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in_gutes_Gedicht 作品

第 97 章节

把握必能入见天颜;更不敢伸头向内多望一眼,只兜了手,一面止不住地将涎水往喉头下咽,近三月的天儿里倒抖了一身的寒颤。又不知呆立了多少时候,蓦地步出个内侍唤他名姓,黄皓不防这一唬,险些绊在地上,忙理了袖口,怔怔随那内侍同去。

刘禅因恐姜维起疑,先着他下去与蒲元复信,自己好与黄皓单独说话。那黄皓既入得殿内,见一切陈设依旧,眼前景象已模糊大半,乃趋前几步,跌跌撞撞拜在丹墀之下,颤声道:“陛下——”

他整个伏在地上,先前拟好的若干话语竟胶块般的涩在喉咙里说不出来,半饷不知如何是好。只听见上头一个声音道:“卿且起来。”赫然便是自己朝思暮想的刘禅。

黄皓正怅然若失,哪里还顾得答话?又听刘禅连问两声,更笑道:“卿见了朕,便连话也不会说了?上次才看了卿,也没这样魂不守舍的。”

黄皓这才省过来,小心翼翼凑上去,挨着刘禅脚下坐了,低了头说道:“奴婢能得陛下召见,本是再欢喜不过的!”刘禅便伸手抚上黄皓背脊:“眼下殿内没人,你有甚么话都直说无妨。”

黄皓给他弄得浑身战栗,因咬了牙,轻将头枕在刘禅臂上道:“只是陛下适才又说不召见奴婢了,让奴婢在外头好不惊惶,以为陛下恼了我,正没个主意,到现在也还手足无措的。”

这话由黄皓说来,滑稽中却不免带了丝悲凉,刘禅乃大笑道:“原来是为了这个缘故!”他见黄皓一副再委屈不过的模样,遂又低声道:“朕怎的不见你了?近来蜀中多事,随时都有庶务呈上来要朕过目;方轮到召卿问玄澹宫修禊事宜,便有南中急报送抵,不得已只能让卿多挨些时候了。”

黄皓怔怔道:“陛下召奴婢是为着这个?”他本以刘禅单独见他是有要事相托,哪料更与别处宫人无异,本例行公事而已,不禁得有些失望。

他却不知刘禅托名询问各宫,亦是由刘禅思念自己而起;至于刘禅与孙权贪欢过后,因春季用炭受那内侍诘难,更省起那黄皓的好来。刘禅暗忖不必即时让黄皓知道,遂说:“仲达宫里可有哪些宫人随他同去,祀具又有无缺损,卿一一为朕报来。”

黄皓虽是司马懿宫中掌杂役者,眼下神思恍惚,具体名目也说不明白;加之他以为刘禅无意将自己召回,只求在皇帝身边多待一时是一时,更不愿即刻归返北宫,便含含糊糊的只和刘禅消磨着。刘禅觉出黄皓所想,因笑道:“卿且慢些说,也不急这些时候。”

黄皓支吾着应了声是,刘禅忽省起一事,问他说:“金华宫有个新进的贾姓宫人,卿可识得他不?”

他这一问,黄皓无端打了个激灵,只得照实答道:“回陛下的话,奴婢上次去西宫谢罪,确有个掖庭新拔来的宫人引了奴婢出门;至于他是不是姓贾,奴婢也未多留意。”

刘禅便道:“你又做了甚么事,如何要你上门去谢罪了?”黄皓唯恐刘禅起疑,因做个茫然无措的姿态,呜咽道:“是司马充依命奴婢过去的,说西宫有宫人犯禁,是奴婢逗引他的,要我过去赔不是。奴婢只想着许是曹昭仪要寻个由头为宫里人开脱,便咬了牙受了这个污名;至于个中经过,奴婢又哪里知道呢?”

刘禅微一点头,又道:“可上回王子雍上书辩白,朕始知卿与子桓的宫人时有往来,竟也是识得他的,——这原也怨不得你,自表兄去后,仲达多差卿去子桓处酬答。如此说来,你与那金华宫倒也有些渊源。”

黄皓不敢隐瞒,只得说道:“陛下不知,曹昭仪底下有个姓司马的宫人,与奴婢见过几次,后来鲁淑一提,奴婢才知他原是司马充依的次子。当日在城西,奴婢奉了充依之命贺太史官到任,偶见了他,因与他招呼几下,也未及多说,便各顾各的走了。”

刘禅道:“这宫人名叫司马昭,是起先子桓向朕讨去的。朕上回探子桓病时便留意过他,因虑着仲达忧思爱子,乃有将他移去北宫服侍之念;只是子桓不意放他出去,朕也便不好强求。卿既识得他,赶巧之前金华宫来报缺了些祓服,你便奉了朕的意思与他送去,让他上巳那日也随子桓一道出来。”

黄皓忙不叠应着,又说:“奴婢非陛下身边宫人,这便过去宣陛下旨意,岂不是逾越了?”竟不愿即时便走。刘禅叹道:“卿本是个活络人,何必事事皆问明白?”言下之意却是已然将黄皓视作自己身边内侍。黄皓理会得,心下狂喜,再不与他计较,只领了御赐物品,一路赶去那曹丕处。

方入得宫门,与守在外头的几个宫人报了来路,那宫人因携了黄皓手,低声道:“你来得可不巧了,昭仪失了件东西,正封了大门在里头清查呢。”又朝旁边宫人递个眼色:“你这祓服单子便存在咱们手上,只管去向陛下复命便是。”

黄皓讨了个没趣,又急着回去见刘禅,一面答应了,又拉长脖子朝里头探几眼,只见郁葱葱的一片绿,飞阁重檐尽叠在松柏桃杏当中,却甚么也瞧它不见;没奈何的,只得暂绝了寻司马昭说话的念头,往底下折去了。

你却道曹丕要找何物?原来那日司马昭唤贾充服侍他洗浴,不慎将贾充身上弄湿,遂赏了件自己未穿过的干净衣物,边上却是以曹丕赐下的锦缎缀成的。那贾充与司马昭亲厚,也无甚忌讳,便多穿了些时日;因他本是下等仆婢,平常难以见曹丕一面,余人自是不觉。

昨日曹丕丢了柄麈尾,却正是上次拿出来掸灰那把,正与曹植手上的同一形制。前文已交代过这麈尾是其父留给他兄弟几个的,自然珍重无比,如今失了下落,不独曹丕生气,便是吴质等人亦惶恐无比,自以为不得见先主公于地下。

曹丕身边杂物皆由司马昭清点,是以吴质先传了司马昭过来问话,那司马昭便将簿册递与吴质检阅,又说:“昭仪不记得了?奴婢病了好几日,那物许是那时候丢了的,奴婢便不能得知了。”

他生病那几日乃由贾充执掌旧务,其后又给曹丕禁足,也是贾充顶替他做事,一来二去,这账便算到贾充身上。那贾充浑不知将有何事,尚窝在席上午睡,见里头传他,忙把司马昭与他那件氅子披了,几步路赶去内厅。吴质心细,见他衣料眼熟,因说道:“这外氅你往哪儿得的?”

贾充低了脑袋,悄悄向司马昭望上一眼,说道:“是昭仪赐了底下不用的料子作衣,奴婢见这缎子好看,也取了些缀在旧年衣物上。”

吴质便说:“如此说来,倒是昭仪赏了你脸,叫你有心出来招摇了?”那贾充一时未察,连连点了几下头,突然醒悟过来,正要辩解,吴质因将那簿册往下一扔,正砸在贾充怀里,喝道:“你且自己翻翻这上边的名目,宫里一切用度出入皆记在里头,昭仪从未赐过你锦子,你又是打何处来的料子裁衣?”

他猛的一喝,把个贾充唬得捣蒜似的忙不叠在底下道:“奴……奴婢方接、接管了细目册子,不、不曾琢磨……琢磨个究竟,或……或是记漏了,至于私取昭仪之物,却是万万不、不敢的。”

吴质便转了身往曹丕左右一贴,悄声道:“他身上这缎子,便是前次给仆检出夹层的那套。”又向贾充疾声厉色地道:“昭仪待下人素来是最宽厚不过的,你们因也开了脸,越发得意起来,竟不把昭仪放在眼里了。上回司马氏酗酒晚归,这次便有贾氏私取宫中锦缎裁衣。莫说弄丢一把麈尾,便是后日出行,将昭仪丢在外头,怕也未必可知呢!”

司马昭早料到有这一问,忙伏在贾充身边道:“昭仪慷慨,奴婢自是再感怀不过的,平日里便赏这赏那,赐下人几尺料子做衣又何足道矣?眼下还是发宫里人寻得昭仪旧物要紧。”

他言下之意却是曹丕不当再追问此事,吴质见曹丕不发话,便指了司马昭与贾充两个道:“这也罢了,你几个先仔细给昭仪把东西找着了,往后得了闲再来拿问你。”

那金华宫本是后六宫里最大的一座,里边杂物许久不曾清理,连积了六七个屋,宫人又较别处少些,一时竟也点数不完。曹叡因建议道:“那朱然既已出宫,不如向掖庭再要几个宫人;这连着东北角好几个里间皆空着,晚上过路也怪渗人的。”

曹丕笑道:“你竟也害怕这个!”因许了他所请,那曹叡便领了司马昭到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