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浓稠得化不开。/x~t,i¨a~n\l*a`i/.`c/o,m·一道雪白的身影在崎岖山径上疾掠,小白狐四足如飞,洁白的身躯在沉沉的黑暗中拉出道道模糊的残影,仿佛一道划破夜色的流光。
罗安紧随其后,气息收敛如幽魂。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小白狐在一处被茂密草丛和虬结藤蔓完全遮蔽的山洞前骤然止步。
洞口宛如巨兽微张的嘴,浓重的血腥气裹挟着潮湿的霉味,丝丝缕缕地从中渗出,弥漫在冰冷的空气中。
罗安没有贸然闯入。他身形一晃,如狸猫般悄无声息地隐没在一块巨大的山石之后,气息彻底敛去,仿佛与岩石融为一体。
他闭上双眼,强大的神识如同无形的触须,悄然向洞内深处蔓延。
在绝对的黑暗里,神识的感知远比肉眼与双耳更为敏锐清晰。洞内景象瞬间如画卷般在他识海中铺展开来:
一个乱石嶙峋、污秽不堪的山洞深处,盘坐着一名骨瘦嶙峋、形如枯槁的中年男子。
他面前赫然摆放着一口巨大的陶缸,缸内蜷缩着一具已经开始腐烂的尸体。
尸体的脸庞皮肉溃烂,五官模糊难辨,但那身残破的衣饰轮廓,分明指向了失踪的李杜鹃!更令人作呕的是,无数毒虫蜈蚣在尸体上蠕动爬行,贪婪地啃噬着腐肉。
而就在大缸的对面,李杜鹃的鬼魂被几道幽暗冰冷的铁链死死锁住,动弹不得。
随着尸身被毒虫不断噬咬,她的鬼魂剧烈颤抖,一股股浓稠如墨的黑气不受控制地从魂体中逸散、翻涌,怨毒之气节节攀升,几乎要直冲洞顶!
“嗯?”
就在这阴森景象清晰映入识海的刹那,一股冰冷刺骨的邪煞之气猛地从山洞深处爆发,如潮水般向外涌来!
几乎同时,那原本闭目打坐的枯瘦男人霍然睁开双眼,眸中凶光暴射,干瘪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原地弹起,带着一股腥风,朝着洞口方向暴射而来!
“嘤——!”
小白狐浑身雪白的绒毛瞬间炸开,如同一个受惊的绒球,口中的苹果“咕噜噜”滚落在地,沾染了尘土。它刚想扑向心爱的苹果,一股冰冷刺骨的力道已然钳住了它的后颈皮!
中年男人枯瘦的手掌像铁箍般将它拎起,悬在半空。
森然的目光在小白狐身上扫过,男人干裂的唇角勾起一丝残忍的弧度:“呵…竟是只开了灵智的小畜生?正好,省了老夫寻药的功夫。”
他原以为有不开眼的修士追来,没想到是只送上门的小妖狐。看来离开那穷乡僻壤来到中原,连运气都眷顾了他几分。
先是成功诱捕并炼制了李杜鹃这怨气冲天的厉鬼,如今又有这等灵智初开的妖物自动投网……
中年男人仿佛看到了自己邪术大成、横行无忌的未来,枯槁的肩膀难以抑制地抖动起来,喉咙里挤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怪笑:“桀桀桀…桀桀桀桀……”
“嘤!嘤嘤嘤!”
小白狐徒劳地蹬着四肢,水汪汪的大眼睛死死盯着地上滚落的苹果,充满了委屈和悲伤。_优¢品¢小?说?网¢ .无~错¢内-容`
“谁?!”
就在那刺耳的“桀桀”怪笑声达到顶点时,异变陡生!
中年男人笑声戛然而止,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身影在刹那间化作一道模糊的黑影向后暴退!
几乎同时,一股阴冷粘稠、带着浓郁腥臭的真炁,如同漆黑的毒浪,轰然席卷向他刚才站立的地方!他那双深陷的眼窝里射出两道毒蛇般的寒光,瞬间锁定了洞外月光下的不速之客。
惨白的月色下,凌乱的草丛被分开。
一位身着玄黑色锦袍的少年静静伫立,夜风拂动他的衣角。
少年面如冠玉,眉目精致得如同画中仙,唇色红润,一张脸在清冷月光下俊美得不似凡尘中人。
然而,这份出尘的俊逸,却被他右手紧握的那把物什彻底打破——那是一把厚背宽刃、闪着实用寒光的……大菜刀。
刀身甚至能映出几分月色,与他周身的气质形成了极致诡异的反差。
“咳…那个…”
罗安看着对方沉浸在“桀桀”怪笑中忘乎所以的模样,本想趁机偷袭,没料到这邪修反应如此之快,偷袭未成反被抓了现行。
他掂量了一下手里沉甸甸的菜刀,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尴尬,清了清嗓子:“打扰一下?”
“你是谁?!”中年男人目光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声音嘶哑如砂纸摩擦,透着一股浓
重的杀意和被打断好事的暴怒。
“道友误会了,”罗安脸上笑容不变,语气温和得如同在拉家常,“在下不过是个平平无奇的小邪修,咱们也算同根同源了。只是…”
他目光落在小白狐身上,带着点恰到好处的无奈,“你手里那只小狐狸,正是我养的小宠。”
中年男人狐疑地上下打量着罗安,那双浑浊的眼睛试图看穿对方的深浅,却如同泥牛入海,毫无所获。
他心头微凛,脸上却挤出几分歉意的笑容:“哎呀!原来是有主之物!得罪得罪!”
说着,手腕一抖,便将还在“嘤嘤”挣扎的小白狐朝着罗安的方向远远抛出,“道友深更半夜,怎会在这荒山野岭?”
罗安身形未动,一股柔和的真炁已悄然托住飞来的小白狐,将它轻轻送到身后草丛里。
他摊了摊手,一脸无辜:“长夜漫漫,无心睡眠,出来散散心,赏赏月。兄台你呢?”
“巧了!我也是!”中年男人笑容满面,仿佛遇到了知己,连连点头,“闷得慌,出来透口气!这就走,这就走!”
两人脸上都挂着心照不宣的假笑,客气地点头致意,各自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迈出一步。_如~文^网* ^追?最?新^章,节!
咻!锵——!
就在脚步落地的瞬间,异变骤起!两人仿佛心有灵犀,又如同演练了千百遍,毫无征兆地同时拧腰、转身、暴起发难!
中年男人袖中滑出一柄淬着幽蓝寒光的匕首,裹挟着腥臭的阴风,直刺罗安后心!
而罗安手中那把朴实无华的大菜刀,更是后发先至,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啸,精准无比地朝着对方脖颈斜劈而去!
两道身影快如鬼魅!两件兵刃在惨淡的月光下划出致命的弧线,下一瞬,便狠狠撞击在一起!
铛——!!
一声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之声响彻山谷!火星四溅!
偷袭不成,反被对方以同样的方式“问候”,两人身形一顿,隔着几步距离僵持住。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杀意和一丝挥之不去的……尴尬。
“呵呵…呵呵呵…”中年男人率先打破沉默,看着罗安手中那把在月光下闪着冷冽寒光的菜刀,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和狰狞,“原来是个巫医?区区一个只会治病救人的夜医,也敢跟老夫玩阴的?真是活得不耐烦了…噗——!”
他口中恶毒的嘲讽尚未说完,脸色陡然剧变!一股无法形容的恐怖力道,如同决堤的洪流,顺着相交的兵刃瞬间冲入他的双臂,直捣脏腑!
“哇——!”中年男人狂喷出一大口鲜血,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踉跄着连退数步才勉强站稳。
他眼中的阴狠瞬间被极致的惊恐取代,难以置信地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
只见他那柄淬毒的匕首,锋刃之上竟已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双臂更是酸麻胀痛,仿佛被万针攒刺,而胸口处传来的剧痛,让他感觉五脏六腑都移了位!
“怎…怎么可能?!”
他嘶声尖叫,声音里充满了骇然与不解。一个巫医,怎么可能有如此霸道绝伦的力量?!
罗安手腕一翻,那把厚重的菜刀在他手中挽了个轻巧的刀花,刃上沾染的几滴血珠被甩落在地。
他微微蹙眉,看着对方惨白的脸和胸前淋漓的血迹,语气带着点困扰的真诚:“啧…糟糕,一时没收住力。道友,你…没事吧?”他甚至还往前凑了凑,似乎想看看伤势。
自从步入褪凡境,罗安对自己体内那股浩如烟海、却又凝练如汞的力量,认知越发清晰——那不是强,是强得有点不讲道理了。
看着对方狂喷鲜血、摇摇欲坠的模样,罗安心里“咯噔”一下。
坏了,刚才光顾着试试新境界的力道,忘了收着点劲儿了!这要是真把人当场打死,还怎么问话?他还指望着拿这邪修试试新学的“迷魂术”呢!
“噗——!”
又是一大口浓稠的鲜血从中年男人口中喷出,溅落在枯草上。
他捂着剧痛的胸口,勉强支撑着身体,那双原本阴鸷的眼睛此刻充满了怨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骇然,死死盯住罗安:“你…你究竟是谁?!”
还好还好,还能喘气儿说话,看来命够硬…
罗安暗自松了口气,脸上却依旧挂着那副人畜无害的微笑,慢悠悠地踱近两步,声音温和得像是在和老友叙旧:“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谁?打哪儿来?要到哪儿去?还有…同伙儿吗?”
“哼…
”中年男人强忍着翻腾的气血,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眼神凶狠,“与你何干?休想…”
“啧…道友,”罗安轻轻叹了口气,语气带着点惋惜,像是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看来是…不太听话啊。”
话音未落,他缓缓抬起了右手。
掌心之中,一缕精纯柔和的真炁无声汇聚,迅速扭曲、塑形,竟在眨眼间化作一只活灵活现、散发着淡淡月白色光晕的…小狐狸虚影!那光狐灵动异常,仿佛有生命般在掌心轻轻跳跃。
罗安手腕一翻,带着一丝好奇和试验的心态,将掌心那只光狐虚影朝着中年男人面门轻轻一拂!
“呃…”
中年男人脸上的怨毒和凶狠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般剧烈波动、扭曲,最终在光狐虚影掠过双眸的瞬间,彻底凝固、涣散。
所有的神采迅速褪去,只余下一片空洞的茫然,仿佛灵魂被瞬间抽离。
“哦?效果还不错嘛…”
罗安看着对方瞬间呆滞的眼神,挑了挑眉,第一次施展迷魂术就如此顺利,让他颇感新奇,兴致勃勃地开口命令道:“来,做个自我介绍。”
中年男人身体微微晃了晃,双目失焦,如同一个提线木偶,嘴唇无意识地开合,发出毫无起伏的呓语:“我…我叫止罡…来自南疆…黑水宗…弟子…爱好…唱歌…踢球…炼鬼…睡…睡有夫之妇…”
他顿了顿,似乎在检索更重要的信息,“…此番…来中原…是为…探索秘境…手痒…偷尸…炼鬼…同伴…在武安…城玩乐…不在此处…”
又是南疆!黑水宗!
罗安心中了然。
这个臭名昭著的魔道宗门,堪称天下邪修的粪坑,聚集了无数为正道所不齿的腌臜货色,难怪行事如此邪异。
罗安的视线扫过止罡腰间的破旧储物袋,眼珠一转,带着点“来都来了”的务实精神,笑眯眯地追加了一句:“身上…或者山洞里,有没有藏着什么值钱的宝贝?拿出来给我…欣赏欣赏?”
“是…”止罡茫然地应了一声,身体僵硬地转动,如同一个关节生锈的木偶,踉踉跄跄、脚步虚浮地朝着那散发着血腥气的幽暗山洞挪去。
不多时,洞内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翻找声,随后,他拖着一个灰扑扑、鼓鼓囊囊的布包袱,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出来,将那包袱丢在罗安脚边的地上。
罗安解开那灰扑扑的包袱,借着惨淡的月光翻看。
里面装着约莫二十多两散碎银子,几件散发着汗味和土腥气的换洗衣物,一本封面泛黄、画着狰狞毒虫图案的《五毒炼髓谱》,以及一枚巴掌大小、触手温润却带着一丝莫名寒意的…小碗。
他将那小碗拿起,凑近月光仔细端详。碗体色泽惨白,质地非金非玉非石,竟隐隐透出骨质特有的纹理和细微孔隙,与之前缴获的那枚诡异骨哨材质如出一辙!
“这是什么?”罗安将碗在止罡眼前晃了晃,沉声问道。
原本双目空洞的止罡,在看到那骨碗的瞬间,身体猛地一震!
他脸上那呆滞的表情如同被投入巨石的冰面,骤然崩裂!
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顽固的真炁波动猛地从他残破的躯体内爆发出来,喉间更是发出“嗬嗬”的低吼,眼神剧烈闪烁,充满了本能的抗拒和挣扎!
果然有门道!这东西绝对是宝贝!
罗安心头一跳,反应极快。
他立刻抬掌,一股沛然莫御的浑厚真炁如同无形的山岳般压下,瞬间将止罡那点微弱挣扎的真炁彻底碾碎!
“呃…唔…”止罡闷哼一声,本就重伤的身体再遭重压,刚刚燃起的反抗之火瞬间熄灭。
他眼中的神采再次涣散,重新变回那副失魂落魄的呆滞模样,只是呼吸变得更加急促和紊乱。
他嘴唇翕动,用毫无感情、断断续续的呓语开始回答,仿佛在背诵某种刻入灵魂的禁忌条文:
“此乃…‘魂引之器’…魔修同门…秘密交易…传讯所用…需…需抽离炼制者…一魂…封入其中…以神识…探入…可…可与持有同源法器之弟子…互通消息…若…若我身死…法器…自毁…”
他顿了顿,似乎在检索更深层的禁忌:
“唯寻得此器之‘另一半’…双碗…相合…化…化为‘魂碗’…再…再取我残魂…嵌入其中…外人…方可…驱使…此…此为黑水宗…不…不浪费法器…之秘法…亦…亦为本宗…最高…机密…绝…绝不外传…”
另一半?
罗安敏锐地捕捉到这个关键信息,立刻追问:
“那‘另一半’长什么样?在谁手里?”
止罡茫然地摇头,声音空洞:“不…不知…每件‘魂引’之‘另一半’…皆由…黑水长老…亲自…督造…再…秘密分发…予…其他弟子…我等…只知己身之器…不知…他人所持…如此…方可…万无一失…杜绝…外人…窥探…渗入…魔修…核心…”
罗安有些意外,黑水宗的手段已经发展到这种地步吗,这不就是高科技的聊天群吗…不过为了避免账号被盗,密码保护居然如此复杂。
想到那天妖女也是来自南疆,罗安将骨哨拿出,问道:“那你知道这个东西是什么吗?”
止罡情绪明显有些激动:“这…这是另一半法器,但不知是不是我的另一半。”
噢,我果然是欧皇…罗安微笑着道:“那能不能帮我试试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