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in_gutes_Gedicht 作品

第 146 章节

一月,眼下也应放出来了。”

刘禅猛的醒悟,不一时到得卧房,因将侍从尽遣去,只留刘纂一人陪侍,更向他口授回京事宜。那刘纂领了命,挑一缕灯芯,备墨提笔,往那孔明笺上将条目细细列了。刘禅却踞在席间看他动作,禁不住想着去寻那弹琴人下落,且揣摩诸葛恪在朝中可否应付自如,黄皓之事如何发落;更兼那司马昭身被重创,刘禅非但不怪,反生出些怜惜之意来,几欲亲去瞧他状况。这般逐一琢磨去,又是经夜不曾安眠。

话说京中知刘禅鸾驾将返,虽不云接应事,到底各自起了主意。那曹丕犹借口窝在鱼凫庙内深居不出,每日乐得自在逍遥,兼司马懿复与姜维相好,时又寻个空档与他交接,一来二去,竟愿刘禅长处在外,自己好托辞不归。这当口刘禅既言动身,曹丕心下自不痛快;只是宫朝之中毕竟需得自己执掌大事,又恐孙权趁机暗中为乱,也便强起精神打发好行辕。

不想那孙权以入夏苦热,除依樊阿医嘱外,犹从隐蕃私法疗癣疾,更无心思理会曹丕;又见陆逊遣使来问,因手书一笺与那使者道:“今天子在南,成都虚位,伯言尚需谨慎恪己,不必频繁来扰;吾既卧疾,自付太医所养,府上问候可免。”陆逊得信乃止。

又兼何晏一行人闲来无事,以先前寒食聚会未能尽兴,遂筹划另兴筵席,日前拟以曹爽为宗,奉曹植之名广邀皇城俊才学士,便连谯周、阚泽一干人亦跻身宴请名录。那应璩闻说曹丕将返,乃笑道:“子桓于为文之道上素有见解,眼下又身在宫外,不妨将他一道请了,且听他更有何高论。”

那何晏却因与曹丕有旧,颇不耐邀他与会,乃说:“你我今虽事汉,到底为中原降臣,且论腹心之亲,又如何及得过姜伯约并诸葛元逊!私相冶游已嫌为人所诟,况违制设宴,敢与宫妃同席?”

他虑着曹爽一贯忌惮曹丕,遂有此言语,更仰其作威,只等曹爽出言相助;哪知道前回曹爽已受曹叡提点,复欲与曹丕亲近,更不遂何晏之意,却道:“平叔这便多虑了,昭仪为天子祈疾而来,累月粗服素食,拳拳之心感于上天,谁个不服他恭敬忠悃?义名在外,怕为席间增色也未可知。”

何晏只一个咋舌,竟不知曹爽这便向那曹丕倒戈,略一思忖,乃应道:“若要知会他,便需使西宫吴季重等人一齐来了,方不负此宴之名。”曹爽乃笑道:“昭仪回宫,必有内人接应,你只寻个名目,请他几个出来便是。”那何晏两手一摊,道:“惜我无奇计,不消得怎生为他措辞。”却向那秦朗看去,眉目间似有深意。

话虽如此,那何晏在将军署素得头面,到底有法子与人开脱,便托了随侍之名,将金华宫为首几人一并请来,且定在五月十六这日,于四夷馆内设酺开宴,以庆天子疾瘳归来。

时下董允且忙于迎候仪驾,更顾不得与其计较;陆逊知他几人结会,只稍递去祝词,孙府诸人皆不得参预;那边司马懿犹心系爱子,又恐落人口实,见状也只推脱为上,且多与姜维相处。故与会者不过曹丕旧人,或有为刘禅擢拔之吴人,及蜀中旧友才士,并域外远客而已,你道共计几何?为首的自是东家曹爽,且尊谯周为上客,与曹丕一干人遥遥相对;其侧却是文学苑执掌曹植,兼其下能文善诗之辈,又有何晏邀约故友,连带杨伟、夏侯霸也一同入座,一时间宾客盈门,乃辟外室以接。

那曹爽先与姜维结拜,又受刘禅青睐,眼见仕途通坦,便自诩为都中第一得志之人。这会见数个侍从往来穿行,不由喜形于色,又往何晏身上推搡几把,道:“怎不见何平叔上回论司马子元治《易》之论?”

何晏因笑道:“这便没个道理了,他又不在席上,你却拿这个招我忧心他。前日你且惦记着昭仪兄弟,如今他几个来了,你不去请教他们,反来教唆我?”

曹爽本不过借宴请之名招徕旁人,哪里有雅致论及学术?忙向曹丕一让,道:“今日集会不过托了昭仪名义,乃为天子洗尘,自当由昭仪执牛耳,拟定辩题。”又着人奉上鲜出的荔枝果品,一并往曹丕跟前送去。

曹丕见他果然恭谨如初,心下且喜,便将连日不快暂都扫去,乃就近拈起片枝叶,伸指往上头一摹,道:“此叶因经脉贯生而成形体,诸君便以‘宗经’为旨,试作古往今来文体之变。”

话音方落,何晏已先有了计较,只他不欲在曹丕处讨好,却转头往夏侯玄瞧去;果见夏侯玄起身一揖,乃道:“弟先有些思量,但怕言出冒昧,见笑诸公。”众人便催促道:“哪里理会得!且自说来。”

那夏侯玄因将枚果壳覆在手上,神色自若,且道:“天行有道,太极感育,序四时而生万类,列五行而成凶吉,始与日月山川相通。禽兽矫娆,草木竞姿,此物之循其经络,本无识而自为文理;丹书制命,绿牒载华,此人之感于神明,得有心以推其始终。故三代以来,庶民皆法自然,乃击壤作歌,曰‘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者,实依天地之形便,发人道于讴咏。降自殷周,彜训成书,逮及后世而为经典,各极文章义理之神髓。《书》依记言作例,蕴训诂于诏章;《诗》开颂赞之端,托言志以风雅;《礼》则彰条理之本,兼及箴铭;《乐》则启声律之源,并行蹈祝;通辞说大略,需得《易》爻;览纪事本末,乃有《春秋》。此六经者,非独先圣之著述,亦承上古之道而化生,为万世所宗之本,故有‘宗经’之谓,殆系于此。”

这一番议论,乃承题而作,颇有高屋建瓴之势。诸人且喝一声彩,又持敬米酒,夏侯玄因略微致意,逐一接过饮尽。那面应璩亦按捺不得,遂举杯盏以敬曹丕,又道:“夏侯太初可谓深谙为文之根底,只失之过略,叫人不得尽兴。某欲携浅论相为裨补,却待在座指教。”

那应璩曾为曹丕从前散骑常侍,原是应玚之弟,与其兄皆曹丕旧好。此刻他既请命,曹丕自是喜欢非常,更听他道:“太初所谓步六经以张万世之本,诚固宜然;只文裁之滥觞,后代但识其大体而已,凡音韵词义,皆傍年时推移而循为演进,岂必蹈其圭臬?依某所见,文辞歌咏虽自唐虞为一变,殷周而为一变,春秋复为一变,至于秦汉以来,已不独章句之增损,更有藻饰之分别。爰于骚体,肇始移情,其抒怀必由‘辟芷’、‘江离’,抱郁则云‘枳棘’、‘蒺藜’,固因《诗》比兴之遗响,乃极夸诞而逞情思,气韵之间,悲喜自现。拓及楚辞,一转为赋,初不过状《诗》赋体,附庸六义之作,而后别为一派,穷极声貌,蔚为大势。自枚乘首发七体,概成大赋;辨微致理,当省贾谊;铺排图貌,更推相如;既探扬雄之玮远玄微,又及张衡之深雅宏达;传自赵元叔、蔡伯喈,体格为之一新,乃日趋精短,而状物咏怀之形显矣。”

他因承袭夏侯玄体格变迁之说,更致以人情显隐,别出蹊径。要知道汉世衰微以来,儒道殄没,州郡疮痍,感时伤世之作应劫乃生,终成一代之文风;应璩此语,正可谓切中要害,当发人深省。诸人因只顾品咂应璩发论,蓦地在座有人说道:“应休琏既论及辞藻之增饰,而不提曹昭仪于诗文义理上之创制,又哪里说得过去?”

循声看去,却是那吴质在发话。曹丕因有几分得意,面上却岿然不动,乃止他说:“季重不可作此疏狂语,卿若无事,便退还席间,且吃这一盏,可还使得?”说罢更持酒相邀,又欲引吴质往自己身侧坐了。

此举名为敬酒,实因夏侯玄、应璩皆酬酒作答,乃暗有劝其表论之意。吴质省得曹丕深意,更不依他所命,只往前挨了,笑道:“仆自是来叙昭仪题义的。”

应璩忙谦让道:“且候季重高论。”吴质一面笑拍他肩头,道:“休琏且自回席,待仆略略道来。”众人更为之注目,那吴质因说道:“休琏既止于辞赋之损,仆便承启诗歌之益。先雅颂以四言为正,入汉则五言始兴,乃各追其体例,袭乐府新声;至建安之世,杜夔调律,诗体大兴,仆当不独是如休琏所言‘形显’云云。盖曹公诗犹将‘对酒当歌’继蒿茂露晞余音,而以‘月明星稀’句畅舒怀襟,喻志以外,且极尽言情之状,此绝异前代之所有。昭仪歌行诸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