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in_gutes_Gedicht 作品

第 224 章节

了这个缘故么?”

他寻思至此,再无犹豫,乃向姜维吩咐道:“伯约,你速替朕去传他,朕要亲自审其始末。”他想了想,又补充说:“若他当真是仲达之子,眼下身份微妙,自不可于此地久留,朕便需依照仲达嘱托,强命他出宫。伯约师从名儒,亦深通经籍坟典,日后搜寻遗著,并抄书注录诸事,还要多赖卿出力了。”

诸葛恪听罢便微张了口,待要说话,姜维先朝他腕上一按,一面向刘禅说道:“维谨奉圣意。”他略行过一礼,因与诸葛恪双双告退。

刘禅目送他二人行远,只将袖口往香炉上拢了,瞧着窗外雪点飘飞;又有三两只松鸦自廊间匆匆略过,似是为姜维与诸葛恪脚步所惊。偌大的长乐宫在白雪掩映下,越发显出无边的孤寂来。

那面姜维与诸葛恪出了宫门,因姜维要去寻人,两人暂相分别。诸葛恪便把手搭在姜维臂上,道:“以伯约如今的状况,岂能强为抄书之用?陛下不知你断臂,乃有此想,恪试为君言之,使陛下与你休息。”

姜维却摇头道:“维盘算的乃是,暂不将此事告诉陛下。他一贯用情甚重,我怕他知道后,又要接连气恨上数日,那便不好。”

诸葛恪道:“可伯约长途奔波,也需安顿些时日,才好替陛下办事。你重伤后又遇大病,在北地便养得不够,莫要落了甚么病根。”

姜维却不答他,末了瞧他道:“元逊适才欲让陛下扣留司马师,乃发不敬之辞,维大不以为然。陛下虽看重你我,到底君臣有别,往后元逊说话行事,还当仔细斟酌为妙。”

诸葛恪只笑道:“陛下不会计较这个。他若是那样的人,恪也不会与他倾心相待了。”

姜维动了动唇,还待说话,诸葛恪先将他按住,道:“伯约自去罢,迁都前几日,便姑且由恪留意将军署僚属,一则伯约还需颐养,二则交接殊为不易,三则恪还有要事未完。待归洛之后,恪再原样奉还,可好?”

见姜维并无异议,诸葛恪因往他肩上点了点,片刻后即转身出了内宫。他沿路踏在两寸厚的积雪上,斗笠长袍尽为水汽沾湿,不由打了个寒颤,心道:“是我疏忽了,适才无论如何也要邀伯约去将军署吃些热食。”

那姜维不在之时,将军署内外一任诸葛恪调动,自是风头无限;惜乎自己不过暂领其署,正主既归,不日亦要将此间双手奉上,便觉万般不甘,且寻思道:“他姜伯约固有私人属员,我连立数功,又受命教引公主,便开不得私署了么?”又想起临别前姜维与自己坦诚相告之言,顿觉抱羞怀愧,也不好再纠结将军署之去留。

他正胡思乱想之际,见前方遥遥一座别馆,却是刘璇住处。诸葛恪因暗想:“朝廷东迁洛阳,想必皇长子也要一并跟去了。陛下虽待他甚严厉,究竟有在费心管教,他又身为大虎兄长,我何不访他一回,也叫他日后同我多些好相与之处?”因托了门边侍卫报上谒信,稍立片刻,见霍弋亲自来迎,便略整容装,随他直入内室。

那刘璇披了件素色袄衣,方要出门,因诸葛恪来访,这才卸了雪具,且命侍者生造炉火相待。诸葛恪与他道过好后,乃说道:“眼下大雪纷飞,地面湿滑不堪,皇嗣殿下犹要依例进宫问安么?”

刘璇去了外衣,两颊给屋里暖气熏得泛红,笑道:“元逊表叔,我已有数日未去见父皇啦,倘再不亲就,尚不知道他要怎样责我哩!”

诸葛恪叹道:“皇嗣这般乖觉,陛下必定喜欢得紧。只是外间恶劣,殿下身子娇弱,万一染病,反叫陛下忧虑。殿下若真不放心,可遣一侍人入宫禀报,天子自能体谅。”他好歹言说,终是将刘璇劝止;又问及刘璇身边那伴读钟会去向,且说:“此子颇有些胆气,殿下可稍加倚重,日后也好为殿下助力。”

刘璇道:“阿会几日前已先为伯约将军的密卫送回,许是路上过于劳累,回来后总贪睡不起,我便没舍得打搅他。伯约将军托人递来口信,盛赞阿会智略,说若无此子,将军在羌原上性命几危也。”

他自是如此说来,诸葛恪心底却冷不防一颤。那姜维经由钟会搭救,便是欠下对方天大的人情,而钟会乃刘璇伴读,姜维往后自是愈加亲近皇长子;天子日后有嫡嗣尚可,若中宫无出,甚或不册皇后,这皇太子之位怕多要归于刘璇。寻思至此,诸葛恪只暗暗道:“却也不是甚么大事,我既教得公主,又如何教不得诸皇子?他日此儿受册太子,我当与伯约共襄助之。”

他又问了刘璇近来安好,也不便再留,不多时即辞别;才行得数丈,忽闻别室有轻微人声,驻了足细听,且沿窗棂望去,方认出是那阮籍在说话。时下阮籍一身青袍,揣了手坐卧于小几近旁,口里诵道:“阳和微弱阴气竭……”竟是在即兴为诗。那阮籍不烧炭火,室内甚为冰凉,他却一副自得模样,且以足尖轻点两壁,又念道:“……海冻不流绵絮折……”

诸葛恪心绪纷乱,无意再听,快步出了正门,那吟哦之声却仍往身后传来:“……呼吸不通寒冽冽。”便在这时,松枝上一簇积雪应声落下,诸葛恪低头躲避冰渣,未想迎面撞上一人,乃是铸匠蒲元。那蒲元因向诸葛恪掬了一礼,即匆忙往刘璇居处赶去。

诸葛恪知皇长子近来在委托蒲元锻造刀具,亦不多想,只自顾去了。那面蒲元形色却颇为紧促,他才向东都官员讨要来陨星,拘在作坊内日夜不停地为天子造剑,又屡受刘璇传唤,吩咐这样那般,几无个安生时刻。其时隐蕃也与蒲元一道归来,刘禅以西宫无主,将其调去辅助司马师采书,这当下他随了司马师于馆阁内缓步行走,忽向架台上一靠,低低道:“陛下许子元兄出宫了?”

司马师只含混地应了一声,面上却无甚喜色。他适才为天子传召,甫入殿内,即以隐匿身份一事受其问责。他司马师尚未及开口辩驳,便给刘禅道破名姓,又令西宫旧仆上前指认。那刘禅原也未想同他为难,只略唬他一吓,随即说道:“子元倒不必为意,中原屡遭兵燹,王孙尚有落魄之时,间或隐姓埋名,规避流祸,朕也能够省得其中是非曲折。令尊走时乞请朕勿要拘了你,且央朕为你留了少许温县旧地。朕既已承诺,自不会食言。”

司马师闻言大为震惊,随后他获旨折返回途,见已有天子侍卫替他打点行囊,因驻足外室,半晌无言,饶是隐蕃在一旁试探,他也无甚心思答话。

那隐蕃早前受曹叡嘱托,赴南中为其打通消息,不想折返时故主竟已离世,登时万念俱灰。那会子司马师尚能安慰他一二,待自己从天子处回来时,却似泥木雕塑一般,只尽由着隐蕃说话了。

此刻司马师稍有缓和,因沿外墙走过一回,引那隐蕃忍不住问道:“子上小兄不能同去么?”

司马师摇头道:“父亲临行前留下话语,天子自会照顾好他。我忧心的却不是这个。”

隐蕃便直起身子,因觉唐突,遂又扶着墙壁坐下。他见司马师望向自己,终是按捺不住,乃说道:“若子元兄此次得请随行銮驾,尚能出入邙山之间,去瞧瞧元仲……”

他提到曹叡,司马师眼角不觉一跳,旋即平复如常,只意味深长地看着隐蕃,一下一下叩自己手腕,道:“那地方岂是人人去得的?师以袁氏之名入侍西宫,便是欺君;既得陛下宽恕,焉有他求?”

隐蕃擡了头,忽而将指节一掐,挺身说道:“仆看人一向精准,今日便要向子元兄讨句话,也好叫仆往后安心。”

司马师抱臂而立,道:“甚么话?”

隐蕃遂说:“此间无人,子元兄大可陈述心声,无须顾虑。”他向司马师贴近了些,道:“……子元兄可曾有意于元仲?”

司马师轻笑一声,即刻答道:“自是无有的。”他恐隐蕃追问,因又说:“师于情爱之事本不上心,便为着这战乱孤老终身,亦不甚在意。曹元仲虽有秀丽之姿,因他害我二弟,师断不肯与其干休,纵受一时委屈,同他相处于屋檐之下,也不过图谋大计,不得已而为之。”

隐蕃便垂了头,半晌怔怔地道:“元仲入殓那日,陛下令人将他日常穿用尽皆搜检随葬,已不余一二,仆便想私藏上一件,充作怀念之用,也不能够了。子元兄纵是无意,仆却做不到割舍情义。”

他说得凄切,司马师正待接话,隐蕃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