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in_gutes_Gedicht 作品

第 87 章节

得他纯臣。如今他在宫里发达了,也与我不相干的,纵是他做了皇后又能如何?——总不过有一日是一日罢了。”

此言一出,那夏侯玄即持了清水起了身,擡手只往何晏身上轻轻一揽:“平叔酒醉无行,说话做不得数,且随我去歇了罢。”

岂知何晏不为所动,一口咬在夏侯玄耳边,低声道:“如何做不得数了?我与他兄弟一场,今日我便要——”他嘴上且说话,身子却软了下去,夏侯玄忙将他一把扶了,何晏便大了声嚷道:“——将这酒敬给他曹子桓吃去!”

余下几人俱是大惊失色,曹羲按不住先喝道:“平叔不得胡闹,待太初搀你醒酒去!”其时何晏已软在夏侯玄身上,只由他带自己去往卧房,因听曹羲这一喝,又挣扎着转过头道:“我可没醉!方寄了司马子元口信,叫他好生经营,咱们来年再会呢!”

夏侯玄及诸葛诞不待他多话,连拖带哄地引他转去里间;那何晏尚自不甘,在榻上与他两个又闹了半饷,方安静睡去了。

是夜何晏惊醒,只觉头痛欲裂,迷迷糊糊便将自己白日里一干妄语尽数记起,心底一沉,暗道:“真个说不得了,我酒劲上头,只顾着自己说话快活,三言两语的没顾着旁人听了去;若有人走漏风声,——那曹子桓我倒是不惮他——传去陛下耳朵里,可叫我如何是好?”

因伸了五个指头,一个一个往内掰了:“夏侯太初与我交情最好,当不至于卖我;公休也是个有品行的;傅兰石人虽闷了些,倒非喜弄唇舌之徒;奉倩、公昭皆与我共论后宫美色,一损俱损。剩下的惟有曹昭伯那亲弟,我与此人相交不长,未曾知其底细,但他既与昭伯相亲,便不当为难我太过。”

方宽下心来,猛的又省起一事,面色一沉:“昭伯手底下的仆役都在外头候着;除他几个外,为着人研药,我还特地使唤来三个四夷馆的侍婢,一并立在门廊里听命。那会太初搂着我回去,我那一嗓子,里里外外的都听着了,这可真了不得了。”一面深悔自己借了醉意,凭着几分意气便些忌讳话将说出口,又计较着不日百官祝祓,若叫刘禅知道,便是曹爽也护不得自己。这般苦思至天明,便咬了牙将衣物着好,去外头探探口风,兼寻那十来名仆婢喝问。

时值二月下旬,晓风轻湿,皇长子刘璇正领了钟会几人去往曹植处,路经四夷馆,因与何晏见了礼。那何晏知他贵为皇嗣,自是存了几分亲近之意,暗道:“他此回是去请曹子建他们的指点;我既与文学苑的人俱有旧谊,何不借机跟他套个交情,将来在陛

思及此处,何晏遂迎上去与刘璇笑道:“殿下虽不及韶年,承陛下血胤,而有岐嶷之姿;又勤学敏思,及至长壮,当大裨于国事。”

那刘璇只得七岁,已出落得天人一般,眉宇间隐隐有其父八分隽秀。前次与伴读钟会拜会后宫及朝中要员,见何晏斜斜绾了发立在当中,眉如点翠,肤似凝雪,一时颇觉奇异,私底下因向钟会问起他,钟会道:“这人是曹昭仪外家兄弟,人称傅粉郎君何平叔的,最是个风流人物;平时家兄与我说起他,总是不以为然的。殿下怎的记惦起他来了?”

刘璇笑道:“怪道我见他面白,原来是因着傅了粉的缘故!”钟会道:“非是傅粉,这当中还有段故事呢!”便附在刘璇耳畔,伸手抵在刘璇肩头,说道:“先前曹元仲也疑他傅粉,便邀了他来喝热汤,待他身上发了汗,又与他红缯巾子拭汗——哪省得他既擦净了脸,巾子上头更无一丝脂膏粉腻,颊上因越发透出白皙来,这方知道他生来便是那样白净呢。”

他一面说了,又低头笑道:“你说曹元仲别事不做,偏与何平叔计较这个,他不是闲的么?曹昭仪说‘文人相轻’,我看他怕是‘美人相忌’,恼何平叔比他好看。”

刘璇颈上给他呵得发痒,哧的一笑,想了想说道:“我觉着还是曹元仲更好看些。”钟会道:“殿下才几岁哩,如何省得美丑来?”刘璇遂起了身,佯作啐他道:“士季尚小我一岁呢,这便品起人之媸妍来,将来岂不是要做天底下第一好色之人?”

他与钟会俱在童蒙,于旖旎媾欢之事尚无了解,心下只觉隐隐悸动,钟会因兜了司马懿与他的连环锁玩弄一回,说道:“若教我周遭俱是何平叔那样好看的人,便做一回好色之徒又如何呢!食色性也——”

这会刘璇再与何晏相逢,自然忆起与钟会这段对话来,因不免脸上微热,与何晏揖道:“何鸿胪近来受陛下重典,时下四方宾客往来甚繁,还得劳卿多担待些。”

何晏见他谦让,越发得意起来,乃请了他百官修禊事宜,刘璇道:“陛下的意思是叫上宫里宫外的一道去,这四夷馆宾客与会,还得由卿细作安排。”

他这话即是暗将权柄交了何晏,何晏因喜不自胜,忙不叠说道:“陛下可有甚么说法?”刘璇笑道:“我与你写个名刺,你拿去拜大司马便是。”这大司马即是前头蒋琬,太后东征,便留他开府都中,执掌内事。

何晏大喜过望,连连拜谢,又邀刘璇同他进去吃酒,刘璇道:“我平日不饮酒的。”何晏笑说:“陛下也拘得殿下太严厉了些。”一面辞了刘璇,奔去寻那蒋琬了。

这边刘璇目送他去了,因与钟会说道:“这何平叔倒也随性,只略张扬了些,恐太后不喜他。”钟会道:“他向来是这样哩,无怪曹昭仪起先也不喜欢他。”刘璇便说:“我倒不留意这个。譬如士季你,甚或今后比他嚣张十倍,我也能够待你如初呢。”

他两个遂一路说笑,乃先去拜会曹植,又与阮籍学了一会诗。曹植因说:“怎的不见何平叔一道过来?”刘璇与钟会相视一笑,将方才状况同他说了;刘璇又道:“子建先生可知洛阳处有甚么新鲜消息么?我也是昨日太后来笺问我近况,才从马参军别纸里知道的——身毒国有个叫做昙柯迦罗的来弘浮屠之道, 太后因引他往白马寺住了,现正给马参军央着译经哩。”

那白马寺本是汉明帝永平年间所作,其时中土已有浮屠遗范,自白马寺落成后,西方诸僧多在此译经传典,乃成一时道场,用度齐备;又有本土人士渡引为僧,只除去须发,并无十分戒律。

曹植听他提及白马寺,心下明了,笑道:“多谢殿下挂念。植曾作《白马篇》献与陛下,当暗合于此处;洛阳为后汉故都,而今西人东来,黄老浮屠齐聚,谈玄论道,启善精思,可成一代风气。”

因喃喃道:“昔年洛阳遭焚,白马寺也不能幸免;后来二兄重建宫室,复立了白马寺。如今既还有昙氏往来传经,便可想见东朝屡有修葺,二兄若知,也能够心安了。”

众人一时不察,那头阚泽因说道:“非是洛阳有西人弘法,此前吴地还有个名唤支谦的月氏人,世代居在中国,曾给孙昭仪拜做博士,亦有译浮屠经。”

杨伟因说:“前次夏侯仲权在将军署烧纸,昭伯方诫了他;这焚烧祭祀之俗便是由身毒国僧人带来的。”

他几个遂各自省起当时情景,深以曹植所说“一代风气”为然。曹植又说:“眼下儒老并重,又添西域浮屠之学,往后的学风,怕又与前十数年不同了。”

钟会听他几人说得有趣,便也凑了来说道:“正是呢,我幼诵诗书论语,承太后教导又学了郑学,近日寻了何平叔注论语集解来看,已和马融郑玄时候说法大不相同,遑论前汉那些个专治今文学的——这便是代代有学风哩。”

曹植见他颖悟,甚是喜欢,便揽了来怀里,笑说:“你也有治经从学的志向么?”

钟会道:“幼承家学,不敢一日辍废。”曹植遂道:“我向陛下荐了你,往后随我一道出入文学苑,与诸大家共事如何?”

那面刘璇方要递眼色,钟会已先谢道:“会乃陛下指给殿下的伴读,殿下于我有义,不敢不报于殿下,故不忍弃去;况且殿下本便受教诸先生,会随殿下出入,也可受先生指点,岂不两全?”众人俱是纳罕,心道:“这小小童稚,倒是个讲信义的,无怪陛下命他伴着皇嗣。”

刘璇心下甚喜,又说:“昙氏除来译经外,尚还有另一件事待做。太后既处之任之,马参军便耐不住随他一道去了,因将事情本末细说与我听。”

钟会笑道:“这位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