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in_gutes_Gedicht 作品

第 190 章节

刘禅乃留霍弋问话,那刘璇自往里间出来,正撞见黄皓指唤仆婢,神色颇为倨傲,因寻思道:“他不是此先犯事的宫人么,怎的又在这里作肆?”

那黄皓见刘璇孤身一人,知他一贯不得刘禅宠溺,又是童龄稚子,遂乘了矜慢之兴,径向那路中央一拦,说道:“殿下来得好早!”

刘璇素来不喜黄皓庸俗品性,只点头与他示了意,擡腿便要离去。岂料黄皓犹不与他干休,因跟在他后头,挺了腰,把双手往肋下一叉,那“寻剑使”之字样便在阳光下越发光鲜,且说道:“殿下日日进宫贺见,却不知有多少讨好之处,反叫陛下越发看不得了。”

此话甚是冒犯,刘璇听了不免愠怒,也不好在父亲宫中发作,只充作不解其意,脚下步履加快,将黄皓甩在身后。到得自己府上,那钟会正在荼蘼架下拆解连环玩,刘璇一时气恼不过,把黄皓得罪一事与钟会说了,又道:“这黄宫人从前就爱附媚些父皇爱听的,惯会搬弄唇舌,只那会我由阿保引着,丞相又在近旁,他也不敢同我作色,谁想今日竟当道寻我不是!”

钟会有心宽解,因起了些不相干的话头,只说道:“璇哥哥,我新向丞相身边的马参军讨了几个木连环,你且看我解得好不好。”

刘璇因省起马谡日前抵返成都,自己还未拜会这教习之师,遂道:“洛阳可有甚新事?马参军近来气色也还好?待我抄完这书文,还得专程访他一趟才是。”忽又挂念起昨晚刘禅责令自己不可输于钟会,乃将神色一敛,说道:“他有无向你提起我?”

钟会道:“参军是特地过来瞧你的,因你入宫去了,只停留稍时,便自去了。他听旁人谈起你往日刻苦情状,连连夸赞你资质颖秀,今后堪为大任哩!”一面将手中连环递与刘璇,已解好了大半。

刘璇将那连环儿兜在手里,因又叹道:“父皇却从不在意这些的,我作答得再好,他也只报以严辞厉色。”

钟会笑道:“父母辈行事都是严律长子的,便是会顽劣至此,惹出些麻烦,家父也只责怪阿兄去!”

刘璇这才稍有缓解,因想到自己那叔父刘永虽是太后嫡亲长子,尚深受其疏远,比之自己日夜得父亲监督,又不知憋屈上几许;幸得先帝喜爱此子,这才得离丽剑相赐。他思及此处,脱口道:“阿会还记得那蒲元否?当年他为祖父打铸宝剑八口,由祖父及丞相先后分发于亲近之人。之前我在四夷馆偶遇他,他因向我夸了口,要替我也造上几口佩剑,镌刻‘炎兴’二字。我想着过几日即托他把剑造好,拟将首剑赠送于你,可还使得?”

钟会忙摆手道:“璇哥哥的意思自是好的,只现下不宜行此举动。曹昭仪前日新丧,又遣船队远涉荆扬,宫中花销已是不少,如今库府内外正例行节俭。璇哥哥是皇长子,更该以身作则,哪得余力置办宝剑!倘陛下知道,又要召璇哥哥责问了。”

他年纪虽小,心思却密,这一下倒点醒了刘璇。这刘璇好容易攀起铸剑念头,又不肯立时打消,因皱了眉思索片刻,说道:“那便换个由头,却不说是我要造剑。父皇一辈中以皇姑母出生稍晚,独不得剑,今又返宗入宫,我便以她的请,要蒲元铸上数把。父皇既看重皇姑,想也不予我计较的。”

这刘璇仅比南阳公主小上两岁,言语间并不大拿她当长辈,是以当即吩咐下去,命蒲元不日铸八把炎兴剑,除首剑归南阳公主所有,其余则留与皇嗣一辈是也。

其时蒲元尚随刘协在南方行医,刘璇欲寻他踪迹,需先向外处请命;偏回报消息的正是黄皓,他方于御前得志,凡宫外侍者出入,这黄皓都要过问一句。这会刘璇递交此请,黄皓命下人念了,乃向刘璇说道:“殿下是明白天子脾性的,他见你这般张扬,定然不喜。奴婢晨时服侍他盥洗,他尚且为了件小事在发怒,却把殿下从前都中纵马之事翻来覆去地说哩!”

刘璇见了黄皓,浑身便不自在,又听他絮絮叨叨,早已不耐,因说道:“黄宫人莫用这个诓我,且把我请告与父皇,他若不答应,该有责罚的,我自会去领。”

黄皓闻言大怒,待要相讥,忽而心思陡转,想自己数日前购入一批蜡纸竹片做那灯盏,恐侍中过问,正可将之一并推给刘璇;又兼蒲元如今深入南境,自己要寻先帝旧剑,正离不得此人接应,遂改口道:“殿下硬要索那蒲元,也非难事,只是陛下既委任于奴婢,内外调度,但听奴婢施令,殿下纵有疑虑,一律不得插手。殿下若都答应了,奴婢便助你。”

刘璇耳听他漫天要价,已是气极,又怕他在父皇处添油加醋,因草草谢过,道:“那便劳黄宫人费心了!”

黄皓更显得色,遂把襟前令牌一抖,道:“奴婢虽尽心为殿下驱使,殿下也需好生度量,若使得陛下不快,奴婢也担当不起的!”

刘璇虽由其父严令管教,旁人不敢恭维太过,总还当他是个皇长子,何曾使他受过这等委屈?刘璇方挨了刘禅训斥,又不敢告乃父,只得将一口闷气吞了,泪水尚汪在眼眶里打转,心底乃恨道:“黄氏宫人以事上为名,学得如此奸诈,倘他日后得势,又该跋扈几许?父皇纵信他,也当谨慎为之才是。”

那边黄皓威压刘璇,犹在自得之中,因折去回禀刘禅,甫入内殿,见刘禅正扯着司马昭袖口说话。黄皓大奇,暗道:“怎的阿昭也在这里!”他再急于和司马昭相认,亦知此时万不可扰陛下兴致,遂撚了短衣,悄然入室,暂贴于廊柱之侧。

只听司马昭道:“孙昭仪供出秘藏之所在,非是对陛下寒心,乃是与自己寒心,陛下不必自责。”

原来刘禅到底放不下曹丕归葬之事,他既想着子桓远赴异乡,埋于松山冷泉之下,受那江南虫蚁蛇虺噬咬,便日夜不得安稳。如今又逢司马昭录其诗文,中有“我独孤茕,怀此百离”一句,虑及孙权行迹,道:“朕瞧着仲谋心愿亦不过请葬建业,他之旧冢既已遇占,往后朝廷亦可以此为名,拒他东还之请。今日子桓终不得洛水以观,便是他年仲谋孤守蜀中之辙。”

司马昭知他怀怨,乃劝道:“仆不敢妄议丞相行事,只是其人居摄重位,总需得比旁人更慎重数倍。倘换作陛下今日在洛阳,仆恐中宫所下诏命亦是与他相类的。”

刘禅叹口气,忽闻窗外秋蝉鸣叫,因想起前日里司马昭逗弄那蝉,说道:“朕瞧子上喜爱小蝉,现下手头正有一物,欲赠与卿消闲。”他径将束发之簪解下,上头却饰有南阳公主所雕那木蝉。起先皇妹以此物问候长兄,刘禅以其精致可爱,遂命人拿它做成发簪,行走时蝉翅尚可上下翻飞,端的生动无比。那司马昭忙接了,捧在手心里细细端详。

刘禅又道:“卿既受了朕御赐,往后总得在人前有个位份。想卿与那黄皓尚且熟悉些,朕拟将他拨来服侍你,卿意下如何?”

司马昭尚不及开口,那黄皓在一旁听了,已按捺不住,直蹿到他二人跟前,拜道:“奴婢之去留,但凭陛下喜欢,只奴惯于陪侍天尊,怕伺候不好旁人,惹陛下不喜欢了,奴婢却又要向御前请罚的。”

他乍然现身,刘禅与司马昭都吃了一吓,司马昭忙道:“仆不需甚么宫人,从前昭在家中便一人待惯了,凭空多个人来,昭亦是难以自处的。”

刘禅却道:“起先宫内暗传卿同黄氏有旧,卿二人遭此中伤,已是受了不少委屈。子上既由他侍奉,黄氏也好待卿以公正,正可绝外间猜忌。”

黄皓稀里糊涂下狱,尚不知有此一节,听刘禅提及缘由,他岂肯善罢甘休?径往天子跟前哭诉了,只嚷扰着要上报,且说:“陛下便不顾奴婢颜面,却平白叫子上名声受奸邪践踏么?”

司马昭哪里肯让黄皓将此事闹大?只一个劲朝黄皓使眼色。那刘禅亦无心同他纠缠,先好言宽慰几句,待黄皓告退,司马昭忽的朝阶下一跪,又将那木簪尖端抵在自己颈上,颤声说道:“陛下若要深究,昭宁可蒙陛下赐我一死,也不愿再听人提这无地自容之事。”

刘禅唯恐他伤及自己,连连道:“子上请起!朕虽信你无甚过错,只是黄氏情状已然告与侍中,倘他一味追查起来,又该怎生理会?”

司马昭便说:“昭后来细想此事,原是仆曾在西宫时与人嫌隙,为人构陷所致。现下曹昭仪既去了,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