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我和怜春雪就踏上了去县城的路。¨c*h*a`n/g~k`a¨n`s~h-u·.?c¨o,m,她穿着那件新做的碎花的确良裙子，裙摆随着步伐轻轻摆动。
“陈根……”她小声叫我，手指绞着衣角，“我、我有点怕……”
“怕什么？”我故意板起脸，“有我在呢。”
她咬了咬嘴唇：“那个独眼龙……听说他杀过人……”
我嗤笑一声：“他那只眼睛就是被人打瞎的，纸老虎一个。”
其实我心里也没底。前世我跟独眼龙打过几次交道，这人阴得很，表面笑嘻嘻，背后捅刀子的事没少干。
路过国营饭店时，我拽着她进去：“先吃点东西。”
“不、不用了……”她慌张地摆手，“我不饿……”
话音刚落，她的肚子就“咕噜”一声抗议起来。我忍不住笑出声，拉着她在油腻腻的木桌前坐下：“两碗肉丝面，加蛋！”
服务员懒洋洋地应了声，转身时翻了个白眼。这年头，国营饭店的服务员比顾客还大爷。
面端上来时，怜春雪眼睛都直了。细白的面条上铺着厚厚一层肉丝，煎蛋金黄酥脆，葱花翠绿，香气直往鼻子里钻。
“快吃。”我把碗往她面前推了推。?j\i~n￠j^i?a`n,g`b~o`o/k,.\c!o+m￠
她小心翼翼地挑起一根面条，放进嘴里慢慢咀嚼，突然红了眼眶：“好、好吃……”
我心里一酸。前世我经常在国营饭店大吃大喝，却从没带她来过一次。
正吃着，门口传来一阵喧哗。几个穿绿军装的小青年拥进来，领头的扯着嗓子喊：“服务员！来三斤饺子！”
我抬头一看，心里“咯噔”一下——是王老虎的侄子王建军！前世这小子没少跟着他叔干坏事，后来严打时吃了枪子儿。
“走。”我扔下钱，拉着怜春雪就要离开。
“哎哟！这不是陈根吗？”王建军眼尖，一把拦住我们，“听说你把我叔送进去了？”
我把他手拨开：“你叔自己作死，关我屁事。”
“放你妈的屁！”王建军突然变脸，一把掀翻桌子，碗碟“哗啦”碎了一地，“今天不给我叔讨个说法，你别想走！”
怜春雪吓得往我身后躲，手指紧紧攥着我的衣角。
我冷笑：“怎么？想在这儿动手？”我指了指墙上“严禁打架斗殴”的标语，“信不信我现在就去派出所报案，让你跟你叔作伴去？”
王建军脸色变了变，他身后的小弟拽了拽他袖子：“军哥，算了，派出所新来的所长正盯着咱们呢……”
“陈根，你等着！”王建军撂下狠话，带着人骂咧咧地走了。/x.i~a\o′s?h`u′o\z/h~a+i+.￠c￠o,m^
我长舒一口气，转头看见怜春雪脸色煞白，嘴唇都在发抖。
“没事了。”我拍拍她的肩膀，“走吧。”
出了饭店，她突然拽住我：“陈根，要不……要不咱们别去了……”
“怕了？”我故意激她。
“不是！”她急得直跺脚，“我是怕你出事！那个王建军一看就不是好人……”
我心里一暖，捏了捏她的脸蛋：“放心，你男人没那么容易出事。”
黑市比想象中热闹。
澡堂后巷挤满了人，有卖粮票的，有倒腾手表的，甚至还有人在角落里偷偷交易金银首饰。空气中弥漫着汗臭、烟味和劣质香水的混合气息。
“跟紧我。”我攥住怜春雪的手，挤过熙攘的人群。
独眼龙的摊位在最里面，用帆布搭了个简易棚子。刀疤脸正蹲在门口抽烟，看见我立刻站起来：“龙爷！那小子来了！”
独眼龙掀开帘子走出来，那只坏眼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灰白色：“陈根，挺准时啊。”他的目光落在怜春雪身上，眉毛挑了挑，“这位是？”
“我媳妇。”我侧身挡住他的视线，“货带来了吗？”
独眼龙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黄牙：“急什么？进屋说。”
棚子里烟雾缭绕，几个马仔正在清点一摞摞钞票。独眼龙大马金刀地坐在太师椅上，指了指对面的凳子：“坐。”
我没动：“不用了，直接交易吧。”
独眼龙眯起眼睛：“怎么？信不过我？”
“龙爷说笑了。”我皮笑肉不笑，“只是赶时间。”
“行，痛快！”独眼龙拍拍手，“刀疤，把东西拿来
。”
刀疤脸拎出个帆布包，“哗啦”倒出一堆电子表：“最新款的，香港来的货，市面上根本买不到。”
我拿起一块看了看，确实是稀罕物。这玩意儿在八十年代初可是身份的象征，一块能卖到上百块。
“多少钱？”
“批发价八十，零售一百二。”独眼龙伸出两根手指，“你要得多，可以再便宜点。”
我摇摇头：“太贵了。”
“那你说多少？”
“四十。”我伸出四根手指。
刀疤脸“噌”地站起来：“你他妈抢劫呢？”
独眼龙抬手制止他，盯着我看了几秒，突然笑了：“陈根，你小子有种。不过……”他话锋一转，“我听说你最近发了笔横财？”
我心里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龙爷消息挺灵通啊。”
“哈哈哈！”独眼龙大笑，“这县城里，有什么事能瞒得过我独眼龙？”他突然压低声音，“听说你从海里搞到了好些日本货？”
我心头一跳。沉船的事果然瞒不住！
“小打小闹，不值一提。”我轻描淡写地说。
独眼龙凑近，身上的烟臭味熏得我直皱眉：“陈根，上次的日本货不错，咱们合作怎么样？你有门路，我有销路，五五分账。”
我还没说话，怜春雪突然拽了拽我的袖子：“陈根，时间不早了……”
独眼龙的目光转向她，那只坏眼诡异地转动着：“小嫂子挺俊啊，怎么跟了陈根这个穷光蛋？”
怜春雪吓得往我身后缩了缩。
我一把搂住她的腰：“龙爷，我媳妇胆小，您别吓着她。”
独眼龙哈哈大笑：“开个玩笑嘛！”他突然正色，“陈根，考虑考虑我的提议。这年头，单打独斗没出路。”
我点点头：“行，我考虑考虑。今天先拿二十块表，试试水。”
交易完出来，怜春雪的手心全是汗：“陈根，那个人好可怕……”
“没事。”我拍拍装表的帆布包，“走，去百货大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