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in_gutes_Gedicht 作品

第 154 章节

意动作过猛,正扯动伤处,嘶的一声弯下腰去,慌得一干人争将他扶回铺上,又连连叮嘱其不可妄动。孙权形容窘迫,犹自笑道:“此小伤而已,可犯得专与它留意?”

他尚在病养之中,仍不忘鞍马刀兵,孙峻几人虽觉好笑,又恐其牵动筋骨,遂只将大虎新近状况说与他听。孙权便摆手道:“早晚要看她的。眼下我卧榻静息,又无力照管那孩儿,若她哭闹起来,只嫌烦扰;无如出了月,待见小皇帝时,再一并瞧她去。”

旁人见状亦不好强求,便由得他去了;所幸大虎不乏乳养,刘禅初得皇女,又多加疼爱,庖厨汤官并专人仆婢,竟调去数十之众,凡衣食用具一律具备,孙权不加留意倒也无妨。

那孙权养了半日伤,拘得烦了,又唤来心腹道:“我闻小皇帝欲在八月迁都,今六月已半,却终不见他动静。月前我特意问起,他只推诿长女初生,或拟在年后再议,便不怕他相父在东边问起,责之以因嬖失序么?”

他见无人敢应,因往枕上斜斜一靠,续道:“料小皇帝也有为难之处,这才托了大虎的由头,总磨蹭着不愿东去。你等却道为何?那曹氏儿篡号僭位,孔明以其为不德,且有‘刑在子孙’之说。今既东出,曹氏父子当同去否?不当去否?论其宫中秩序,及在朝声望,概无留守之理;若拟其归返中原,纵之于洛邑旧土,必有集结旧人之隐患,一如他忌我之踏足吴地。凡此种种,皆不独以智力料,更有人事之忧,小皇帝迷糊些,倒也可以想见。”

这一席话正道出刘禅心中所虑。此时他犹奋笔疾书,却欲寄书洛阳以希太后指点。兹事甚密,也不召见外臣,但将个刘理传唤入宫,且道:“相父素日最怜便是奉孝,卿可在这笺书上附带一二音信,相父见了,也不至与我生气。”

刘理道:“阿兄既知相父好恶,焉能不知他心上顾虑?想本年之前,东京时有使者来问迁都事宜;新历甫发,年号改易,不久音讯乃绝。此不为相父于迎还阿兄一事上有所担忧,而至迟疑未决?”刘禅便安了几分心,更说道:“卿足不出户,竟连东都使者也留意了。”

刘理笑道:“也因我总在养病,便多了些心思,去推想常人所不到之事。阿兄可猜猜,相父作何为难?又作何不得与西京明文相告?”

刘禅便捉了他双手轻抚,且说:“洛阳是曹氏故都,宗庙所在,又有谯、许、邺星罗于外,凡经营近三十载,今迫于国破,举宗室而迁蜀地,不过暂作潜伏之姿。论中原州郡,俱有魏氏旧臣,其虽奉汉,到底怀观望之心,倘奸邪振臂,焉知无有从逆之举?曹氏羽翼固尽在西境,只其未有大过,不得强令留镇成都;又恐朕去后益州无人制肘,子桓名为托病,朕怕他未必无窥鼎之意哩!”因往身后一倚,叹道:“从前尚有喘息之机,越临近大期,便越发使人难以定夺。”

刘理已耐不住点头,道:“此为其一,但成都既为西京,朝廷必有重兵把持,便使曹氏随陛下返京,相父也定能着人严加镇守。依我所见,相父所以顾虑,还与那泰山羊氏有关。”刘禅心中一凛,不免想起先前刘协之事,因说道:“羊氏族子顶替汉帝身份,不久暴毙,相父可查出些眉头了?”

这却是刘禅刻意与刘理卖弄智略之由,那头刘理因整整衣襟,面上更泛起片红来。正是:

皇女得志,不问钟山归客;

王孙落寞,虚待洛水还珠。

到底羊氏有何预谋,东出之事作何收场,且看下次分解。

第六十八回 因行不测留守缘起汉魏 更生龃龉误期获乱氐羌

且说刘理与刘禅说及种种疑难,因将数月前羊氏伪替一事再度提起。刘禅乃暗道:“汉帝流离益州,旋即自请南下给药,便连相父也不知此节;如今正是酷暑,他一行若有好歹,他日谈起,定无法与相父陈说。”他先将打探蒲元踪迹事交与姜维,自己于此道便不甚留心,这会子刘理出言提醒,因无端觉着不安,竟把手心浸出圈汗来。

其时刘协但恐久留生隙,只将身份说与刘禅及刘永、诸葛恪三人知道。刘理未及入宫,姜维调度在外,此二人虽各为刘禅手足心腹,犹不得速与之闻。那姜维时时参知大事,倒还罢了;刘理却直到不久前方从刘永口中获悉此事。

他见其兄发问,便说道:“相父哪里会与我说这个哩!此社稷大事,我也不敢多问。”刘禅兀自不解,刘理嗤的一笑,道:“阿兄勿恼,不出两月,东都必来密信说及此事。阿兄今以得女之故大赦都中,寻常儒士只以为不可,殊不知动静越大越好,若再为公主专设礼坛以祈长寿,并赐宴百官,如此更见阿兄诚意。”

刘禅笑道:“好个理弟,竟挑唆朕尽去学那些个因私废公之君!例行大赦,封食丹阳,还不够么?”刘理忙说:“岂是这般道理?阿兄越重视公主,凡难办之处,只消得托公主之名,自有旁人亦托名公主以劝谏。是时阿兄但曰‘可’与‘不可’,再无人省得陛下本来用意。”

刘禅便往他臂上一点,且道:“理弟尽得朕意,奈何小小年纪,无情至此!——卿且说说,朕若在信中托辞公主新诞,由是迁都之事需得延后,相父当作怎生说法?”

刘理一笑,却不忙答话,因背了手往四处踱去,末了伸手往那屏风上头轻戳,道:“他非但不会责阿兄宠溺公主,许还会遣使来贺,特为公主祝酒。”刘禅道:“难道相父竟与理弟所见略同么?”刘理点点头,轻声道:“相父受命危难,多理戎机,我与他相处不多;二兄又不与我同住,能长久伴着我的便是相父所撰论前汉事二三,并手抄《申》、《韩》、《管子》诸论,——阿兄,我同你实是一般寂寞的。”

刘禅素来对这个幼弟甚是怜惜,又知其有不足之症,恐年岁不久,举止之间更为迁就,遂宽他说:“好容易兄弟相聚,安平王何来得不快活?他日卿自将府属去往冀州镇守,朕却要把你留在身边,总消得也拜卿个三台官位,来为朕分忧解难哩!”

刘理有感而发,一时多说了几句,因惮着引刘禅伤心,忙说道:“是时理只愿凭才干进身,可不得落人话柄,却说汉廷治下因私枉法!”又道:“咱们前头且说了,相父原本是拟定八月后迎陛下还京的,只年初出了那样的事,便又难办些。当年曹氏逼迫汉帝让位,先帝为奉汉统,这才称了尊号;不想都中得了消息,却说汉帝遇弑,因与他遥行天子葬礼,又加了‘愍帝’谥号。此事益州皆知,并及荆扬,虽年后隐约有风声南下,却说汉帝尚在人世,奈何北方强敌未除,孙氏首鼠两端,竟不得与他正名了。”

刘禅叹道:“朕本拟无论如何尊他一个帝号,哪知伯和多虑至此,只恐奸慝借机生事,乃求为一平民,却是不愿与人揭破那假山阳公身份。”刘理低头道:“这便是关节所在了。他这样为陛下着想,相父未必不察;倘察觉了,以相父智略,不难想到汉帝与羊氏本是通过气的。山阳公虽是假冒,倘羊氏不死,相父或遣人安抚,只待阿兄返京再与他好生安置,那便无人敢说朝廷的不是;眼下他既殁了,偏有人告去相父那里,那便是羊氏冒名消息业已走漏,随时可能捅出来与朝廷为难,如此一来,非厘清羊氏始末不足以与人交代。更兼相父审其食谱,因起了疑,以为有人刻意谋害,则必有人于暗处作祟,时机未足故久久不发而已。那人在等甚么机会?想必是阿兄抵达洛阳,受百官朝贺,重修汉家宗庙之时,他好在东京鼓捣出一场大变故来。为着这个缘故,相父也不想咱们早日东迁的。只因那羊氏一族不知何故,早年举家远离朝堂,眼下也不好寻他。”

刘禅暗暗点头。他既忧心东都消息,加之入夏以来洪涝频发,越发挂念刘协在南中安危,刘理这话亦加深他隐忧,因暂留幼弟往宫中歇了,自己则召来姜维细问,知蒲元一行暂未遇险,这方安下些心。如此一番折腾,直至天已黑透,方留出空隙稍作休息。他因传唤内侍,却见那面灯烛摇曳,寝宫外头现出个人来,正是那陈祗。

刘禅一见此人,立时似得了甘霖一般,不待他过来,已三五步跨上前,只消得引其入座;唬得这陈祗连连告罪,刘禅因作个手势,说道:“此处更无闲人,卿不必与我忌讳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