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in_gutes_Gedicht 作品

第 222 章节

拓跋部侵吞周边土地事迹,大有威慑之意,哪里还敢抱怨?额边两滴冷汗淌下,只怔怔地道:“臣所部惟竭尽所能相报陛下,断无二心……”

刘禅轻轻抚掌,道:“如此甚好,如此便好。卿事务既多,这就忙去罢。”

力微起先为汉廷一手扶持,许以并吞周边之利,因遭东鲜卑暗算,又逢丧子之痛,更不能为其伸冤,待辗转回到其地,终是含恨抑郁,往后竟一病不起,旗下各部也相继衰微。

这面刘禅目送力微汗离去,于座上小发会呆,因那司马师入内来报搜集古籍之近况,蓦地见刘禅正把玩一枚锦囊,上头绣着彩色鸳鸯,天子且轻声说道:“我若将你交与力微,叫他明白我的意思,可解得他失子之恨?”

司马师见了这锦囊,脸色顿时一滞。此物本是他于芍陂赠与文钦之纪念,他又怎能不识?心底连起了十数个念头,只不知这东西是天子从何得来,又或是那文钦因着曹叡之故,行迹已然败露,被汉廷拿下拷掠。当前他也不便多说,便静静侍立一侧,待刘禅问话。

刘禅猛见身旁站了一人,也醒悟过来,道:“阿尚可有事要报?”待司马师坐定,忽道:“害杀沙漠汗之元凶,永弟已尽数告朕,只是朕特许元仲归家,这一桩事,便让它过去了罢。”他面色阴霁不定,语调又颇多迂回,只叫司马师心怀惴惴,竟不知其人已觉察到哪个地步。

数日后蒲元亦从南中归来,刘禅亲为接见。那蒲元细细陈述张翼所获,又说到雍闿宝藏,原来早在孙权讨破交州之时,便被士徽连同宫室一道焚毁,南中诸人争夺一番,却如竹篮打水,终是一无所获。刘禅遂说道:“朕也未想收回那批宝物。只是关侯之剑随之付于焚如,甚是可惜。”

蒲元正记挂着刘璇铸剑之请,便道:“自古宝剑不易保存,战火侵吞,砍斫消耗,此皆是名器之大敌也。今陛下改元更张,仆自请铸造新剑,镂‘炎兴’之铭,陛下可转赠亲信,颁赐下臣。”

刘禅叹道:“其余的倒不必卿刻意费心。朕从张伯恭处得知卿遍寻良材,只为铸传世之利刃,依朕看来,也不必另采他山。月前有陨星降于国内,已为洛阳令捡拾,卿便用此物打造剑只数口,作朕之私用罢。”

蒲元忙道:“古时也有工匠以陨星铸剑,剑成后质地脆弱,难以伸展,皆弃之于道旁……”

刘禅摆手道:“朕不要你做战场上挥砍杀敌的兵器。”他顿了顿,目光越过台阶:“能作随身佩剑,同朕共出朝堂,便已很好。”

蒲元犹要再说,刘禅已先止他道:“待剑成之后,留一把与丞相,同他一道下葬。”他意态坚决,蒲元也不好再劝,只领命下去了。

不多日洛中亦传回消息,说的却是前回匈人献马一事。此前丞相已着密卫暗中调查,乃知是旧魏之虎豹骑勾结匈人,借献马一端行间于东西二都,始有羊孤之谶语。那虎豹骑纠合匈人散布汉帝谣言,南中劫持者却是不相干的辽人,个中隐情错杂盘结,皆由东廷逐次厘清,至此尽告于天子。

至于姜维身死之传闻,亦全由匈人细作散入,为乱蜀中之军心。至此诸事俱已了结,此刻姜维虽暂留北地,犹眼观四方,不几时便领大军北上,与河西力微诸部会合于羌中,且托人致书蜀中,辞曰:“自维去京北上,已五月有余,而控马引弦,亲为之策,乃固蚕陵之险,历羌中之厄,检三辅之兵,控雍凉之疫,其后别开生途,多不复此中之谈也。然域内奸宄蛰伏,虺蜮环伺,强凶未除,是以维羁留四疆,犹不敢懈怠。陛下受拱都中,有元逊相为裨益,自无可为祸患者。炎兴元年十一月丙午,维再拜稽首。”

那日他亲临羌境深处,见邓艾重犁之痕迹,规划水泽井然,又有良马放牧其间,且精进轮作,修造河渠,数岁之中,竟将远羌之地尽作千里良田,不得不叹服其胆略。其时邓艾军中亦为东鲜卑瘟疫所染,死者相枕于营,而部署犹不显乱象,姜维乃向邓艾下属递呈名帖,他自着一身常服,仅携来忠傅佥相随,因访邓艾于军中。

那邓艾亦知时疫之厉害,这当下正清点病亡人数,且往各处营地巡视。姜维见他旗下阵势,因快步趋前,朗声说道:“士载,原上一别,今可无恙乎?”

邓艾也不瞧他,手里尚拢着二三草药,稍时乃道:“艾当时取将军一臂,生死之间,自无思量。伯约此番前来,是为报当日之仇么?”

姜维闻言,便向一旁侧了侧身,以示别无他人,且说道:“岂有孤身入营寻仇的道理?”

那邓艾之部属遭遇重疾,死者多昔日袍泽,邓艾容色戚戚,故不愿与姜维多话,只往山间一指,道:“又或为汉廷之故,来做艾之说客?”

姜维点点头,乃说道:“士载可愿归汉?”

邓艾因将那药草轻轻一弹,使之散于风中:“艾做惯山间野人,不耐奉官,只怕要让伯约失望了。”

姜维见他有意冒犯,不由怒道:“曹子桓业已病故,士载犹不知悔悟,啸聚为逆,更待何为!”他蓦地从袖间抽出一把小刀,臂间蓄势,直往邓艾处掷去。

众兵卫大惊,叫道:“将军小心!”一面又要来拿姜维;却见那小刀在众人眼底一晃,即如飞矢一般,点在邓艾身前的矮桩之上,只因其尾部附有一小枚竹筒,这一下便未射中。邓艾将那筒中之物取出,竟是一副祛疾药方,遂望向姜维,听他说道:“此当日士载赠药之情,维特地奉还,从今往后,概不相欠。倘下次再遇士载,得与君同朝为官,维自以公义相取;又或仍相为敌对,是时刀下搏杀,维绝不留情。”

邓艾将那药方收入怀中,半晌叹道:“伯约果真无有私心?”

姜维道:“维之心意,上及九霄,下抵黄泉,天地可鉴。”

邓艾只回望山川之间,悠悠地道:“有朝一日,艾或肃整着装,亲入朝中拜谒汉皇。至于哪一日,天意难测,便不是艾所能断言的了。”

他再于低处伫立片刻,忽取出腰间响笛,乘了风向各方吹去,四下里将士便似乍听号令一般,不多时即把辎重悉数收好,再一晃眼,那邓艾之军如麦浪翻涌,霎时又消失在羌原。

姜维大事得了,也不再作久留,乃与傅佥分统大军回朝。这日他行至汉中沔阳附近,偶见刘永车驾在此,甚为讶异,遂前去拜会,且说道:“甘陵王怎的来这里了?既已偶遇,此厢可与维共返西都?”

刘永却不答话,便连姜维邀约也似不曾入耳,只直直望向远方。姜维眼见他形容诡异,浑不似平日性情,料想其人或遭逢大变,待要相劝,一旁简七连向他摆手,又自请护送刘永后行。于是姜维再三向其拜别,乃由汶山一途入蜀。

那刘永则经潼梓而归,比之姜维大队车马入京,尚且早上几日。刘禅将其迎入内宫,只道:“永弟何来之迟?幸得归来,下月迁都大计,凡整顿用度,犒赏臣属,则非永弟不可为之。”

刘永却轻轻一揖,说道:“永万不敢当。”

刘禅笑道:“永弟留下锦囊,是想请朕留意虎豹骑动作,又指认杀害沙漠汗之凶手也,朕岂不知?待还于东都,论功行赏,自是少不得永弟的。”一面要将那锦囊塞还刘永手中。

刘永听了,忽而伏地,只拜道:“臣以不孝,难当此大任,请皇兄将永贬至外间,出为藩王,留守西边。”

刘禅大感惊讶,乃说:“这是为何?”

刘永只摇摇头,苦笑道:“永昔日目不识人,怠慢汉帝于药铺之间,又轻许他南下,终使其不幸为奸人所害,实无颜入洛告慰祖宗之灵,恳请皇兄将永发配汉中,为汉帝祷祝。”

刘禅叹道:“永弟原是为了这个。汉帝之殁,原系辽人毒计,非永弟的过错。”他以刘永尚在感伤周胤之逝,倒不便强留,乃与简七叮嘱道:“他若要去,也不过留上三五月,倒还罢了,待完事之后,不必折返蜀中,只直上河洛便是。”

这刘永既自贬于汉中,只携些轻便之物,腰上丝绦又缠有干枯之芍药籽粒,且披一身素色,是为汉帝与丞相守灵。他因托简七先去收检府上资物,自己则向刘禅跪拜再三,道:“皇兄,永这便去了。”

刘禅握了刘永双手,又叮嘱其开年必返,待他走远,低低道:“相父往日里与我说的那些话,不知孰真孰假,却总有他一番苦心的。”直至今日,刘禅方知丞相早已重病缠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