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in_gutes_Gedicht 作品

第 102 章节

举手投足无不小心,如今得离桎梏,只将性情展露无疑,这般询问,倒显得自己反是府里主人一般。刘永也不和他计较,先招呼他用了饭,洗漱过后,两人扯了个蕙香枕头,仰面躺在榻上闲叙,不觉灯烛燃尽,那周胤又蒙了头再絮叨一会,至子时三刻方各自睡了。有分教:

依依惠风,桃华其浓。纫兰为髻,倚马悬弓。既归君子,彼何狂童?

要知道后事,下次再解。

第四十七回 将功补过马谡更添心病 因地制宜邓艾复出绝途

那周胤既来奔刘永,几日下来受他厚待颇深,遂拿定主意再不回去。刘永知他所患者惟孙权一人,至于以孙权目前身上状况,却是无力再理会周胤的,也便由了他,只吩咐几句;又欲与孙府处打个招呼,周胤道:“除孙昭仪外,那边是惯不在乎我的,没来由多生些事来。果真寻来,只说我上次冒犯了甘陵王,正在他府上谢罪。”刘永也虑着孙府为难周胤,几经思量,竟因此作罢。

他两个夜里只睡在一处,又都是养熟了便话多的,周胤因把自己耳闻十数年之奇事怪谈皆细说与刘永,又说孙昭仪旧时底下有个叫韦昭的,从前拟给江左兴衰始末作史,只是既为战火所断,更不知何日能够如愿。

那刘永却不忙给他讲蜀中故事,这当中又有个缘故:刘永因不得太后喜爱,除节庆筵席外,终岁也未曾见过几面;先帝虑次子寂寞,便许太后手底下的马良兄弟代为教养,又多教他见识些些四海之内的风俗逸事。那马良还罢,马谡却是个闲不住嘴的,他所闻见的隐秘事既多,私下总无意漏些给刘永知道。是以刘永年纪虽不大,于各路逸闻总归是熟稔于胸的。

他既新与周胤要好,免不了拿昔年马氏兄弟教他的那些话来哄周胤,又说起兄弟两人诸般风趣,周胤因说:“你与我倒有些相类,皆是自小无父母管着的;只是你既为少主,总不至于乏人解闷,又有兄弟相伴至今,比之我自是好上许多。”

刘永笑道:“阿胤早年是漂泊些,也便养成了无人约束的疏懒性子,凡事不加留意,开罪些甚么人自己也不知道;永虽不才,到底身为大汉藩王,自往日后,定悉心护得你周全。”

他虽有调笑之意,最后一句话却说得极是诚恳,周胤不免动容,嘴上犹自不饶人:“殿下好大的心哩!只是你比我尚小两岁,又何须得来护我?不求公寿交付生死,日后你册了妃立了业,只为我寻得一片好山水,再辟一处屋舍与我,让我能够在里头自在地喝酒奏乐,也全了我一世心愿!”

刘永暗道:“他自幼孤苦,与我总不能相比的,孰长孰幼何足论哉?倘真能同阿胤涉于林木深处,与他饮酒唱和,便是亲兄弟又岂得求如此?”这般寻思,胸口不觉泛出起些暖意,因说:“怎的阿胤最近总爱提甚么册妃不册妃的!孤倒是怀了些疑惑,阿胤长到这么大,既奉名将子嗣之血食,却无人与你说过亲么?”

周胤呸道:“殿下还是先操心自己为好!”刘永佯作讶异道:“相父只得我与理弟两个亲子,自是不缺大族里巴望着联姻的,贤兄却也不急么?”又将手伸去周胤腋下轻挠,一面笑道:“不如我去央了相父,叫他指门亲事给你,可还合意?”

须知这周胤素有些心结,旁人看来或谓为痴病:往日他跟着兄长过活时,心里便只得他兄长一个,及至周循迎娶孙氏宗女,两人竟至疏远,他由是添了些莫名的忿恨,竟至于饮酒自渎;如今提及刘永婚配之事,周胤因将从前的不快尽数忆起,只说了声:“岂敢劳丞相费心。”便背对了刘永侧躺在榻上生起了闷气。

刘永不料有此变故,因回想他先前求辟外居之语,略一思索,心下了然,乃说:“你怕我成婚后与你生分了,再不会如今日这般敞开心来谈话儿,是也不是?”

周胤给他戳中心事,面上倒过不去起来,遂把脸往被子里一埋,低声道:“你只觉得我可笑罢?已是及冠的人了,竟也总好在微末小事上计较,浑不似个能担当的。”

不想刘永颜色一变,乃郑重说道:“婚姻大事,岂同微末?”趁周胤恍惚,又凑去他耳边道:“正是为着这个缘故,我才迟迟不曾选妃。先前我同你说这个话时,你当玩笑话过去了,眼下我却不得不与你再提一遍。”他因起去身,一路走去里间杂物架上取下一物,待折返时,双手斜托,却是一把宝剑。

周胤先仍是卧在榻上装作不觉,忽听得嗡的一声,顿时屋内寒意浸人,终耐不住将眼睛开了条缝儿偷偷望去,但见刘永立在五尺开外,正将那剑抽出鞘内,露在外头的数寸纹理有如冰绽,止不住的水光灼灼。周胤只暗叫声好,便又闭了眼倚回枕上。

那头刘永不紧不慢地道:“月前四夷馆里来了个铸刀的好手,阿胤若稍加打听,便知道他是相父跟前最受倚仗的能人巧匠,专为军中提供甲胄铁器。”他一面说话,又伸手往那剑锋上一弹,“我这把剑便是他当年受先帝邀约而铸,一共八把。因上头均铭了相父刻字,分与关张赵三位将军,又使我兄弟三个各执一把,他与先帝则佩了剩下的两把;上边铭文不一,镌刻时间便也不同。”话音甫落,那凛凛剑啸之声也戛然而止。

周胤因说:“便是坊间所传的蜀主八剑么?”话一出口,乃暗悔起自己终于按捺不住搭理了刘永,脸上一涩,索性探起身从容接了那剑,更透着光细看了半饷,忽道:“昔日我还在吴地时,曾随长兄去陆敬风家中拜访,见他厅上便有这样一把,剑鞘及剑柄形制与你手上的并无二致。”

那先帝八剑当中,两把随葬,四把分持在太后与先帝三子手中,剩下两把却因关张殒命失散民间。周胤既提及陆凯家中有与刘永之剑相同形制者,当疑似失落二剑的其中一把。刘永眼色一动,握了周胤手腕道:“那上头的铭文你看见过否?”见周胤不答,又将指头往剑格处轻轻一拂,显出“建兴”两个字来。

刘永叹道:“你不愿多说也罢。”因将剑鞘一并递去道:“这把剑自建兴元年由相父赐我后,已随我过了八个年头,如今转交与你收藏,权作为我先前允诺:日后无论生了甚么变故,或吉或凶,但凡你手中持有我这把建兴离丽剑,我手下之人必不负你所托,定当倾力相助。”

前回已提过这八把剑各与一枚玉鱼对应,合八卦之象,刘永之剑为“离”卦,故名离丽;余者分别是干健、坤顺、震动、巽入、坎陷、艮止、兑说,刘禅手中的那把建兴剑,正应着巽入这一象。

周胤不防经他如此重托,心神震动,这才省起刘永所问,讷讷道:“我那时只见那剑悬在兰锜之上,既是陆家访客,不便取了来看,是以不知里面是何样貌。”他恐刘永失望,低了头也不忙去接那剑鞘,却将手腕反身一翻,嗖的声儿,剑身稳稳的正含在鞘里头。刘永不由赞道:“好身法!”

周胤得刘永许诺,不觉阴翳尽扫,提了宝剑向刘永一揖,笑道:“贴身为护卫,殿下看我可还使得?”

刘永奇道:“贤兄不仅深通音律,竟还能使剑,可要把我也尽数比下去了!”周胤道:“琴剑本家学,胤多年不习兵戈,比起父兄辈尚差得远哩。”他既提及自己出生不久即病逝之生父,不免带了几分豪气,仿佛正身在旌旗鏖战当中,眼见当年的江左美丈夫指点河山。

刘永心气上扬,不禁击掌称赞,遂以信物为约,自此与那周胤定交。他先惦记那建安宝剑的下落,这次便一道报给刘禅,又道:“臣闻前日陆凯自巴东举家迁来,正可拿此事探他;若果真在他手上,不待臣许他重利,其人急于邀功,断无藏匿不发之理。”

刘禅想着孙权央他往陆凯手上要那孙峻之事,一面点了头说道:“陆伯言谨慎,行事又利落,公寿可自他问起,亦省了许多麻烦。”刘永笑道:“难得陛下想起借他来断陆凯去处!免不得的,这便过去。”刘禅既将此事托付刘永来办,自己则唤了宫人侍奉笔墨,他好就寻剑一事问太后心腹马谡见解,再则也打听打听汉帝失踪之进展。

那马谡远在洛阳,见刘禅独来致信自己,多少有些得意,乃寻思道:“陛下虽不欲叫丞相通晓此茬,而事关先帝秘宝,我若借此妥善安排,好安了他的心,丞相也便喜欢些。”

他心念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