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in_gutes_Gedicht 作品

第 187 章节

隐疾,是以即便身在囹圄,也未曾供出自身情状。那简雍亦不过做个样子,只取笑一番,随后自行去了,留那黄皓气得浑身发抖;只他困守牢狱数月,早已精疲力尽,不多时即沉沉睡去。

这会陈祗提及黄皓,言语间又暗示其人已归自己所有,刘禅遂说道:“既如此,把他留在卿身边便是,朕若要用他,自会唤卿知道。”

这刘禅既复得了黄皓,心意稍解。他先前懒于晚膳,此刻腹内饥饿,正待传唤太官制备饮食,忽有侍者入内通报,说是参军马谡持节来都中,有要事禀告。

刘禅奇道:“洛阳怎的突然派马幼常过来?”也顾不得用膳,只命陈祗留于内殿,他自往外传召马谡。

那马谡到成都已有数个时辰,只是刘禅以曹丕初丧,心神未定,内间尚且不及知会。马谡既暂歇在外头,自是闲他不住,因向四处走动,行至将军署时,恰那诸葛恪不在,只留些许吏员看守。马谡还道此间由姜维掌事,便与那门吏招呼了,且笑道:“容我向姜伯约讨炙肉来吃!”

说话时里头却隐隐有哭声,见马谡疑惑,那门吏只向里一瞥,神色颇是不屑,因说道:“那是起先押在将军署的魏人何晏,犯了事,正由我等管着。”

这马谡耳听八方,于何晏其人倒也有些知底,乃道:“我当是甚么人,那何平叔虽没个行迹,却也是个通晓经籍的学人,没来由的把他扣了。”与那门吏攀谈一阵,知悉情况已毕,便三两步跨进去,又以姜维作保,命底下放他出来。

想马谡原是太后跟前极为得眼之人,众吏亦不好开罪他,遂把门锁解了,向何晏喝道:“马参军亲来保释,你可好自为之!”

那何晏委屈不已,由小吏搀扶出来,瞧马谡一眼,乃揖道:“谢先生搭救。”

马谡便使个眼色,道:“你先莫谢我。有甚么话,咱们边走边说。”因携何晏离了府署,忽的转身道:“君于今年五月十六私自设宴,邀约西宫旧人来会,又作文论及‘宗经’云云,事后此篇章落在陛下手里,他不拿你怪罪,却也是年少心慈了!”

何晏不防他说起旧案,连忙道:“其时陛下害病,晏等人为祝玉体疾瘳,故铺陈此筵,绝无二心。”

马谡便道:“谡听将军署的人说,君多次聚众宴饮,在成都已成惯例,却也都是为陛下祝疾么?”

这一问极是突然,何晏尚不及反应,马谡因将他拉至无人处,低声道:“你前几次与旁人饮酒作乐时,是否采摘了四夷馆外的萱草?”

何晏因忆起寒食节时席间取花草博戏之事,当时他饮酒方酣,更不知说过何话,因支吾道:“许是……有的罢?”

马谡听了,只将双手一拍,大叫道:“要死,要死!那物是丞相离京前种的,养在都中两年,好容易开了花,君却图一时之快,擅自采撷。倘陛下追究起来,你该如何自辩?”

何晏顿时失措,忙说:“晏不意个中隐情,他日得还洛阳,必亲赴殿前拜见丞相,向他赔礼。”

马谡遂叹道:“丞相倒不至和人计较,只是他近来身体不适,行止越发无常。前日里文长往他卧处议事,不知哪句话又忤逆了他,他因停了言语,缓步向兰锜行去,自取了架上的章武剑,又静悄悄地退了剑鞘,忽的一个转身,持剑直指文长眉心,那剑尖便似雪片一般,犹自上下点动。这一下由他做来煞是好看,只如白鹤衔草,轻云委地,却把文长唬得半死,连说道:‘丞相休怪,是延失语了!’他这才还剑入鞘,竟向文长一笑,道:‘小试而已,文长莫惊。’文长与我说起此事,只笑道:‘丞相到底不是武人,他弄个花架子,便以为能唬得了我,却不知在某眼中,尚不比得内人与我玩闹时所舞之剑来得凌厉!’我看他额头冷汗犹未拭尽,知他胡乱夸口,也未同他多理论。”一路说着,恰这时侍人通传刘禅召见,马谡便弃了何晏,直往宫中去了。

那边刘禅多时未见马谡,待要闲话,马谡却敛色拱手,只向刘禅一揖,道:“月前蒋公琰发信与洛阳,说及曹氏病危事,丞相恐其人逝后陛下任意妄为,将他灵柩发洛阳下葬,故着谡前来探视。”

刘禅一凛,暗道:“相父竟连这个也要过问。”立时不快,说道:“朕也正愁如何安置曹子桓,仅是入葬形制,便得好生省度。”

此时曹丕拥了芝兰香酒之属,正殡在别殿。刘禅遂传了御命,召蒋琬诸葛恪等一同入内议礼。那蒋琬以其人外棺该依昭仪形制,并于锦屏山后修葺墓室,刘禅自是不愿,乃道:“曹氏虽是昭仪,以朝中位份作比,亦可视为王爵。朕拟赐他称号,比诸侯王之礼安葬之。”

蒋琬便谏道:“祖制有言:‘非刘氏者不可称王。’曹氏本谯之外姓者,安得以王爵尊之?”他论及往事,又以曹丕在时曾行篡逆之举,更不宜加诸王号。

诸葛恪亦附言赞同,又道:“依臣浅见,可令光禄勋向朗持节,赠其昭仪印绶,而以皇后形制安葬。”他却另有打算,以曹丕既虚尊为后,则孙权将来即可得皇后宝玺。他于孙权下狱事上到底有愧,是以总想好生弥补。

刘禅只连连摇头,道:“这个更不好。”他自为东宫以来,既未册太子妃,继大统后又迟迟不肯立后。太后曾以张飞长女贤良淑德,拟取之摄于中宫,刘禅却百般推托,又以长子璇尚未长成为由,空置此位达七载之久。马谡知他心病,乃说道:“在臣看来,曹氏虽有逆举,归于陛下后则谦柔奉公,宜敛之以公卿礼,又虚封他为洛地之侯。只是陛下若要送他北去东都,却大是不当的。”

刘禅因说道:“归葬洛阳是子桓心愿,缘何不加成全?他若泉下有知,见朕弃他远故土千里之外,必当伤心欲绝。”他执意依曹丕遗愿行事,旁人屡行劝阻,刘禅只一味不允。

蒋琬见不可开交,忽而省起一事,道:“孙氏旧年曾于蒋山营造园寝,形制未成,然曹氏既黜帝号,其墓亦不得称陵,合当以孙氏冢稍加修缮,充作瘗葬之所。此由水路去往建业,辗转总需一月,又兼砌成坟茔,总计其间时日,正可合三月停灵之礼。”

他以孙权所修蒋陵为曹丕墓室,诸葛恪以为不妥,徒张了口,到底未有说法。马谡因乘势说道:“洛阳本世祖埋骨地,安可使曹氏与之齐驱?况那首阳山已为丞相规划作陛下之陵,若要敛他,只可以陛下妃嫔之礼从葬园中,然岂有陵中无主,而后宫先行之理?需得先觅别处安葬,百年后再送抵陛下陵墓。”

刘禅听了便默然不语,暗道:“只先委屈子桓些时日,待大局定了,朕当亲送卿归洛。”

余下更无异议,刘禅遂宣召诸臣,立诏策道:“卿遘疾已久,今忽遭陨丧,西宫举哀。朕时在禁中,得悉此信,仓皇若失,肝胆几裂。惟卿深居禁内,位至昭仪,恪志笃诚,辅助朕躬,巧思为文,屡建长策。朕以卿谨慎奉上,许卿以共乘金銮之礼,约还东都,奈何天命不待,一岁而殁!今使光禄勋向朗持节,谥卿曰‘文’,追赠河阳公之印,兹表朕意。特将卿梓棺扶摇东向,安葬蒋山,并遣园邑令以下三人扫除,告慰卿灵。呜呼哀哉,执此以悼。”

于是八月十五这日,宫内外一片哀声,自皇帝以下皆立于城头,金华宫更是举室而出;又有白衣执绋,吟《蒿里》之曲,送曹丕东行。刘禅向四周看了一圈,道:“为何不见他曹叡?”

陈祗忙道:“前日仆与曹美人议昭仪身后事,他因遭逢大丧,本就无比悲恸,又淋了雨,一直卧病不起。仆因劝他好生休养,至于送葬事,心之所至即可。”刘禅方失了曹丕,唯恐曹叡又有闪失,陈祗遂连连告慰,又说曹叡只小病而已,不日即可痊愈,刘禅意方稍安。

四夷馆及文学苑诸魏人亦伫立相送,那曹植乃亲作诔文,诵念于途。辞曰:

“伏惟炎兴元年秋八月初八日,汉昭仪曹氏薨于成都。时大霖雨,商风入境,草木摧折,愁云蔽日,举目不发,天光失色,丛畿生烟,群鸟悲鸣,叠作戚声。不肖植乃叩作诔文,曰:

“君振铎之苗裔,降陈国之旧址,持赤舄之公堂,赖重光之以复。幼即能典,潜治三坟;良思作赋,雅量为文;风姿岐嶷,卓然不群;衣被泽丽,杜若加熏;神湛秋水,眼观行云;皎皎如玉,涣涣冰清;爰及戎事,掌数六军;河右跨马,东郊勒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