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in_gutes_Gedicht 作品

第 125 章节

又听他自报来意,喜不自胜,连连谦让一回,将陈祗请去里间。

他打的却是向外搬救兵的主意。那司马懿既遣人过来,贾充便计较着如何将口风透给他知道,因说:“昭仪正休息着,莫打搅了他,且往这面坐了。”

陈祗道:“既如此,去禀曹美人也是一样的。仆只停留不过一刻,免叫人拿了话柄去。”他所指自是眼下宫禁森严,董允又摒了各处的联系,外人更不能无故在别宫羁留。贾充会意,把牙一咬:“曹美人素守孝道,每逢昭仪进药,都候在身边侍奉,你要即时见他,怕也是不能的。”

陈祗闻言,遂怀了几分怨怼,道:“早些时候不知如何,宫里人日常串门也不许了;前日侍中一回来,便锁了宫门严申禁令,一时又说要搜检内宫,竟不知陛下在外头下了甚么密令,却不叫咱们安生。”贾充道:“这倒怪不得他!只因其中另有一缘故,更不好向旁人说罢了。”

他见陈祗犹豫,因将他挽了,斜去一旁道:“今日便罢了,充依既着了你来,稍晚我自去禀了昭仪,将你口信带到即好。”

陈祗略微思量,也便应了他,方转身去时,贾充又作出难言之状,陈祗因问他详细,那贾充便低声叹道:“咱们宫里的东西失窃,原不是他的过错;只因他从前掌管宫中细物,这才找了他栽罪。再者,为着坐实他污名,里边的竟还诬他私通外人,先将你那处的黄宫人拿去拷问了——你且说,这是个甚么道理?”

一席话惊得陈祗险些定不住,乃携了贾充细问究竟。那贾充便将故事原委从头道来,只咬定司马昭为人所冤枉,又省去了曹叡折辱之事;又托陈祗道:“这事陛下那里还没有个定论,你若有心的,便先回了充依,央他去向陛下申冤,阿昭或可有救。”

陈祗忙答应了,这便赶去与司马懿商量;那面贾充一桩心事已了,长舒口气,遂又寻思道:“那董侍中迟早要来拿问阿昭的,只是他既不来,我便不能叫宫里人先遣了阿昭出去;曹昭仪虽总病着,依我所见,往日里待阿昭也未必真凉薄,我且去向他说了,总好叫他做主。”主意拿定,因径去曹丕跟前,更将司马昭病状夸大十倍,一时竟不能下榻。

那曹丕正取了木簪拨李子吃,懒洋洋的更不看贾充一眼;好在贾充心思活络,且说:“南海的荔枝将熟了,昭仪以前在中原道路隔绝,又有千里之遥,绝难吃到这鲜果,如今临了交趾,正可啖其肥美。仆听汉宫人说,每年交夏,宫中便由南人贡入荔枝,朱皮白肉,莹莹如玉,又兼清甜爽口,滋味竟赛葡萄哩。”

曹丕便慢悠悠吞下一枚李子,再搁下那簪子,似是思量那荔枝的绝佳风味,因说道:“那会若你还在,邀你同享也无不可。”

贾充忙道:“奴婢本由昭仪进身,去处只依昭仪安排,再不想别的!只是按蜀中习俗,每至盛夏必有果筵,人且齐全,惜那司马宫人也不能有此口福了。”

曹丕遂再去取颗李子,凑到嘴边也不忙吃,只定定看着,半饷道:“你待他还算有些情义;这也罢了,我先担保着他,待他好了,宫里丢的那些物事还待向他问去。”

贾充正等他这一句,心中欢喜,便托了果盘伺候他吃尽。那曹丕既表本意,往后身边几回大索,得曹丕庇护,司马昭总能无事。

那头陈祗因去报了司马懿,别的倒还罢了,只说到“私通”云云时,司马懿再按不住,将手上东西一扣,皱眉道:“他胡乱指认些甚么,自己宫里平白出了秽闻,便能为他得脸么?”

那个“他”自然是指曹丕了。陈祗见这光景,也不好多说,只道:“既是冤枉的,充依只消与陛下说了,洗他冤情,更何须担惊?”他却不知司马懿本是刻意回避亲子,兼宫人前日打理黄皓卧房时,自里头搜出一枚葡萄形状的檀木弹子,叫司马懿看了,却是先前贾充私与黄皓那物,他兄弟几个原本各有一粒,乃早先司马懿自楚地求得,以求神巫庇佑诸子安康。

那司马懿既见此物,唯恐搜下去果真坐实嫌隙,一时烦扰,正思索法子应对;不想却又传来司马昭与黄皓互通款曲消息,只气恨交加,先暗把曹丕数落一通。

他见陈祗站在一旁待命,便唤了他近前,且道:“早先我没白在人前骂他!”言语间竟不似惯常气定神闲模样。陈祗不敢接话,又听他发作一通,末了说:“你且去请侍中,便说我无故犯了狂症,神智正不清醒;中护军来请酒喝,我一个不省,竟连他也得罪了,需得医官来看我。”

那陈祗虽不解他何意,也照吩咐做了;司马懿索性阖门闭扃,只学着曹丕的样子终日不见外客。他这边自是不可开交,孙权却因远在别处,不曾为此等琐事波及。他行动虽甚是不便,奈何生性好动,这般闲坐直要了他半条命去。刘禅为解他苦闷,乃赐他若干博戏,每日只与樊阿赏玩。

这日诸葛恪方问了疾,见刘禅身上又好了些,心下正觉宽慰,忽逢孙权处侍者来请,便琢磨道:“他毕竟也是耐不得的,因来寻我连合,要说我助他外力。”因叹道:“陛下这病虽不算大事,方见好了几分,又急转下去,总起起伏伏的,无一月之期竟也断不了根,可急煞人也。孙昭仪既来问,想必也是为着此事罢?”一面说话,且随那侍者去往孙权住处。

那孙权与旁人说话时总隔着道帘子,更不许好事者靠近,这回出来也将那帘子一并带了。诸葛恪知他底细,见他这幅煞有介事的模样,便按不住想笑,又不得不强行忍耐,只作出些恭敬的样貌来,面上神色极是古怪。

孙权一时不查,尚与那樊阿摆弄樗蒲戏,见诸葛恪往他跟前坐定也无收敛;稍时方停了手头动作,且说:“恪儿较先前更长进些了,子瑜若能亲见,也不枉他寄你一番期望。”竟是以昵语相称,且举止随意,似仍在建业宫室一般。诸葛恪眼中一酸,再不计较他怠慢,便道:“恪时时记着昭仪与家父嘱托,当不辱没昭仪栽培之恩。”

孙权道:“也不得辱没了诸葛氏家风。”诸葛恪低头一揖,道:“恪自领会得。”他早年因着其父缘故,多出入禁中,又以早慧善言,颇得周围人称许,与孙权几成忘年之交。后来二人各处一端,间隙遂生,到今日方得促膝而谈。那诸葛恪外强内荏,只不过三两回合,即让孙权服了软处,眼圈早便经不住湿了。

那孙权却别有一番计较。他见诸葛恪在朝中威势日炽,一旦东迁,必倚叔父而为重臣,是以再不与他作色,乃施亲近笼络之计。诸葛恪心下虽明,总绕不开这位从前吴主温言相宽,是以一时却也将先前盘算的许多话语忘尽了。

孙权因又道:“恪儿有陛下提携,又得姜伯约这样的青年才俊为友,往后必大展抱负,拜爵封侯,终为太平之相。惜我年岁不与,华发早生,他年恪儿执掌紫绶金印,莫要忘记来我坟前酹一杯酒,权作还我与汝父旧时之交谊。”他素来张扬无形,此刻提起身后之事,却是说不尽的苍凉。

诸葛恪不由得挨近几分,轻声道:“恪都听昭仪的。”孙权遂点点头,且说:“我虽是不成了,尚还有个心结——抗儿本是我亲子,因他入嗣陆氏,非孙家宗子,总免了与我身份相乖之嫌隙;恪儿若念我今日这番话,及他大了,卿在朝中便多指点他些个。”

诸葛恪不经他提出这个来,只一面奉承他安心,道:“恪在一日,则使吴中旧臣不得失之流离无所。”

孙权却敛色道:“你若只作如此想法,断不可长远。恪儿需记得自己统共为谁所驱策,从今以后,抗儿等人与你只有共事之谊,而无国别之亲。倘你想得起他们,自是你不忘旧情,愿与人同富贵;但要立足汉廷,总绕不开同朝野名士定交。姜伯约和你相善,固然是好,恪儿也应放下些矜高之态,通和圆融方是存身之本。”他年近五旬,精力已有些不济,说完这话便似卸下百来斤的担子,斜歪歪地倚回矮榻上。

诸葛恪不免带了些讶异,呆立原处作不得声。孙权道:“你想说甚么,只管说了便是。”诸葛恪便开了口,犹豫片刻,始讷讷道:“这倒不像是平时昭仪说话的作风了。”

孙权蓦地一翻身,笑斥道:“恪儿无礼之甚!”诸葛恪被他勾得吐露真言,不禁大为后悔,却听他又道:“我虽是个放任之人,待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