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in_gutes_Gedicht 作品

第 67 章节

只因他奉命去往畿辅之外先行探查,一时不得回京,刘璇便去了四夷馆,把礼品寄由曹爽转交。那蒲元见他言谈得体,笑道:“待皇嗣大些了,我便也造一把宝剑,却请太后镌上‘炎兴’字样,送与你佩戴可使得?”

刘璇知道先帝八剑中,太后与先帝是同一年号,三位将军又是同一年号,刘禅则与两位兄弟同一年号,乃笑道:“可多打几件与我,待我赐给他人么?”

蒲元抄了手往旁边一靠,说道:“皇嗣往后当还有别的弟兄姊妹,自是不必多说的。”

刘璇摇头道:“那时父皇吩咐下来,你自当铸给我弟妹们;我向你求的,却需我拿去再赐与左右,便与先前那些不同。”

蒲元眉头微挑,笑道:“殿下少年有志,这便筹划着往后提拔要臣,亲理阴阳了么?”

他说话调子比先前低几分,引得刘璇与钟会对视一眼,那钟会因往刘璇手上捏了一把,刘璇便道:“阁下却是误会了,我只是独自一人玩惯了,好容易有个伴,总需得赠他些有别他人的物事,方不负他情义;往后倘结识的人多了,也得定几个能够交生死的养在身边才是。”

蒲元笑道:“好歹殿下是个有情有义的,我权且记下,待报与陛下,统共再铸上八把,都交在殿下手中。”

那钟会却忽的省起一事,遂问他说:“先生却要与先帝八剑一样,再配上八只小件么?”

他所指的自然是先帝那八只玉鱼。蒲元面上神色稍纵即逝,乃道:“那八只小鱼玉器本是出自太后授意,有纪念太后与先帝当初相识之意,若殿下的剑要配些小件,当再用别的物事了。”

钟会便点了头,只听刘璇道:“我还没想好要配些甚么,待我同士季转去玩会,回头再来告诉你。”说罢携钟会一道向蒲元行了一揖,那蒲元连忙还了礼,送他两个出门。

刘璇牵了钟会往车上走,钟会只行了几步,忽的慢下来,刘璇知他有话,遂说:“可还有甚么不明白的?”

钟会道:“他先一直只唤你作皇嗣,后来方改口称殿下,虽于礼无甚不合之处,我总是觉得有些道不明的深意。”

刘璇笑道:“你却是为了这事停下?他在太后身边待惯了,便随太后以下的人称我为‘皇嗣’;那‘殿下’却是我在蜀中时候的称呼。”一面说着,更前行数丈,先与仆从把钟会搀扶上车,自己随后擡脚踩上马凳,滚在钟会身边。

钟会忙把他扶稳,将刚才蒲元一番话再回想一道,因往刘璇臂上一枕,问道:“四夷馆已交在曹昭伯手里管着,曹昭伯原先又是将军署的人,这大将军却是甚么样的人?先在洛阳时便多听人提他,这会子领着曹昭伯这样的人物,太后和陛下里里外外俱是一味的喜欢他,却总也不见他人在,每每令人好生奇怪。”

刘璇笑道:“你要说别人我兴许还熟络些,偏偏是他,我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前年我还在成都时见过他几面,那会子我不大记事,他一年内也不回来几次,又是魏国那边来的降将,太后再喜欢他,总是不便与我多亲厚的。”

他见钟会隐隐有些失望,又道:“你倒不必记挂着,他忙完这阵,自会回来向父皇复命,你我便知他能耐了。”钟会方止了心思,捏着锦囊里头的连环锁,倚在刘璇身上浅浅睡去。

那边蒲元见他两个去了,先回屋里小憩稍时,漏下三刻,便听得沙漠汗游玩归来,与秦论先招呼了,再来同曹爽闲叙。蒲元养神已毕,恐入了夜反难以熟睡,索性也起了身,同他几个聚作一圈。

沙漠汗也不忙吃茶,笑道:“你只道我刚去了甚么地方?却是曹昭仪兄弟那边,因陛下也在,我便想着多会会他,也好留个印象。”

曹爽将汤水一提,往沙漠汗身边拢了来,贴近了道:“你可还是个心思澄明的。据说曹子建新近在招揽人才,陛下便留了意,常去城西问他提议,竟比会大将军还勤呢。”

沙漠汗笑道:“便是这个理了。他如今底下既有前朝才干,又得了在野诸儒,便是陛下给儿子新拜的师傅也同他相好,陛下多去他那边走动也是情理之中。我这回过去,正赶上他身边有个叫谯周的,向陛下举了个掖庭宫人,原也是给曹昭仪宫里做事的人,却是要他与自己共治经义,以正都中学风哩。”

蒲元接口道:“可是与谯允南提的办学一事有关?”沙漠汗奇道:“你怎知道?”

蒲元叹道:“我在洛阳的时候,便见过大将军向太后传信,里边特地提过这事。其时太后以炼铁之术比附治学要义,这次遣我回来,也有令我助大将军协理王城之意呢!”

那头秦论招呼山越仆婢灭了炭盆,伸了两个指头朝蒲元遥遥一指:“偏你来得不巧,赶上大将军最忙的时候,匀不了空与你叙话;你过几日又要走,更不得见他了。”

蒲元倒也不急,说道:“大将军到底还是个掌兵的,兵甲器械、马鞍马掌一类,总需命人向我讨要,我便留在金牛山铸铁,来日方长,也不愁没机会与他见着。况且我本职不在此道,这回只尽管把太后意思转给他知道便是。”

曹爽心念一动,并不多言,却听蒲元续道:“其实大将军什么都明白,哪里需得我一介草莽多话?我随太后出入军帐,他一有得空,也与我说些治兵治学的道理,总不过‘六经之治,贵于未乱;兵家之胜,贵于未战’十六字,想大将军自是不用我与他提这个醒的。”

他说罢便起身去挑灯丝,又就着烛火取了身上短剑抚弄一回。那沙漠汗见其余人更无他话,因摆手道:“我来中原到底时日不长,甚么兵家法家的,平日里只听他们说,原也琢磨不透,可有句话正应着太后主政以来一事,我当还是知道的。”

他先卖了个关子,便引底下一名南人凑过去道:“却是甚么话来?”沙漠汗四下一张望,终于在曹爽身上定了神,遂道:“乃是‘用兵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心战为上,兵战为下’矣。”

这话却是当日马谡谏与太后降伏南中的提领,蒲元向那南人一指,笑道:“不好,不好,他既是南中之人,你这厢把马参军此语再说与他,不正要他难堪么?”

那南人忙道:“切莫这样说了,太后平了叛乱之后,我等便立了重誓,终其一世,更不复反,若还忌讳着这个,却是折了我一干南人也!”说得一行人都笑了,曹爽道:“好在何平叔今天去将军署歇了,要留他在馆里,这会早便嚷开了,更不知会说出甚么话来呢!”众人且与沙漠汗相互玩笑,当是不在话下。

那沙漠汗所说善治经学之掖庭宫人便是曹丕向刘禅讨了来的郑冲,谯周却是从前回去曹丕处送诗文的王肃那里得知郑冲其事,连忙举给刘禅,力保他能够即刻免役为官。再说这王肃几日下来与阮籍也混熟了,他自得了提引得撰国史,将要生出一段故事来;阮籍眼下却同郑泉喝酒畅谈至夜深,均有了几分醉意,又不肯先行认输。阮籍便把曹植身边诸人逐一说与郑泉,谈到王肃时,对其人品治学也颇有些欣赏处。那郑泉且听他介绍,不时接上一两句,抿一口酒,又笑一回,给外头凉风穿了门户间的缝隙落在身上,只觉得飘飘欲仙。

正说话间,却听得外头仆婢跌撞进来,竟是孙府过来的,乃道:“可找着你了,枉我问了许多人,原来是躲在这里吃酒来了!”他这一呼喝,郑泉酒醒了大半,便有些不悦,说道:“仆与新交好友在此品酒论人,你却为着何事过来扰我?”

那仆婢见阮籍在旁,一时不便多说,郑泉道:“嗣宗又不是什么外人,你但说无妨!”那仆婢虑着情急,只得叹了声气,说道:“张老先生传话来,说周胤那面出了些事,着急寻你回去商量哩!”郑泉一惊,正是:

谈笑乾坤中,意何止蒿蓬。

白月销短日,寒鸦剪长风。

驱羚未挂角,踏雪无飞鸿。

一朝恩仇聚,当请故里逢。

要知道周胤作何经历,羊善本是何许人物,四夷馆内又将发生何事,下次再解。

第三十五回 姜伯约秉笔始撰蒲元传 司马昭荐枕一设相思局

却说郑泉与阮籍喝至半醺,忽见孙府着人来寻,却是说周胤路上出事,要问郑泉主意。郑泉转念一想,那周胤素来不服管教,这回在外头惹事,便叫他吃个教训,也不必劳自己去赎他。因说道:“区区小事,想不需子布多费心力罢?”

阮籍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