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in_gutes_Gedicht 作品

第 178 章节

之最易,只借宫中所用残剩便可,其余如雄黄曾青之类,效用各异,亦可以疗疾为由,分别往四处集了。平叔仔细想想,周围可有人患病?只对症下药,各自托他们讨了药引便是。”

何晏遂把身边人挨个想了一遍,忽而喜道:“昨日早间昭伯欲会那阮嗣宗,他却称病不出,说是热毒发作,是疾正好需慈石攻之!”末了又道:“此人是陛下亲自指给皇嗣之教引,伯言可借故问疾于他,更相示好,得皇嗣相助,岂晏鼓捣唇舌可比!”

原来时下虽已入秋,夏浪犹有倒袭之势,只凉爽了三五日,复又燠热不堪,皇城内外中暑者甚众。那阮籍随刘璇同宿,夜间多论了几回诗文,不慎感染热疾,晨起时即头晕目眩,浑身发烫。刘璇虽贵为皇长子,因刘禅严加管教缘故,竟连用冰也较寻常要员更少,甫出六月便停了凌室供应,是以竟不能为阮籍取冰降燥。陆逊得了何晏指点,亲去刘璇处看视,并携府内冰块两瓿相赠。

门口接应陆逊的却是周胤。昔日吴中旧识,孙府主仆,此时碰面,只相视一眼,俱是滋味陈杂。周胤因朝内让了,道:“胤是随甘陵王来的。”陆逊点点头,径自往里去了。

那刘永昨晚留宿天子寝宫陪伴刘禅,到日中时方告退,亦感彷徨无措,途经长侄居所,索性入内拜访。陆逊见他在也不讶异,互相暄叙过后,即由刘璇领去阮籍榻间,又细细叮嘱养病事宜。

刘永独留在外室,他自是知晓个中真相,只暗道:“陆伯言平日间最省得避嫌,当是明白自己以后妃身份恩惠皇嗣,极是不妥。其人为救孙昭仪,尽出自身经营,早报破釜沉舟之念,只不知道那孙昭仪押在禁中,可理会得他一片情谊?”如此一想,无端念起那周胤来,不由浅笑,心中升起少些柔情。

至于刘璇尚在稚龄,许多事仅体察得大概,终不能知会个中微妙处。刘禅自从获悉姜维遇害,方寸大乱,自是难以面会他人,诸葛恪乃私下传令不得将此事外泄,因而刘璇只由刘永神色隐约得知有事发生,且必与父皇相关。陆逊未到访之前,他尚念着私向府库求些冰块,遂央霍弋前去以特例相报,兼向刘禅问安。

那霍弋受命约束刘璇行止,刘禅虽不明说,他自己却早将刘璇目为当朝太子,是以总依储君形制教他,乃说道:“前次殿下策马驰骋,惊扰旁人,为陛下召去问责,那时仆便期冀殿下整改。殿下的月例是陛下亲自划定的,如今要自请破例,怕是不妥。”嘴上虽是如此规劝,到底出了折中之策,只悄悄向内宫进言一封,以阮籍疾病为引,说及建安二十二年天下大疫,中原死伤者甚众,而天子刘协犹以不能亲往治之痛心疾首;今之热疾自不比当时,圣君亦需怀宽柔济民之心,向都中发放祛暑凉药。

书信递去,刘禅却无心阅览,只随手往身旁一放,也不给来人指令。寝殿里早屏了内侍,仅诸葛恪一人陪侍君榻,他虑着外人烦扰,便自作主张,打发信使退了。

那刘禅彻夜未眠,神思恍惚,此刻昏昏沉沉,斜卧在榻上。想一年前司马懿亲进糕饼,孙权手酿美酒,宫妃朝臣畅意交游,而姜维尚在;今昔相比,更显悲戚,刘禅翻了个身,以为泪水滚落,擡手去拭,触手处却一片干涸,终于开口道:“表兄亦在想伯约么?”

诸葛恪总算听得他说话,便道:“陛下这般消耗自身,臣下看了也痛心不已,不如发信东都,将伯约之事告丞相知道,也好看他如何指示。”又说:“伯约遇险,恪念及交情,亦难免流涕,然宫中不可一日无主,陛下应及早整好心绪,以应对后事。”

刘禅缓缓道:“朕倒觉得奇怪,昨日起我眼中便无眼泪,也不见得有多悲恸,只是胸口一带像堵住了也似,总闷得很。”话音方落,心头越觉钝痛,只不知今日诸般拥塞,俱是要等密卫运回姜维遗体,好令他痛哭一场,方能得到纾解?

诸葛恪正待好言宽慰,外间又有侍者来报,刘禅给他一前一后叨扰,再也耐不住,猛地坐起来,道:“一个个没来由地折腾,叫朕不得安歇!”

诸葛恪忙问其人来意,那内侍道:“是廖立家属抵达成都,因感念朝廷仁德,欲亲往阶下叩谢。”

刘禅将霍弋那信笺往榻上一拍,怒道:“廖立掖庭罪人,朕特许宽宥,他却先后数次行窃,已发落至汶山。他不好好待在徙地,怎好指使家小到朕跟前舞弄唇舌!”

诸葛恪听出些异处,凑近了说道:“陛下且息怒。臣以为汉廷被泽益州,他家人此番是来谢圣君特释之恩,陛下亲为接见,亦展朝廷胸襟。”又低声道:“陛下勿忘恪先前之劝!”

廖立起初以罪臣身份发放至汶川郡,只于蚕陵一带以耕殖自守。不久前皇女降生,刘禅颁行大赦,虑廖立罪在本人,不当牵连家室,遂令其妻子儿女自行返还。诏令下后,家属定于七月气候渐凉时动身,一路多山路颠簸,想是这几日刚到。这特赦令是刘禅亲手发放,他也不好拒之不理,只向诸葛恪道:“朕实在是不愿见他等!”竟生生忍下戚色,稍作整装,令一行人至别室相见。

那廖立之妻蒲氏携了一子一女,早在外头待命多时,由着刘禅宫人宣了,行过大礼,战战兢兢,不敢多出一言。刘禅原在阴郁之中,见蒲氏等畏惧,也不好作色,遂强将容色舒缓,问了其居处生活;又见他几个风尘仆仆,大有饥黄之态,略觉抱愧,乃说:“汶山一郡本是远郊偏地,又兼羌人出没,此间过活着实不易。廖公渊是先帝老臣,朕本意使他在畿辅颐养,谁想名节不保,落得这般境地。”

蒲氏甫才获赦,哪里敢流露半点怨怼之意,只谢道:“罪妇老幼得返家园,已是承了朝廷恩典,至于先夫有过在先,触怒圣颜,理应由陛下责罚。”又与刘禅叙了身世,原来这蒲氏同蒲元也算是远亲,乃廖立入蜀后所娶之妻。刘禅顿觉亲切,几番交谈下来,便又缓解五分,道:“蒲元此人曾为先帝铸下八把宝剑,又佐丞相冶炼甲具兵刃,朕亦受过他少许惠利。”他既提蒲元,忽的又把姜维想起,好容易平定下来,仍显苦闷之色。

蒲氏察觉异样,只道:“陛下身子不适?”刘禅见她质朴,遂叹道:“卿等与蒲元有旧,便说了也不相干。若不是那地方偏僻,夷戎混生,岂能害及当朝要臣?朕只恨日间轻许了姜伯约远赴汶山,乃有湔氐之祸。”

诸葛恪本不意此节为他人知晓,见刘禅这般轻易说与一介外妇,眉头不禁深锁。哪想蒲氏闻言愕然,待刘禅情绪平复,说道:“大将军何曾去往湔氐?他前月底才抵蚕陵,那时即顺道看望了先夫,且羁留县内,说有要事待办,八月后再动身北上。妾其时已为底下催促动身,其余的便不及留意。”

这话乍听便似闲叙家常一般,刘禅尚不待反应,诸葛恪先一步问道:“原来伯约将军至今仍在蚕陵?”一语点醒刘禅,忙看向蒲氏,道:“可当得真?”

蒲氏连连点头,因端正了身子,与刘禅说道:“妾是粗使人,于治国励民之道自是不相通的,但将军排阵于蚕陵一地,又运送山石加固各处关隘,妾眼见其规模,当是万分不假的。”

月前姜维与庞宏相遇,两人共计修筑工事,那庞宏乃说此处多山石密林,可依其形制,将周遭一并囊括以大阵。庞宏起先所设阵法便是中心,隔三里外更布别阵,又五里乃展雁行之阵,呈回环之势,连绵不绝。如此整个蚕陵野外便如一巨大网阵,但有军情来扰,只沿筑基处布置开去,大有以一当千之功效。

只此布置既浩大,施工虽易,也需一月有余方能完成。姜维正要为刘禅肃清出行路途,索性暂屯蚕陵。他每日往四下里巡视,凡见可当要塞之地,辄画取图册,细细规划,一面留意郊野之民,不使日后圣驾受扰。那廖立流放之处距姜维驻所不远,那日姜维探得附近户口,乃专程前去拜会其人,原是秉了宣胜朝重光,施德遗民之想,倒非真和廖立有多少交情。

只是廖立下放蚕陵数月,不得已亲自耕种,心境实较之前不同。他起初以己才不为重用怨恨朝廷,又屡发狂言,朝中稍有草动风吹,或遇官员升迁,辄生攀比之意;一旦仕途断绝,远离皇城要地,竟也觉通体轻快,纵居处荒凉,颇多遗憾,到底不似从前烦劳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