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中的人儿在哭，毫无顾忌地哭出了声。
赵行乾方寸大乱，惊惶失措。
七七从不爱哭，就是在东桥村，日子那般艰难，她也不会哭，在他记忆中，只他离开东桥村那日，她是在他的怀中哭了。
她同他讲。
“你考完了就尽快回来，若在京都玩乐，就再也不用回来了。”
他不想去京都，却想给七七好日子，他怎会在京都玩乐，怎会不回来，怎会让她自己一人……
可，他还是罪该万死，留她一人在东桥村。
她怀有身孕，独自一人生下小石头。
七七很坚强，什么事都难不倒她，可他最看不得七七觉得自己什么都能干，自他娶了她，他就再未曾让她干那些男子干的重活。
可……
他走了，将所有的苦难，都留给了七七。
心口悸痛，似针扎过，痛意越发稠密，越发清晰，赵行乾慌乱至极，触着那湿润的面。
“莫要哭，不哭可好……”
“我该死，该死……”
戚柒哭了许久，久到嗓子沙哑。
她停了下来，费力扯开了他，脱离了他的怀抱，在他暗沉热切的目光下，将他狠狠推开。
“七七？”他在叫她，他眉眼如初，眼底汗浸染了几滴泪。
戚柒抬起眼睛，目光落在了他的墨眸中，就这般看着他，盯着他。
“随你同去科举的都回来了，唯独你没回来，村中人人都说，你是寻到了更好的去处，在京寻了个好娘子，改名换姓娶了新人。”
赵行乾眼底尽是痛苦之色，幽暗的眸似染了鲜血，猩红一片，他张开嘴，却没能吐出一个字。
戚柒垂眸呢喃，句句说着讲着。
“我是不信他们的话，我等了你许久，肚子慢慢变大。”
“我那日莫名想吃鱼，馋得紧，可我又有了身子，怕伤害孩子，不敢下水捉鱼，只能在岸边蹲守着，可我蹲守在河边一整日，也没逮到一条鱼……”
“家中只有些粥，我日日都馋想吃好的，并非是我想吃好的，是小石头想吃，我饿，小石头也跟着我饿……”
“春桃比我的月份大些，她每回来东桥村，都会来家中同我说，她想吃什么，她的夫君都会帮她寻来，她从未操心过旁事，从未受累过。”
“我那时便怨你，怨极了你，后悔嫁给了你。”
赵行乾双目赤红，手握成拳，有泪滑过面，拂去消散。
“我每日都在吐，脚和腿都是肿的，下不了地，干不了活，家中屋顶破了，漏水，我也不能再似从前那样爬上去修。”
“一下雨，满屋子都是水，我病了好几场，幸好我和小石头却都挺过去了。”
“生小石头的时候，我痛得想死，喊你的名字也无用，再也不想见你，只想你是死在外面也好，另寻新欢也罢，都和我无关。”
赵行乾俊逸的面上沾染了清泪，脆弱得再无锋芒。
见她满眼恨意地看着自己，似再也不想理会他，再也不要他碰。
似痛恨极了他。
他用干哑的嗓音小心翼翼，低声唤着她的名字。
然而，她眼底没有半分动容。
寒凉，浸染四肢百骸，呼吸微窒，恐惧蔓延全身，寸寸凉意，似要将人全然侵蚀。
戚柒抬起头，通红的眼直直地看向了他，冷着面，猛地伸出了手，狠狠地打在了他的面上。
“啪”的一声，手被震得微痛。
他并未动弹，面上带着几分错愕之色，似想到了什么，小心翼翼地望着，带着几分紧迫。
拉住了她的手，急切地问：“手可痛？”
戚柒从那霎时间红的脸上移开，落在了同样红的手上，低喃说了一句：“痛，很痛。”