建业生变;昭仪既拒不从命,王将军手下又非精锐,就此一搏,成败或可两论。可哪想到不久昭仪莫名改了主意,竟下令开城请降?仆每每琢磨此中关节,不解更多于不甘,总是不能多问他的。”

张昭道:“若子瑜那时仍在原处待命,纵再不济,昭仪也不至有即刻献降之辱。你我自昭仪被执后便不闻子瑜消息,昭仪也绝口不谈,至于吴中旧臣一齐到了成都后,方把此事又提起来,皆以为子瑜失散在引军回来的路上,这便是一大怪处。”

郑泉续道:“这也正是仆最不解处。使子瑜尚在,昭仪何至于此?伯言义封急往回撤,倘子瑜在中原能够牵扯太后兵力,一月之内,情势必将陡转。其间还有司马仲达长子私自去投子瑜,也一并失了去向;仆这次入蜀,沿途多有打听他二人下落,却是一无所获。”

张昭却是另一种心思,因劝他说:“文渊也不必抱憾,昭仪若当时能够返还建业,固然不失为一方天子;只是长久看来,太后收获大半疆域,又有鲜卑羌蛮诸族与他交好,已成合围之势,除非天下生变,昭仪本是无力与他争夺的,无如开城相迎,倒免与曹丕一个待遇。昭仪许是想着这重道理,又不忍使江东再蒙战火,这方忍辱屈从了太后。”

他两个再嗟叹了一番,那郑泉又道:“只是昭仪业已归降,元逊又拜将军,子瑜便也是国舅之尊,理应尽享荣华富贵。而他竟横遭祸舛,太史部若要据此撰史,当记一笔‘不知所终’,且留后人无比惋惜了。”

张昭因问道:“先文渊说那曹爽欲以手下人进为太史,可是已有甚么人选了?”

郑泉便道:“据底下打听,曹昭伯举的那人名叫王肃,字子雍,本是旧魏重臣之后。眼下他暂留在曹子建馆里待命,仆忖着陛下方经改元换历,倒需着他一批人显自己足够大治。魏吴史书本有私撰,他王子雍若要杂采倒也不难。”

他擡起眉头,一面朝张昭再看一眼,又说:“他和金华宫往来却也不少,曹子建若想要见自家兄弟,先便经由他传话,一连数次,都是如此。”

张昭心下明了,自不再问,郑泉因一把向后边坐了,又自底下摸了只酒壶,有一搭没一搭的喝了十数口,忽的说道:“周胤那孩子怎的还不见回来?他在外头耽搁这许多时候,难不成逛出了蜀郡,却要仆怎好与昭仪交代?”

那郑泉见张昭更无他话,只得先与他辞了,一路往外逛去,冷不防嗅着一股子酒香,心里叫一声好,暗道:“谁人在此摆酒哪?”再看去时,却见门户微启,一径青石路直通去里屋,乃是刘禅新赐阮籍的住所。

郑泉见了,心下便琢磨道:“这青年是随陛下长子一道过来的,名唤阮籍者是也,当为中原人士,我且不妨去会他一会,也好打听些情况。”遂向前多走几步,见四下无仆婢看视,乃立在外头扣了几下门,说道:“吴中郑泉往来拜访,阮先生可在里头?”

他方问完话,远处那酒香似也更浓了,不禁把嘴唇一抿,心道:“想来他也是个好酒的,往后可多去拜会他。”便顺着香风往里头一探,但见那边先迎出个小童来,冲郑泉一让,笑道:“请先生坐。”

郑泉忙向他一揖,脚下已急急迈开来,只行了几步,却不见有人,便顺着香气一探,只见阮籍抄了手,正倚在院子外头朝他笑。那小童见状摆了座奉了酒具,自往一边去了。

那面阮籍因与郑泉见了礼,又说起近来刘璇及钟会诸事,乃道:“弟原本受命教习钟家那孩子,只是近来他忙着随皇嗣贺访百官,眼下又值元月,便请了几日休假,我因得闲出来,独在府宅里喝些小酒。”

他说话时郑泉尚拱手礼让,眼光却不时瞥向席上酒具,便知这也是个性情之人,遂道:“足下可就是郑文渊先生了?弟客居此地,也曾听得先生二三轶事,那‘载酒盈舟’、‘酒家陶土’云云,便是出自先生所言罢?”

郑泉喜道:“薄名不足挂齿,仆辗转四方,际遇时有高低,一言蔽之,只恪尽职守而已。此乃公义,但求一个心安;公义之外,尚有私情,却是发乎内心,百世不易的了。”阮籍道:“敢请指教?”郑泉便向案上一点,又伸手朝阮籍轻轻一托:“唯美酒与酒友不可相负。”说罢先笑起来,提起酒壶与阮籍先各自斟了一杯。

他如此应答,正合阮籍之意,因说道:“这酒既是先生之道,却也是籍的不易之理。你我志趣相合,只不知谁个更胜得酒力,莫如今日宿在弟处,于饮酒一道上分个高下如何?”郑泉正图他这声,忙将门户微闭了,两人一面饮着酒说闲话。阮籍且瞧向屋外,说道:“这腊月以来虽还飘了几场冰屑,到底身上也不见太寒;便是弟先前在洛阳时候遭遇大雪,却还是比往年暖和不少。”

郑泉笑道:“这恰是承了陛下‘炎兴’一号的吉,先应在气候上头了。”

阮籍摆手道:“我却不大信这个,文渊莫要见怪。”他心下念着的乃是先头和刘禅说的那番量田改赋之话,要晓得冬冰化得既快,地里虫害不及冻死,又不知来年夏秋是暖是寒,是否影响收成。天下初平,局势瞬息万变,一时也辨不清是福是祸。

郑泉倒不与他介意,因再向他打听刘璇去处,阮籍道:“正多因着天气转暖的缘故,他方告了假,名为拜访,实则携士季四下游玩,不曾一日消停过。”他且说着,嘴上却挂了笑,显是对刘璇颇是喜爱;那士季却是他与钟会起的字,因那钟会上头还有两个已夭逝的兄长,便排在季字一辈。

那刘璇与钟会陆续会了刘禅后宫及都中要臣,又将刘禅赏赐悉数送到,尚且余了姜维未及拜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