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in_gutes_Gedicht 作品

第 196 章节

相通。”

那廿七名随从皆是刘禅旧日私人,与姜维过从不密,不意有此一说,刘永既悉心解释了,遂纷纷称是,起先那随从亦笑道:“且愿大将军尽快识得自己这豢鸟,莫只当作个闲禽野味,竟把它打下吃了!”众人俱是哄笑,那人又说:“倘他报以安好,我等自可不负陛下任命,殿下也好早日同府上那小兄团聚。”

他所说的小兄显是周胤,刘永面上不觉微微发热,乃顾左右而言道:“永疏于走动,蜀中以外地形是不大熟络的,还需与诸君共勉。”

众随从笑道:“我等亦是头一遭入羌地,凡遇戎狄遗迹,或丞相部署,还待仰仗甘陵王殿下提点。”

刘永便点头说道:“伯约将军信上说,武都近旁有少许羯人出没,君等可多加留意。此一族人但以拜火为务,倘见原上火光,不得惊扰,只悄然潜近,问其人缘何至此。”

众人皆一并应了,正待动作,先头派去探路那哨报忽忽赶回,只伏拜于前,说道:“禀甘陵王殿下,前方道路通畅,只是此间人烟稀少,却有小拨胡人相为游走,扎十数营寨。”

刘永不免与旁人对视一眼,问道:“是羌人氐人,抑或北地流民?”

那哨报只是摇头,却道:“仆去问时,他乃自陈是鲜卑力微别部,奉洛阳朝廷之命,搜逻羌道近旁,不意殿下到此巡狩,即刻便特派使者前来相迎。”

要知道太后之节制诸戎,乃用各自分化之策,或攘或抚,使其部尽归麾下统辖,其中最见成效者,一则匈人,一则鲜卑。现下这支游散胡族,正来自最先归附汉室之力微部落,那力微长子沙漠汗亦身在四夷馆中,先前已有叙述。刘永知太后遥许力微河西一地,是欲借其兵力抗衡邓艾及不臣之羌人,只是益北一带距其驻地尚有数郡之隔,却不知怎的迁徙到此。刘永略一思索,乃说道:“此地别无驿馆,可使他整肃仪容,携朝廷所赐官文,往我所搭轻舟上来见。”

那哨报自去传话,片刻之后,一名鲜卑特使因轻装而来,于是刘永设酒船中,又出上好鹿脯一鼎,且令其从容相告。

那特使先见过刘永,亦不多话,只堪堪行过一礼,道:“我等新得别部探报,因辽东战事,高句丽王急欲向我部通好,前日他阴潜入境,被我部扣了,当下押在九原帐中,此事力微可汗已着人向丞相呈报。”

这力微所领原是鲜卑族中拓跋一部,其人与没鹿回部纥豆陵宾相攻数载,终于鲸吞其地,事在前回。当时鲜卑旁系林立,与那高句丽接壤的本为东部鲜卑,因力微势大,屡屡发兵滋扰,那东鲜卑不得已一再退让,乃屯往饶乐水之北,故炎兴初年同高句丽比邻而居者,实则已换作力微别部。

先前马忠屯重师于辽隧,引得公孙渊举兵相攻,邓芝因乘雨势发北之一军偷取襄平,事成之后两相夹攻,乃大破公孙渊于辽水。自辽东秋雨陡降,至有此大捷,尚且不足半月,凡大军调度,粮草所进,乃至公孙氏奔逃之路线,却是无一不出司马懿所料。

只是早在暴雨之前,那高句丽大王忧位居因恨公孙渊背约,又见汉军沿岸屯扎,恐不日国中有攻伐之祸,遂先一步联络鲜卑,欲留一存身之地也。他只晓东部鲜卑旧年与己国相为示好,殊不知其里早为人偷梁换柱,高句丽使者方深入其帐,将国书递送,实则所见者乃是效忠汉廷之力微部落,又哪里容他有再起之机?只将忧位居骗去相会之所,当即拿下,欲向洛阳处邀功。

那特使将实情娓娓道来,刘永只连连点头,既服太后远见,心中仍想如此大事,西京毫不知情,本是沿袭建兴年间内外要务一律交由丞相揆理之习,只是皇兄早晚要亲持国政,是时丞相私人又该如何交付?至于朝野诸郡惟丞相是仰者甚众,纵他如愿隐退山林,恐也难免日后舆情反复,凡此种种,更不知天子可有应对之策。

刘永一面胡思乱想,又打听了姜维行迹,那特使因邀约他往见本部统领,相携共同北上。那刘永本欲推辞,只不忍怫那使者美意,且其部于当地情形较自己确是熟识不少,也便从了他所请。

再说蜀中这边,那周胤因刘永久去不归,总不免得忧虑。他甫得刘永许诺,既惊且喜,本拟一旦刘永归来,即将心中所藏秘事和盘托出,只不想此一别竟望不到尽头。他不得倾诉,便似舌根处含了块堿盐,吐不得也咽不得。这般挨了数日,终于按捺不住,于午后时分提了那离丽剑,却往那孙府方向步去。

他周胤虽是因与人置气出走孙府,事到如今,自认已与其间无甚芥蒂,况他上次偶见陆逊,其人亦没个责怪之色。又因自己毕竟身是吴人,意乱纷繁之际,到底生出些许故人之思,至于寻访那人是陆逊抑或旁人,倒非要紧之事。

他到孙府时,陆逊正指引手下仆婢扫除各间院落。那步骘全琮等手头既忙,只当他是府上杂役,照例呼来喝去,叫周胤稀里糊涂下接了一捧澡豆,且命他和在里屋那铜手盆里。周胤只恍惚间走了十几步,不想却撞在陆逊身上,那澡豆面子便也撒了一地。

陆逊还以哪个小宫人手上不稳,正待好言安慰,那周胤一擡眼,陆逊因说道:“怎的是阿胤来了?”又见周胤面上为澡豆沾染,颇是狼狈,遂要领他去里间打理干净。

他言辞既温文柔和,周胤眼中不觉一热,也不顾洗去脏污,躬身说道:“小侄路过孙府,起了些思念之意,便想进来看看伯言叔父。胤从前不通理,擅投奔了甘陵王,今既来了,伯言叔父可既往不咎罢?”那陆逊早年与孙权把臂相交,周胤之父周瑜又是孙策总角之好,故周胤与陆逊私下相处时,但以叔侄相称。

陆逊只微微一笑,道:“阿胤有此心便好,逊怎忍责怪!”又牵了周胤细看,想他在吴中时少不更事,贪杯好酒,而今随了甘陵王,竟渐渐出落得谦逊守礼,一时更觉宽慰,说道:“他若见你有所长进,定然欢喜得紧,或似旧时指导阿循那般,亲授揠弓术与你。”

这个“他”乃是指孙权。周胤尚不及品咂他意下所指,陆逊已先携他入内,往一张小几间坐下。那周胤离了孙府足足数月,于各处陈设已记忆不清,只觉寝间屋内焕然一新,隔断处但以湘妃竹修饰,又有椒兰麋芜之属焚于中庭,端的雅致无比,再看诸仆行事井然有序,心下对陆逊愈加敬服。

他更待往细处看去,忽闻一声异响,却是那陆抗匿于里头玩乐,见陆逊来了,躲藏不慎,踢中了一只鹤形香炉,那鹤嘴中所叼云芝遂咕噜噜滚落到二人脚下。陆逊见了便不悦道:“你不去随着韦弘嗣研习课业,却来此间游手好闲作甚?似你那羊祜阿兄,此刻已把《古文》数卷读过,能作得大赋长策了!”

那韦昭韦弘嗣原是陆逊在吴时指给幼子之教习,陆抗来成都投奔后,陆逊因向刘禅举荐韦昭作曲,又数次请命,令韦昭仍留孙府,为陆抗传授辞章经籍。只是陆抗年岁幼小,纵使陆逊再三叮咛,平日韦昭但与其平辈论处,总还是束他不严;陆抗又极为好动,甫一得空,即如今日般四处偷跑,除陆逊外皆以他孩童天性,也便听之任之了。

这陆抗素来畏惧陆逊,听他发话,浑身先打个哆嗦,一双眼睛却往周胤身上打量个不停,片刻后说道:“他腰上的剑和敬风阿兄家里的那把一样。”

周胤被他逗得噗嗤一笑,陆逊却大为恼火,只呵斥道:“抗儿无礼!甚么‘他’不‘他’的,这是你阿胤小兄,你两岁时他还来瞧过你。”

周胤忙道:“阿抗年才五岁,他不记得事,也是无妨!”因想自己疏于父兄管教,不久前尚浑噩如赤子,自与刘永相逢,竟似变了个人,只觉往后岁月到底有所期盼,遂暗暗想道:“公寿提携我的,我自会倾心报他;纵报不得,且把我一生一世都许他便是。”

那厢陆逊不知周胤心事,又责备陆抗几句,恰羊祜来请日间安好,陆逊因将他引至身前,道:“阿祜虽云客居,总归是汉之世家,父祖于国有功,朝廷才特为关照,更无需如此拘谨。”又瞪陆抗一眼,低声道:“抗儿却不似你这羊氏阿兄般通晓事理!”

那陆抗被其父一瞪,自是不敢多话,只乘陆逊不留意时,偷向羊祜一瞥,朝他吐了吐舌头。他两个虽性子截然相反,毕竟年齿相近,身边又无别的玩伴,旁日自亲近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