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in_gutes_Gedicht 作品

第 193 章节

止,似是要促我速速回去。我若强留,便是不吉,怕此后不利战事。况陛下先前发信急召我回成都,为战局计,我已私自延后十数日,倘再行推诿,日后如何回禀天子?”

那侍者因点头道:“既是陛下诏令,先生更宜尽快复命才是。”又说:“我这便去取行囊,带先生先往辽隧辞别马将军。”

司马懿把手一挥,道:“不必了,我已着人留马将军书信,并此处山川图形一齐送上。你我即刻启程,由北道而归。”

他身边一众侍卫与他相处多日,知他行事毫不滞涩,一言既出,断无更改,也不多说,遂草草将随身物件收拾了,待那传令官传达回来,且说邓芝两日内即到,司马懿因乘了那追锋车,只携了刘禅派与他诸随从及器物,依原样归返。

那司马懿自北行经望平,再由鲜卑交境处辗转西行,不独游览盛景,亦有眼观形势之意。他自恃凭追锋车旬日可抵都中,是以日程虽紧,路途犹有迂回。只是时下正值多雨之际,每日车发若缓,他即连番催促,不再似来时那般悠然自得。那鲜卑诸部之前由张嶷等人经略,已安定了一年有余,司马懿眼见其周边规模,即知太后东进之心分毫未减,是意欲图之则先稳固后方之策也;又想其人昔年南征以行北伐之举,虽事有轻重难易之别,亦可比于今日情状。

到水以东时,那司马懿估摸此刻马忠已于辽隧作大举进攻之势,邓芝亦该率军悄然入境,一面于心中默默演画战情,更把西京烦心之事抛之脑后。偏那雨连下了两日,此刻略有放缓,忽而云开雾散,竟透出少许日光来。司马懿乃指不远处一山丘道:“这里好。”因弃车而行,于高台之上稍作停歇。

那水道经燕国,是幽蓟境内一大干流,沿岸风光独好,又有草木低伏,因着夏去秋来,皆作半黄之色。司马懿眼见层林尽染,正要感叹,猛听得丈余远外的灌丛簌簌作响,但见一人形容狼狈,径自由小坡滚落其间。

司马懿不意此地有行人经过,把剑柄一按,即命侍卫查看情况。那人却是个少年模样,他眼见司马懿等人过来,忙不叠爬起身,将衣衫上的灰尘扑了,又往脸上胡乱擦了几下。这少年肩头抖动,蓦地从后边探出个毛茸茸的脑袋来,原是一只黑貂。

前去那侍卫因作个搀扶状,问他道:“小兄是何地人氏?来此寥无人烟之所,却不怕遇着虎狼豺豹么?”

那少年向侍卫一揖,略略谢过,又察言观色,见司马懿气定神闲地独坐于后,乃朝他道:“丞相曾说有一西京特使本月之内会经过燕地,便是尊驾么?”

这少年正是先头接应姜维之庞宏。他自与姜维布阵蚕陵,两人行从亲密,日间更是无话不谈,那姜维乃以驭鸽之术相授,且约从通信,一两日即能往返一回。时逢庞宏又得洛阳密报,语及司马懿奉天子命屯辽,不日当返。因这庞宏之前频繁出入幽燕,于此处颇是熟悉,他不久前辞别姜维,而后盘桓其间,只待司马懿从附近经过。

司马懿颇感讶异,与庞宏询了名姓,又取了使节同他过目,悠悠道:“某与令尊旧年也曾有些过从,惜他正当英年,壮怀不酬,懿每每为之嗟叹。”

他提及故军师庞统,庞宏因闪过一丝戚色,顷刻间即平复,乃说道:“前日伯约陆续发我书信,说他北上时偶遇邓艾残部,险与之交战。至于个中细节,伯约未曾详说,宏便一概不知。”

那邓艾曾得司马懿一手提拔,庞宏既在他跟前提起此人,显是别有他意,司马懿因淡淡一笑,道:“邓氏所赖者唯地利耳,今四夷宾服,只他孤身在羌地,又无谁个后继,日久必然自溃,大将军却不消得专为他出一趟兵。”轻描淡写间便把话头挡了回去。庞宏也不好过分相逼,只细问了辽东战况,即刻回书一封,托人送去东都。

那庞宏所提交战云云,语涉河外羌胡诸事,且留与稍后陈说,此节只简叙那姜维先前事迹。他见汶山一郡既还安平,即日起托专人掌点边防工事,他却仍旧取道北处,沿阴平武都各地依次巡查。

要知西北一地多胡人杂居,魏朝南徙以来,更使得北境匈人鲜卑诸族混入,皆据地而居,应时而迁,彼此间难以辨别。曹植曾持杯酒于刘禅及姜维跟前解说自己入蜀事迹,便是因着胡人裹挟,令他几经颠沛也。太后掌政洛阳后乃以手下名将分赴四域,遥制各间夷戎,或征或抚,或许以重利,使其相互掣肘,一载下来,卓有成效,故姜维沿途之所见,已非当初曹植所历乱景。

他直行至建威,再向北即是天水郡界。当日南北隔绝,姜维既为降将,一时难返,不得已乃以“当归”、“远志”之言聊为慰藉;如今故乡近在眼前,反倒生了怯意,只刻意规避,言语中不提及半字。他手下密卫度其心思,乃笑道:“将军可着我等按原路行进,自己则领十人护卫,去那冀县一趟。”

姜维乃将手上长鞭一展,在空中打了个响,道:“待我办成朝廷所托大事,再去不迟。”众侍卫知他倔强,便不再劝,只纷纷朝他一拱手:“将军之所在,我等必誓死追随。”

姜维因回了一礼,说道:“只再前行五六日,便到另一处屯养之地,诸君亦可稍作调息。”

他一行人欲由京兆往北地郡,便先需舟发渭水,时值连夜大雨,姜维恐河道不通,又想那曹植过河故事,语及蒲氏与杨氏二氐相争,只怕自己这回借渡,犹不免得口舌纠纷。

他正盘算时,却听远处有呼喝之声,乘了风势猎猎传来,有密卫即探了来报:“前头有人正堆起柴火,且盛装打扮,叠作怪声,恐非是附近居民。”

起先曹植曾说匈人中混有一羯胡种,以拜火为务,姜维心想便是当下这批人了,只是这羯人如何突然出现在武都一带,细想之下,更生疑窦;他又以一路上虽深涉羌地,竟未遇上几个羌人,忽的一凛:那邓艾盘踞河间,必与羌人勾连,倘他竟唆使其族为祸,甚或斡旋诸胡,从中取利,又将如何?虽时下各郡仍风平浪静,虑此前鲜卑轲比能之作乱,姜维只觉不祥。他思来想去,依旧修书三份,一封发往洛阳报陇间近况,一封呈与刘禅过目,一封则略简,只作三寸绢布,以信鸽送与那庞宏。

之前刘禅所获姜维急信,说的正是这小股羯人滋扰;至于那姜维忽逢不测,而后屯于别间,另生抵牾之事,已是后话了。

再说司马懿堪堪于十八这日到得宫中,甫入内殿即伏拜阶下,口称有罪,又将节钺高举过顶,只请刘禅将之收回。

那刘禅苦候了他许多日,原本盛怒非常,只是曹丕去后,稍得自解,气已消了大半;况他与司马懿许多时候未见,到底甚是思念,便说道:“仲达快起,坐到朕身边来,让我瞧瞧卿有无清减。”

司马懿兀自伏于地,只道:“罪臣枉顾朝廷密令,只图战场上一时之进退,有失为人臣仆之道,理应受罚。”

刘禅因笑道:“如此说来,卿此番晚归,倒不是为一己之私了?”

司马懿俯首一拜,从容说道:“仆以公事赴辽,自当以公事留辽,岂有以区区私事回朝之理?”他知刘禅心结已解,遂展颜一笑:“只是容罪臣妄行一问——陛下急召懿回京,其为公乎?其为私乎?”

刘禅因想到曹丕过世之事,到底不忍再提,乃说道:“卿倒一向是个谨慎的,日后如别有冗事,朕必委卿以重任。”

司马懿拜道:“若不谨慎,罪臣当日便不得与丞相颉颃。”

他忽的提起太后,刘禅眉间不觉一抖,因说:“卿此去辽东,可有顺路到故宅瞧瞧?”他倒不是果真有敕封司马懿旧地之意,只是司马懿如途径河内,或与太后照面,他整好亲问些其人近况。

司马懿岂会不知刘禅心思?只笑说道:“懿一心秉公,且身兼重罪,纵留恋家乡,也须知‘避嫌’二字。罪臣听闻伯约将军北驻陇蜀,负陛下之所托,亦尚无探视故里之举。”他这一回答,即是自陈已知姜维出京一事,概因刘禅非多疑好猜之君,他推诚布公,反能得其重遇。

刘禅果然微微颔首,以司马懿凡事据实相告,可为信任;又听他续道:“倘使懿以私情羁留河洛,孔明体察甚微,必能知我行迹,由是懿可与之交接。只是数年之前,罪臣已与他有过一面之缘,那时懿身披士卒之甲,混入汉营当中,见他犹未着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