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in_gutes_Gedicht 作品

第 101 章节

马昭打发去暴室,好歹给董允止了,因说道:“司马宫人前次晚归犯禁后,宫中便已明令宫规,一旦掌灯,非请示不得私入别宫。他既还能与人互通,许是别有隐情罢。”

他言下之意却是暗媾司马昭之人或来自金华宫之内;说话时更自曹丕往下挨个扫了一遍,直教曹叡没来由的心慌。谁知董允这回还带了之前在刘禅宫中给黄皓冒犯了的那名内侍,此人记恨黄皓无礼,因省起一事,便与董允道:“司马氏犯禁之后宫里当管得严些了,至于犯禁前又当如何,侍中也是知道的;太医说司马氏怀娠已一月有余,按此推算,事发当在他夜归前后。”

他这话不说不要紧,既提了,董允猛的想起王肃上书辩诬一事来,因说:“宫禁之申原就由他而起,其人晚归又是因他羁留文学苑。待我亲去曹子建处问了详细,知道这司马宫人平日里究竟与甚么人有往来,便好推断些。”

诸君且看,那司马昭原本为着躲避曹丕追问,方编造了王肃等人留他饮酒一说,其实又哪里有过此事?董允只稍一询问,便知司马昭撒谎。那边郑冲因说道:“当时还有北宫的黄宫人也一道过来,只与仆道毕贺,天还早时,便与那司马昭结伴去了。”

他话已至此,董允更不待多言,当即要托太医再为司马昭细细诊治。这会子刘禅已知晓事情始末,遂请了樊阿赶去相助。那樊阿从前受教华佗,便也学得了师长察言观色而知月份大小的本事,乃回董允道:“他腹中那胎已现于脉象,既为寻常医官把得,无论如何也该在四十日上;更验其淤血,推及日期,合当在上月十七前后受孕,即有浮动,相去也不足一日。”

那司马昭犯禁晚归,却正是在正月十六这日。樊阿此话一出,即是坐实了司马昭与黄皓私通其事。董允早恨不能寻个由头将刘禅嬖人皆发落了,便再不及担待,连连命手下去北宫传人,他好亲自拷那黄皓。

黄皓方在刘禅处得了意,铺上还未坐暖,几个内侍便径直奔来押他。黄皓一听是侍中来拿人,三魂七魄已去了大半,似给人架着一般恍恍惚惚行了一路,待到得掖庭偏门,一眼望见董允沉了脸色候在里头,早按不住软在地上,口齿且哆嗦不已,发不出半个字音来。

那面董允也不与他多说,便将笺子往他跟前一扔,先头告发他那内侍即应声说道:“宫人黄氏,本逆贼雍闿之旧人,自入宫以来,携媚欺上,不悛为恶,实怀倾覆之祸心,居危国之叵测。方其黜入北宫为仆婢,今又犯禁,乃私通金华宫之宫人司马氏,秽乱宫廷,当押送暴室狱待命。”

黄皓没得想董允安给他的竟是这样一个罪名,便如当头一棒,脑子里只余下嗡的一片响,一会想:“阿昭犯了甚么事?我怎么会私通阿昭?别人尚时有过错,为何独说起我的不是来?”一会又想:“陛下知道么?我要见陛下,我定要去见陛下。”胡思一通,怔怔伏在地上,血气憋在胸膛里不住翻腾。

那内侍见他不答,因转去与董允失意,便命人带了黄皓下去;岂料黄皓一给人捉住胳膊,终于回过神来,大声呼起了冤,又说:“奴婢自给发送六宫,总夹着脑袋服侍充依,外人是一律不闻不问的,又怎么会与曹昭仪的宫人来往?”

他枉自鸣冤,董允却不看他;那内侍道:“便是因他是司马充依的儿子,才令你有可乘之机;倘非亲非故,你又岂会无故攀他?”更连通了金华宫几个宫人作证,说司马昭平日里与黄皓来往密切,私相授纳。那黄皓百口莫辩,眼巴巴给人押去暴室,急怒攻心,不想一头磕在门上,竟昏死过去。

董允因惮着刘禅回护黄皓,且这般拿人亦显仓促,遂先将此事按下不提,却令那内侍去刘禅身边探探口风。其时樊阿已先回宫,正与刘禅说及司马昭状况,见他来复命,便往一边退了。只听刘禅道:“过几日便是上巳,朕不意使区区一宫人之私情而波及宫中,你且去禀了侍中,将此事留后审理罢。”

那内侍便说:“侍中原也是这个打算,只是他既不愿放任首恶随行御舆,又自责不能先折秽乱宫廷之人于其未发之时,正苦闷得很,却不知该如何排解。”刘禅笑道:“这事原本是休昭申宫禁前出的,如此倒也怪不得他。”

那内侍还待再说,恰刘永来补报修禊驻跸事宜,刘禅因令内侍过去好生劝解董允,整了装来见弟弟。

这刘永却因改封甘陵王,暂未与幼弟一同就国。他与刘理所在地俱在洛阳以北,却是取拱卫京城之意;因诸制未全,且天子不迁东都,更无使二王先就藩国之理,索性召留他两个,只八月后随刘禅一道东行。

那刘理先天体虚,总需针药静养,不宜外出走动,倒还罢了;刘永却是个好管事的,他见姜维既兼领了丈田籍民之事,诸葛恪又忙于查核扬越一带户口,惟自己时时助蒋琬等人理些朝内杂务,也不失落得个清闲。

前次周胤突然来奔,先说明来意,便把当日自己同羊善相处情景一并说了,末了又道:“我方与孙府的人吵了嘴,气他不过,这几日想搬去别处住,不知甘陵王殿下还赏得脸,舍我一片屋檐遮风?”

刘永惊诧之余,见周胤眉间犹有愠色,也不由生出些怜惜来,忙道:“承祚又如何同他们不好了?弟琢磨着正要携贤兄出游,正等着月初时托人来请呢!如此也好,倒免了往来奔波。”一面着人收拾出屋子,好容周胤居住。

周胤却止了他说:“我的好殿下,快免了罢!我又住不长久,待孙昭仪一回府,仍得去他身边侍候着,哪里用得这般靡费?只随处给我腾张铺便是了。”

刘永笑道:“这是第几声‘殿下’了?承祚这回又当罚酒几杯?”周胤因摆手道:“我不称君殿下,君也莫再呼我字号一类的。我长了二十一岁,一时不惯用这个字;也不必叫什么贤兄不贤兄的,公寿可随我长兄那般称我‘阿胤’,如他还在那般,我便喜欢得很。”

刘永佯作为难道:“这成甚么话!贤兄便是贤兄,你我平辈论交,岂有直呼名讳的道理?”周胤便道:“那我也只得唤君一声‘殿下’了。”一面说话,又向外头走了几步,转过身朝刘永展眉一笑:“甘陵王殿下。”

他本有殊色,更乘了外头杨柳青青,只使得刘永心旷神怡,拱手道:“兄嘴上不饶人,永自认下风!”便柔声道:“阿胤来坐。”

周胤见他从命,心里颇是受用,乃凑近些道:“公寿也别再麻烦底下人费心布置,若你不嫌,便让我搬来与你同住;上次你无故扣我,并行那许多日,可不也与我同宿在一张榻上么?”

他提起这事,原有些调侃之意,刘永倒不防省起旧事来,会心一笑:“也罢,我自小与理弟不在一处生长,皇兄又给相父单独照顾着,平日也不见他。我一人总寂寞得很,有你与我说说话也好。

周胤见他如此爽快,越发喜欢得紧,笑道:“那便有劳公寿了!咱们不妨来个‘秉烛夜谈’,把各自知道的逸事说出来。江左多谲闻怪谈,除鲁子敬遇鬼外,尚有许多事迹传在闾巷里,今夜都同你说说。”

刘永因故作惊讶道:“可有那诸葛元逊的底细?姑且说来我听。”周胤道:“你关心他作何?”略一思忖,又说:“他原是你表兄,你自该和他亲近些;他日太后指婚,许也是他诸葛家的女儿。”

刘永于此事上倒浑不在意。他虽为太后亲子,却向来与太后疏远,亲父又去世多年,更无人操心其婚事,以致年将及冠尚未册妃;加之他不好情爱之事,每每刘禅问起,只拿些敷衍话来搪塞,说自己但聘合乎心意者为妃,既未遇良人,也不愿强求。因笑道:“元逊表兄并无姊妹,小一辈里也未有年龄合适的,我若要册妃,再怎的也不会选到他那边去。”末了又道:“相父从不操心这个,我也向来不急;倒是他给理弟指过亲事,似是有意于马威侯家的,近年也未听他提了。”

那马威侯正是当年驰骋雍凉的马超,周胤得闻其名,又知父亲曾有与其连合之举,先存了些好感,只催促刘永带他去卧房略微收拾,稍晚再作详谈。

其时刘永暂住在自己未就藩前的王府里,形制甚是简陋,只胜在与街巷隔绝,地方清静。周胤见了却喜欢得紧,便轻轻往榻上一坐,笑道:“我睡哪边?”

他久居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