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in_gutes_Gedicht 作品

第 176 章节

与黄宫人相处时,曾听他说逆闿覆灭前夕,孙氏着人西来密会,约以逃窜路线,当与此有关。”

他翻出雍闿旧事,原本是因黄皓旧日为其手底家奴。上次刘协并蒲元等人在邛都遭劫,正是由雍闿那传闻中的秘宝引起,欲查此案,必调取黄皓。那吏员一听“孙氏”二字,登时起意,忙火速提了黄皓来问。

那头黄皓尚在暴室拘禁,此皆因刘禅庇护司马昭,罪名迟迟未定,董允亦不好发落他。他自下狱以来,数月里惟有以泪洗面,起先还日夜口呼冤枉,且怒骂送饭小差,到后头只抱了腿缩在墙角一侧,盯着地面喃喃自语。这会侍中处特来提他,黄皓心如死灰,竟是不瞥来人一眼。

那来使见他神情呆滞,掸了掸身上落尘,指他道:“是陛下宽宏,夜降圣旨,给你个立功机会,竟也无意么?”

黄皓虽然浑噩,耳听得“陛下”二字,到底有所动容,肩头微微一颤。来者也不多话,命看守一把提了他,匆匆换洗过后,拎他一路进到内堂。黄皓许久未出监禁,而今匍匐于玉阶之下,鼻中尽是衣物熏过后的清香,只将多日来委屈尽数滤过,终于软倒在地,哭号出声。

上次姜维巡访畿辅,即深感旧年豪户藏匿人口之弊,——纵是这般逾制,已是几经治理后之景象。先帝破蜀时,用刘巴策略,铸薄钱夺取富民之财,又兼太后编定《蜀科》,以严法加之诸人,似雍闿这般的本地豪门但觉苦不堪言。

那雍闿僮仆盈万,早有反逆之心,李严做都护时,曾致书雍闿令其自重,雍氏却答他道:“盖闻天无二日,土无二王,今天下鼎立,正朔有三,是以远人惶惑,不知所归也。”竟背靠曹孙二氏要挟。后来他杀害建宁太守正昂,果真降了东吴,孙权便遥拜他为永昌太守,又命交州士燮接应其退路。终建兴一世,雍闿与孙权过往始终如一根芒刺,刘禅有意不提还好,眼下既查了,便也由不得刘禅偏私了。

这会侍中已密宣孙府众旧臣入殿,那负责审问的吏员嫌黄皓哭得心烦,把他往地上一按,揪了头发,迫使他擡头辨认当时来使。黄皓受痛,又不敢多喊叫,急指郑泉道:“是这位使者了!”

他从前虽位列雍闿门下,不过一仆婢耳,岂能亲见孙权手下密会旧主?不过情急之下乱答一气而已。谁知他误打误撞,当年孙权委派去勾连雍闿的正是这郑泉。黄皓既已指认,旁人再也无话,那郑泉以接济逆竖与匿藏赃物罪,先同黄皓一道拘了;侍中且发廷尉数罪并罚,急急赶去城外缉拿孙权。

事发之时孙权沐浴已毕,由樊阿换了新药,提了笔欲写几个书法,见宫内来人,尚以刘禅着人请他,只奇道:“天已不早,陛下还未就寝么?”

众卫只是冷笑,为首之人乃取文书往他跟前展开,念道:“孙氏本愍帝逆臣,自入胜京以来,每骄横无度,不思悛改,又包藏祸心,连通西贼,勾结北蠹,意图为祸御前,使西京上下惶惶无终日矣!朝廷深虑其殆,宜付有司收押。”

那孙权犹在康复当中,哪里料得有如此变故?便将外衣一披,道:“这是甚么妄言乱语?”侍卫道:“还敢辩驳!”即刻便来拿孙权。孙权哪里肯依,兀自抗拒,不慎又牵动伤处,嘶了声儿,委顿在地。樊阿见状,连忙上前制止:“勿要使他动作太过!”却哪里喝止得住?只叫侍卫箍了孙权左臂,反绞在后背。

孙权岂能经得这样折腾,挣扎中一阵剧痛,腹下刀口裂开,伸手探时,只觉掌间一片滑腻。他瘫软于地,咬牙只想:“何人害我?”将个曹丕曹爽并司马懿猜了一圈,到底没个头绪;他身上又疼痛不已,只由得侍卫将他捆了。

那面陆逊因侍中接连宣了孙府十数人入宫,又不说所为何事,正自焦虑,抽了一截柳枝在手头不住翻折。忽逢自己派去打探消息的内侍来报,说孙昭仪犯了大过,暂交宗正查办,一待罪行确立,即下廷尉狱收押。

陆逊大惊失色,那段柳枝径在指头上勒出一道红痕,因说道:“我再派些人手随你一道,且去四夷馆并将军署处请他口风。”又细问了孙权犯事缘由。

那内侍仓促之下回府,哪里知道许多内幕?只说了孙权此先利用赶马匈人谮曹丕司马懿等,前日遭了旁人检举,正被侍中问话。陆逊一面咬牙听了,暗恨之余又觉好笑,想孙权荒唐,自作主张行此构陷之举,既无济大业,而自己分离两地,竟至不察。

他深知刘禅性子开阔,且长年不主政务,凡要紧事一律付太后执掌。这小皇帝若意存报复,早在孙权入蜀时即下旨论罪,如何值册封皇女之际,只因着孙权私结旁人,便降罪于他?又及孙权跟在刘禅身边颐养半年,稍加推想,便知其难以有悖逆之举。陆逊把额头扶了,往廊下坐定,暗道:“如此大事,宫中不先来知会于我,必是那帮蜀臣抱了肃清后宫之念,陛下却未知晓。”一时只恨自己不在旧主身侧,否则必能当场阐明疑虑,保下孙权。

他尚未得知羌中变故,以为仅此一件大事,遂展纸磨墨,连夜疾书,将孙权罪状并反驳之辞详加叙述,拟于次日面陈刘禅。

孙氏受审一事不日传遍宫中,这边曹丕听闻孙权下狱,低眉颔首,实则并无多少喜悦。他于此一年间同孙权缠斗不断,本为争一时之气,细细想来却是为他人作嫁,甚为无趣;况他闲居日久,金华宫决断大权一律交由曹叡,诸务尽皆抛于脑后,他自专心撰起文章来。只是曹丕知孙权为身后局势牵连,考及自身,难免有同病相怜之叹。他所虑既深,肺疾又发,只掩了书卷不住咳喘。正是:

尽鸟藏弓奢存余举纛,

投鼠忌器妄去沸扬汤。

到底孙权一案如何发展,姜维一行在汶川郡又究竟有何遭遇,下回再解。

第七十七回 将只身险衅招风急天远 把杯酒浑浊酹渚清沙白

前回说到孙权数案齐发,暂被拘于禁中问罪,陆逊因连夜执笔为其辩诬,更兼挂念孙权状况,不住着人往四处打听,直至次日早膳时分才得缓上口气。他头发散乱,正欲入室盥洗更衣,又拟即刻入宫拜见刘禅,忽而省起一事,心下一沉,暗道:“我本派了人去问将军署动静,为何迟迟不得元逊消息?他与昭仪渊源既深,断不会对此事袖手旁观。”

要知道诸葛恪以太后长侄身份得刘禅仰重,常随驾出入禁中,外间看诸葛恪神色,便知刘禅三分心意。前次陆逊已乘机拉拢过诸葛恪,纵使他不复为孙氏出力,也当看在昔年交情,多帮衬孙权几回。而今诸葛恪闭门不出,陆逊即知其人亦牵涉此案,且情势窘迫,不便多言。

他按下思索,想诸葛恪曾以洛阳流言“炎火黜,青羊出”相告于己,“青羊”端的是指泰山羊氏,此一事又与羊衜顶替山阳公相关,莫非是浊鹿城事发,太后乃密令西京配合查办,使得孙权白受牵连?倘真是如此,先前刘禅偏偏将那羊氏遗孤寄养于自己名下,只怕是另有所图。

正不自安时,外边羊祜刚读完一卷书,往回廊里过了,见陆逊坐在堂下,便径直入内,拜道:“晚辈羊祜,问先生好。”他仓促入蜀,得孙府厚接,早将陆逊敬为师长,是以并不口称内宫名号。

陆逊被这一声唤回了神,忙敛了愁色,把鬓角理了,将羊祜引到身边坐下,且问他有无用饭。那羊祜年纪虽轻,好歹察言观色,他看陆逊衣着不整,知其人心中有事,又不好询问,遂揖谢道:“祜生活衣食一由敬风阿兄安置,日间用度犹有盈余,全仰先生劳心。”

言毕又再三叩谢,说道:“近几日天气反复,值寒暑交替,先生亦要爱惜身体。家父在时,曾说祜夏秋之际宜四下走动,驱散浊气,便有甚么经络郁结之处,也总能好了。”言下之意却是劝解陆逊多往外间散心。

那陆逊早前与夏侯霸交接,又趁着孙权迁居在外一抛旧隙,结好西宫曹叡,方能在其蒙难之时打听到旧主动向。只他既要向刘禅力陈冤屈,当是不便亲向别处拜访;而今中和宫疑有变故,倘自己再去烦劳圣驾,怕是不得讨好。

此刻“走动”云云由羊祜嘴里说来,于他不啻临头一击。陆逊一咬牙,心想:“正是这个道理。元逊在昭仪被难之际谢客不出,定有难言之隐,我若强起问之,只徒添尴尬而已。何不由我去曹昭伯、诸葛公休几处稍加迂回,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