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in_gutes_Gedicht 作品

第 203 章节

旧时之资财,暗地里密谋再起。传谣者描述既细,且把那“炎火黜,青羊出”六字谶语复又提出,说得自是煞有介事。黄皓从蒲河池处屡屡听得的,便是这小儿吟咏之语也。

眼下刘协正行医于南方诸郡,刘禅听了,更加不快,只思索道:“早时理弟巡视蜀郡,也曾见人这般说过,一经查处,却与昔日魏人虎豹骑相关。想来曹氏坐镇中原十数载,牵连甚广,总有人不甘就此受困的。”黄皓见天子面带愠色,愈发惶恐不安,刘禅因指外说道:“你明日再到各处打探,若有蒲元去向,使密卫召他回来,便是大功一件。”

那黄皓忙不叠地应了去了。刘禅折腾了半夜,困意又生,因重回榻上,看着帘外烛影摇曳,不免生出些隐忧。他赐黄皓密令不过是个引子,本想借其人之手过问南疆事务,至于所涉机密则一概委任李恢;偏那李恢于此时亡故,如此巧合,未免太过。他思来想去,还是早日寻着蒲元,勿再将汉帝置于困境。

果然几日后那黄皓又带来消息,这回却是越隽牂牁等地有数千流民欲迁入都中,如今正聚集在犍为郡之武阳一带。刘禅道:“这又是为何?”陈祗因说:“想是起先朝廷收领南地,又押送地方豪帅于成都,致使无人羁留其众。今圣尊怀柔待民,其人乃思归附,陛下正可充作军旅之用。”他又宽慰刘禅几句,且叫天子先安下心,于是刘禅特许内附之民暂居于广都城附近三五里,凡出于四郡者,一律交由蒋琬安抚。

那流民中多牂牁兴古两郡之獠人,又有别部蛮夷杂陈其间,不多时即滋生事端,且为一地之空闲争吵不休。其时蒋琬自提了一支禁军往来巡视,见场面混乱,夷人几至互相殴斗,因疾色喝道:“此地并非南中诸郡,岂能容你等在天子脚下放肆!”

他身后一众禁卫随即上前分开吵闹之人,蒋琬更斥责几句,乃说道:“既来西都,便是京中之民,从今往后需得安分守己,但有喧哗扰民之举,叫我拿住了,却是概不问前因后果的,只一并遣回原籍即是。”他又命手下将此话高声复述三遍,且录诸纸笔,贴于城门外墙之上。

底下有獠人便道:“我等自然是谨奉天子号令的,只是此来都中,非我本愿,皆因庲降都督过世,南地混乱,这才来向陛下讨个说法。”

蒋琬又气又笑,道:“你几个还待讨甚么说法?”

那数名獠人因自陈南中边境入秋后忽然时疫盛行,祸及周边,又说李恢日前亡故,疑似正为此疾病所染。蒋琬且自寻思道:“若是真如他所说,李德昂致陛下之密信里当提及此事。先前汉帝隐匿身份南下,乃穷一身之医术,与边民祛除此间瘴疬,谁想时至今日,仍免不得这等暴疾肆虐。”他以为此事干系颇大,遂留禁卫看护流民,自己则先折回将军署,将獠人所报情况理作文书。

这当口姜维与诸葛恪俱已不在,将军署名归蒋琬主掌,实则不过代行监督之责,几经周转,最后却交到了中护军费祎手里。那费祎向来放任手下自决,署中众差吏不得拘束,久则生事。蒋琬见四下人员不齐,问及去处,门吏乃说:“有数十人去了孙府,约莫是在午前时分了罢。”

蒋琬皱眉道:“他们去孙府却为何事?”

那门吏遂说道:“似是因着那外间传言。听闻有人解出一道谶语,内中暗指名姓为羊某者不臣,有助旧主乱汉室之意;又说孙氏从前勾结魏人,早在僭位江东时就藏匿了真正的洛阳天子……”

他所说事甚秘,蒋琬连忙将其打断,且说道:“费文伟呢?他这便同意你们出去了?”

门吏道:“中护军以事涉国体,宜作详查,故许底下人先去了。如此举动,将军署可行得轻率了?”

蒋琬摇头道:“不然,这件事你们做得还不错。”他自往里间寻了个坐处,脑中且推演着南中局势,只是今日流民音容形貌总挥之不去,心底越发忐忑。

这边将军署众差吏却正在孙府处不可开交,陆凯先将其尽挡在门外,以无天子诏令,不许他等入内搜查,且说道:“此间原是丞相府邸,寻常朝臣途径此处尚且要敬上三分,列位擅自闯入,若叫陛下知道了,该作何想法?”

那吏员求索不得,只发狠道:“整个蜀中都在传那‘炎火黜,青羊出’之逆言,这青木之象又属东,说的可不是那泰山羊氏么?前日南中又传孙氏私押汉帝于交州,是恃其为日后拥立之资,叫两方交攻,他自己好趁乱上位也。风闻那羊氏之悖逆便窝藏在孙府,是与不是,待我等往里头一探,即刻便知。”

那羊衜之子羊祜此刻正寄在孙府,一旦被他几个寻得,则孙氏为逆之罪名,立刻便可坐实。陆逊闻得动静,已悄然往外门站了,听罢这话,心头一沉。先前侍中等人便往孙府中大行搜检过几回,而后孙权乃有下狱之厄;如今都中流言又起,陆逊又岂能由他任意罗织?乃先一步说道:“此话逊也曾耳闻,故数月前我已往见陛下,以实言相告。陛下以逊多虑,遂将那谶言指代之羊氏遗孤寻得,送入蜀中,更托逊照管。此举无他,乃是信任之明证。诸君若还有疑,可请蒋公琰亲去禁中询问。”

岂知陆逊既口称羊孤身在府中,那一干差吏劳碌了半日,又不甘心空跑一趟,眼下更欺孙权失势在外,竟是执意要孙府交出那羊祜来。陆逊便沉声道:“孙府方因着孙昭仪出事,已被仔细搜过,事在羊家小儿入蜀之后。侍中既不以此为意,可见‘悖逆’之说皆不过诬妄。”他眼瞧众差吏要开口说话,因将话锋一转,说道:“阿祜是陛下亲口要的人,倘真出了状况,在场各位可都担待得起么?——只当下各退一步,但有差池,逊自会为诸君于圣上跟前说话。”

他既把意思说到,旁人顾忌天子,也不好强起。见形势稍有缓和,陆逊遂乘势说道:“诸君暂且听我一席话。陛下不日即要东幸,路上自是不可有任何闪失的,朝中凡有人多些考虑,逊亦能知会。只是那羊氏小儿不过十岁孩童,逊与他多日相处,知其一意攻书,心性单纯,便是其父祖因着世代为官缘故,当真与旧时汉帝有关,于他又有何涉?况且诸君不过听取无根之言,便认定孙府有所密谋,焉知不是他处不服王化者蓄意散布,乃使朝中人员尽留意别处,他自己却整好行为恶之事?”

那将军署诸员思及不久前姜维身死之传言,以陆逊所说也有些道理,当中一人便趋前几步,说道:“只我几个已先领命,这便去了,怕不好交代。”

陆逊乃一拱手,从容说道:“逊敢以自身为担保,阿祜绝无他意。若是因此生变,祸及诸君,逊自会去陛下殿前受领。”

那差吏因说道:“某追随大将军做事,于西迁各人当中,素来是最敬服陆伯言的,也知有伯言在,里外当出不了甚么乱子。只是陆君亦有眼观不到之处,前次孙昭仪犯事,伯言不就事前不知么?”

陆逊便轻叹了口气,眼见又要相持不下,忽而内间喧哗,却是陆抗逐着乌璋,一路直追出外门。那獐子一个收势不及,正拌在前头几名吏员腿上,唬得周围人皆是一惊。陆逊待要呵斥,只因今日情形毕竟不同,也不好说甚重话。

那边羊祜随后亦至,他见外头声势颇大,颇为惊讶,便要领陆抗回里屋去。有眼尖的官差遂指了羊祜道:“想这孩子便是那羊氏遗子了罢?却和我去一趟将军署,问清了话,自会送他回来。”

陆逊还待劝解,而羊祜这几日也略知些府外风言,知差吏此来正是为己,终不愿牵连孙府上下,因请道:“祜愿随各位前往,是时祜当会自辩,望勿要牵连伯言先生。”

他望陆逊一眼,点了点头,即缓步上前,同将军署众人去了。陆抗尚抚着乌璋毛发,怔怔看着羊祜离去,便问陆逊道:“阿兄平日里好好地和我在一起,未作甚么恶事,原是给人说了坏话才被拿问,与先前孙昭仪一样么?”陆逊只凝望远方,半晌乃说道:“兴许是罢。”

那羊祜由人领去将军署,署内听陆逊说得郑重,也不敢怠慢,先将羊祜安置在一间空房内,乃是早先羁押何晏那屋子。时天色转暗,众人皆自散去,羊祜在孙府时因不及用饭,挨到半夜,只觉饥饿不堪。他性情内向,总开不了口向旁人讨要食物,倏尔腹内作响,乃强咬了牙斜靠在门栏上;迷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