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in_gutes_Gedicht 作品

第 117 章节

尾从。曹叡定神寻思,竟再无一人合意的,因说道:“蜀中人才鼎盛,陛下却缘何总取掖庭中人为进?也需得向外边再募些侍从才是。”

刘禅便有些恍惚,道:“宫中多男子,纵外边的贫民女子也是不便招进的;况时下国中口数稀缺,无论男女俱以耕织生息为上,不宜使入宫人数泛滥,徒废人力耳。相父在蜀中时即放出过一批宫人,眼下却要再向外揽募内侍,却哪里能够呢?”

他说的也有些道理。这踽踽汉宫原本偏居一隅,营造时只在旧有宫室上略有扩充,远不前汉逮皇宫形制。自建兴六年遣散宫娥后,守军内卫连同大小一众仆婢人数竟不过三百,掖庭向北俱是一贯的清冷,到去岁魏吴宫人填入时方有了些生气,却也未曾向外头再添进侍从。

曹叡既见增补外员无望,乃退而求其次,说道:“臣身边的司马宫人早晚是不能再用的,陛下若怜见则个,先拨出一个名额记在臣手下;往后外头总有自请入宫的,到时候再将他赐与臣使唤,可还行得?”

他因司马昭之事总不能心安,唯恐那面招认出来,终究追查到自己身上,是以夜夜需以安神香助眠,在曹丕及一干侍从面前又不得不咬了牙强撑着颜色;这会子单独来见刘禅,便再掌不住,显出一脸的憔悴来。刘禅觉出他异样,尚以为他失了司马昭,诸事力不从心,顿起了几分怜爱,只道:“元仲无须焦虑,朕且为你留心些便是。”

曹叡见他允诺,心上好过不少,因又说道:“若有人应选,臣敢求陛下为臣挑个能通风物的,或擅些方技异术,如此也能为宫里解解乏闷。”

刘禅笑道:“朕月前不是着那曹不兴特来为你父子作画,这还不足么?你倒是想讨他去,只怕朕还舍不得呢。”他本是玩笑话,玩闹过后乃正了形容,将曹叡双手握住了轻轻一拍,道:“朕自理会得!”

他虽与曹叡说得简略,心中却已有了计较。前几日诸葛恪拿海上信报来回刘禅,因说起卫温新收得一名向导,方随他下了南海,一路有所献策。那卫温一众自夷洲而出,新得了许多收获,那向导即自请携先头船队入贡朝廷,不日便到成都,言语间似有入宫为职之意。刘禅遂将曹叡所请多琢磨几遍,暗道:“那本是个东海飘零人,与旧朝无涉,又熟识沿海掌故,正可与了元仲,好称他的心。”

赶巧夏侯霸新交了小友陆抗,近日里且忙着带他往各处郊游,无暇管那秦论,秦论便自行发书刘禅,陈说赶赴交州迎卫温船队之请。其时刘禅尚在病中,见秦论文书,一面扶了腰下的明目枕,向诸葛恪道:“这可真个都赶巧在一处了,便许了他又如何?”

诸葛恪道:“魏氏踞守中原已久,或有些牵连不断的人物散落在民间,如今无故请为内侍,陛下可提防他些。”刘禅听了倒不以为然,只笑他说:“表兄在朝中处事久了,如何与朕那伯约出落得一个样儿了!整日里忧劳筹算,全没个安生时候。那海上渔人能通甚么门道,兴得了多大风浪?只一介游民,听卫氏所言也是个循规蹈矩的本分人,更不必为他担惊受怕的。”因准了秦论去接那船队,且将那人录去金华宫名下。

那名向导便正是眼前的司马师了。他送了夷洲贡物连路赶来,只数日即达蜀中;恰刘禅因病不能归返,司马师遂改换了头面,先去武阳觐见皇帝,乃受御敕直入京城,当日又由吴质接了往金华宫住下,只寻个由头打探弟弟消息。

他在魏朝赋闲不仕,那曹丕父子又出宫祈禳,原打量着宫里无人与他熟识;只是自己尚未摸清当中底细,一时却也不敢轻易走动,正踟蹰时,可巧撞见那贾充过来。司马师知他是受过自家接济的,又见其人心念司马昭,这才向他问了路,由是得与司马昭相见。

那司马昭自遭遇横祸以来,时有念起兄长待自己的好处,这会见了其人,旧恨新辱一齐涌上心头,竟不知如何开口。贾充见这光景,心下已明了三分,便道:“我去讨些解渴的米浆来。”一面向外头退去,又将门户拢了,只留他兄弟两个说话。

司马师眼看二弟在冷僻处居住,见了自己也未有预料中的欢喜,已有三分不祥之感,因从袖中抖了些粉末点上;又转去瞧司马昭状况,本想着取笑他几句,见他闭了眼瘫在榻上,登时软下心来,只托了他头颈枕在自己膝上,柔声道:“子上,子上,当初你又何必如此呢。”

他这样好言相慰,司马昭即便仍不答话,也不由得软了下来,因蜷了身子,往阿兄怀里更靠近些。片刻之后,案上淡淡的白烟升起,司马师嗅着那香气,道:“这是我先前拜会吴季重时,顺手向他取的,听阿充说此物原是宫中常储蓄来作安神用。你若不愿说话,只这样静静的卧着好生睡一觉,待醒来时,一切便好了。”

那安神香里头本有一股致人迷幻的药剂,却是用来辅助入睡的。司马昭经它一薰,经不住飘飘然起来,便翻个身俯卧好,又伸了左手贴在司马师腿上,出神半饷,道:“阿兄不怕他们识破你么?”

司马师一面理着司马昭鬓发,道:“我不惮他。”顿了顿,又补上一句:“隔几日我便寻个由头去看望父亲,是时仍得向他表明身份。”

司马昭垂目道:“阿翁不见得认你。”司马师便往他面颊上一捏,笑道:“这样的赌气话往后不可再说,他若不肯认咱们,自有他的道理,往日且疼着我兄弟几个,阿昭又何须上心?”

这话却正中了司马昭伤心处,几番踌躇,再顾不得矜持,闷声说:“他早几日顾了我的处境,便不至于有如今的事。”因把自己如何入宫、曹丕如何向刘禅讨了自己服侍、金华宫上下又如何欺他,一一向司马师说了,且道:“最可恨的……最可恨的当是他曹叡。”

他既提起此人,司马师不免忆起从前许多不愉快处,遂把二弟指头逐个摩挲了去,道:“平原王原是较旁人好看些,性子又颇乖僻,指不得叫人消受不起;我既来了,便使他往后再没由头欺负你,可好么?”他与曹叡暗地里较量时,曹叡尚贵为皇胄,这“平原王”的称呼,一时倒也改不了口。

司马昭只是摇头,末了狠吸一口四下里的烟气,恨恨道:“如今他正要打发我去暴室受拷,阿兄便是有心,怕往后我也再当不得了。”

司马师因敛了神色,沉声道:“他竟敢这般折腾你?却是为了何事?”司马昭便闭了眼,任由泪水在长兄衣摆间浸开,乃道:“我在这边无依无靠的,能做出甚么事来?原本是他作的孽,只一味推在我身上!”

他话已至此,也无须隐瞒,司马昭于是自曹叡逼他饮下药酒讲起,直说到黄皓蒙冤、眼下正给人囚着待审,已是血气郁结,哽咽着再无法成句。

那头司马师静静听弟弟叙述,指节有一搭没一搭地扣在腿上,总瞧不出面上颜色,只司马昭由他微颤的膝头觉出几丝阴戾,倒颇感后怕,讷讷道:“阿兄……且待如何?”

司马师低头抚了他面颊,举手投足间仍是道不尽的温文雅致,乃说:“子上好生歇罢。”这声儿低沉平缓,倒听不出异样的情绪,只催促司马昭浅浅入眠。

那司马昭数日来只提心吊胆地谋算着,这时方如大石落地,稳稳坠在兄长怀里,再抵不得困意袭人。司马师见他睡着,因将他轻轻移至榻上,又贴了身掖好被角,起身熄了烟火。待推开门,一眼望见那贾充在老树底下踢石子玩,便向他招了手,指了那香灰说道:“你再去取些安神的香末来。”

贾充犹自不解,说道:“子上平日不需要用它的。”见司马师也不答话,只忧喜莫测地看着自己,只得说:“我这便去照办。”一面擡腿要走,司马师又止住他说:“替我问问他父子两个何时回来。”

贾充道:“子元倒不必操劳这个,曹昭仪外出为陛下禳病,最晚不过明日,无论如何不能待久的,他还要答董侍中的问呢。”

司马师便微微点头,轻声道:“他去见侍中了,曹叡可还留在宫里么?”

贾充愈发摸不着门路,只如实答道:“不独是为了子上,尚还有掖庭那面生出的事端,否则便押了子上一道去了。曹元仲只给昭仪画策,凡外边的事却由不得他出面的。”

司马师又问了些宫中大概,便背了手,温言道:“如此甚好,我便在住处候着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